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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飞狐外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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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池去装小半桶粪,到溪里加满清水,给我把这块花浇一浇。”

这三句话大出胡斐意料之外,心想我只是向你问路,怎么竟叫我浇起花来?而且出言颐

指气使,竟将我当作你家雇工一般?他虽幼时贫苦,却也从未做过挑粪浇粪这种秽臭之事,

只见那村女说了这几句话后,又俯身拔草,一眼也不再瞧他。胡斐一怔之下,向茅舍里一

望,不见有人,心想:“这姑娘生得瘦弱,要挑这两大桶粪当真不易。我是一身力气的男子

汉,便帮她挑一担粪又有何妨?”于是将马系在一株柳树上,挑起粪桶,便往粪池去担粪。

锺兆文行了一程,不见胡斐跟来,回头一看,远远望见他肩上挑了一副粪桶,走向溪

边,不禁大奇,叫道:“喂,你干什么?”胡斐叫道:“我帮这位姑娘做一点工夫。锺二哥

先走一步,我马上就赶来。”锺兆文摇了摇头,心想年轻人当真是不分轻重,在这当口居然

还这般多管闲事,于是纵马缓缓而行。胡斐挑了一担粪水,回到花地之旁,用木瓢舀了,便

要往花旁浇去。那村女忽道:“不成,粪水太浓,一浇下去花都枯死啦。”胡斐一呆,不知

所措。那村女道:“你倒回粪池去,只留一半,再去加半桶水,那便成了:”胡斐微感不

耐,但想好人做到底,于是依言倒粪加水,回来浇花。那村女道:“小心些,粪水不可碰到

花瓣叶子。”胡斐应道:“是!”见那些花朵色作深蓝,形状奇特,每朵花便像是一只鞋

子,幽香淡淡,不知其名,当下一瓢一瓢的小心浇了,直把两桶粪水尽数浇完。那村女道:

“嗯,再去挑了浇一担。”胡斐站直身子,温言道:“我朋友等得心焦了,等我从药王庄回

来,再帮你浇花如何?”那村女道:“你还是在这儿浇花的好。我见你人不错,才要你挑粪

呢。”胡斐听她言语奇怪,心想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争在这一刻时光,于是加快手脚,急

急忙忙的又去挑了一担粪水,将地里的蓝花尽数浇了。这时夕阳已落到山坳,金光反照,射

在一大片蓝花之上,辉煌灿烂,甚是华美。胡斐忍不住赞道:“这些花真是好看!”他浇了

两担粪,对这些花已略生感情,赞美的语气颇为真诚。那村女正待说话,只见锺兆文骑了马

奔回,大声叫道:“兄弟,这时候还不走吗?”胡斐道:“是了,来啦,来啦!”转眼望着

村女,目光中含有祈求之意。

那村女脸一沉,说道:“你帮我浇花,原来是为了要我指点途径,是不是?”胡斐心

想:“我确是盼你指点道路,但帮你浇花,却纯是为了怜你瘦弱,这时再开口相求,反而变

成有意的施恩市惠了。”忽然想起那日捉了铁蝎子和小祝融二人去交给袁紫衣,她曾说:

“这叫做市恩,最坏的家伙才是如此。”心中禁不住微感甜意,当即一笑,说道:“这些花

真好看!”走到柳树旁解缰牵马,上了马背。

那村女道:“且慢。”胡斐回过头来,只怕她还要摽唆什么,心中大是不耐。那村女拔

起两棵蓝花,向他掷去,说道:“你说这花好看,就送你两棵。”胡斐伸手接住,说道:

“多谢!”顺手放在怀内。那村女道:“他姓锺,你姓什么?”胡斐道:“我姓胡。”那村

女点头道:“你们要去药王庄,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锺兆文本是向西北而行,久等胡斐

不来,心中烦躁,这才回头寻来,听那村女如此说,不耐之心立时尽去,低声笑道:“小兄

弟,真有你的,又免得做哥哥的多走冤枉路。”胡斐却颇为怀疑,暗想:“倘若药王庄是在

东北方,那么直截了当的指点便是,为什么说‘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但不愿再向村女

询问,于是引马向东北而去。

两人一阵急驰,奔出八九里,前面一片湖水,已无去路,只有一条小路通向西方。锺兆

文骂道:“这丫头当真可恶,不肯指路那也罢了,却叫咱们大走错路。回去时得好好教训她

一顿。”胡斐也是好生奇怪,自思并未得罪了她,何以要作弄自己,说道:“锺二哥,这乡

下姑娘定和药王庄有什么干连。”锺兆文道:“嗯,你瞧出什么端倪没有?”胡斐道:“她

一双眼珠子炯炯有神,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锺兆文一惊,道:

“不错!她给你的那两棵花,还是快些抛了。”胡斐从怀中取出蓝花,只见花光娇艳,倒是

不忍便此丢弃,说道:“小小两棵花儿,想来也无大碍!”于是仍旧放回怀中,纵马向西驰

去。锺兆文在后叫道:“喂,还是小心些好。”胡斐含糊答应,一鞭向马臀抽去,向西飞

奔。暮霭苍茫中,阵阵归鸦从头顶越过。突然之间,只见右手侧两个人俯身湖边,似在喝

水。胡斐一勒马,待要询问,却见两人始终不动,心知有异,跳下马去,叫道:“劳驾!”

两人仍是不动。锺兆文伸手一扳一人肩头,那人仰天翻倒,但见他双眼翻白,早已死去多

时,脸上满是黑点,肌肉扭曲。甚是可怖,再瞧另一人时也是如此。锺兆文道:“中毒死

的。”胡斐点点头,见两名死者身上都带着兵刀,说道:“毒手药王的对头?”锺兆文也点

了点头。两人上马又行,这时天色渐黑,更觉前途凶险重重。又行一程。只见路旁草木稀

疏,越是前行,草木越少,到后来地下光溜溜的一片,竟是寸草不生,大树小树更没一棵。

胡斐心中起疑,勒马说道:“锺二哥,你瞧这里大是古怪。”锺兆文也已瞧出不对,道:

“若是有人铲净刨绝,也必留下草根痕迹,我看……”他沉吟片刻,低声道:“那药王庄定

在左近,想是他在土中下了剧毒,以致连草也没一根。”胡斐点了点头,心中惊惧,从包袱

上撕下几根布条,将锺兆文所乘坐骑的马口缚住,然后缚上自己坐骑的马口。锺兆文知他生

怕再向前行时遇到有毒草木,牲口嚼到便不免遇害,点了点头,暗赞他心思细密。

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座房屋。走到近处,只见屋子的模样极是古怪,便似是一座大坟

模样,无门无窗,黑黝黝的甚是阴森可怖。两人均想:“瞧这屋子的模样,那自然是药王庄

了。”离屋数丈,有一排矮矮的小树环屋而生,树叶便似秋日枫叶一般,殷红如血,在暮色

之中,令人瞧着不寒而栗。锺兆文平生浪荡江湖,什么凶险之事没有见过?他自己三兄弟便

打扮成凶门丧主一般,令人见之生畏,但这时看到这般情景,心中也不禁突突乱跳,低声

道:“怎么办?”胡斐道:“咱们以礼相求,随机应变。”于是纵马向前,行到离矮树丛数

丈之处,下马牵了缰绳,朗声道:“鄂北锺兆文,晚辈辽东胡斐,特来向药王前辈请安。”

这三句话每一字都从丹田送出,虽然并不如何响亮,但声闻里许,屋中人必自听得清清楚

楚。过了半晌,屋中竟无半点动静。胡斐又说了一遍,圆屋之中仍是毫无应声,便似无人居

住一般。胡斐又朗声道:“金面佛苗大侠中毒受伤,所用毒药,是奸人自前辈处盗来。敬请

前辈慈悲,赐以解药。”

但不论他说什么,圆屋之中始终寂无声息。过了良久,天色更加黑了。胡斐低声道:

“锺二哥,怎么办?”锺兆文道:“总不成眼看苗大侠瞎了双目,咱们便此空手而返。”胡

斐道:“不错,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两人这时均已起了动武用强之意,心想那

毒手药王虽然擅于使毒,武功却未必了得,软硬兼施,非得将解药取了到手不可。两人放下

马匹,走向矮树。只见那一丛树生得枝叶紧密,不能穿过,锺兆文纵身一跃,便从树丛上飞

越过去。他身在半空,鼻中猛然闻到一阵浓香,眼前一黑,登时晕眩,摔跌在树丛之内。胡

斐一见大惊,跟着跃进,越过树丛顶上时,但觉奇香刺鼻,中人欲呕,胸口甚是烦恶。他一

落地,忙伸手扶起锺兆文,探他鼻间尚有呼吸,只是双目紧闭,手指和颜面却是冰冷。

胡斐暗暗叫苦:“苗大侠的解药尚未求得,锺二哥却又中毒,瞧来我自己也已沾上毒

气,只是还没发作而已。”当下身形一矮,直纵向圆屋之前,叫道:“药王前辈,晚辈空手

前来拜庄,实无歹意,再不赐见,晚辈迫得无礼了。”他说了这话后,打量那圆屋的墙垣,

只见自屋顶以至墙脚通体黑色,显然并非上木所构。他不敢伸手去推,但四下地里打扫得干

净无比,连一块极细小的砖石也无法找到,于是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在墙上轻敲三下,果

然铮铮铮的发出金属之声。他将银两放回怀中,一低头,鼻中忽然闻到一阵淡淡清香,精神

为之一振,头脑本来昏昏沉沉,一闻到这香气,立时清明。他略略弯腰,香气更浓,原来这

香气是从那村女所赠的蓝花上发出。胡斐心中一动:“看来这香气有解毒之功,她果然是一

番好意。”他加快脚步,环绕圆屋奔了一周,非但找不到门窗,连小孔和细缝也没发见,心

想难道屋中当真并无人居?否则毫无通风之处,怎能不给闷死?他手中没有兵刃,对这通体

铁铸的圆屋实在无法可施。凝思片刻,从怀中取出蓝花,放在锺兆文鼻下,过不多时,果然

他打了个喷嚏,悠悠醒转。胡斐大喜,心道:“那姑娘既有解毒之法,不如回去求她指

点。”于是将一枝蓝花插在锺兆文襟上,自己手中拿了一枝,扶着锺兆文跃过矮树。他双足

落地,忽听得圆屋中有人大声“咦!”的一下惊呼。声音隔着铁壁传来,颇为郁闷,但仍可

听得出又是惊奇又是愤怒之意。

胡斐回头叫道:“药王前辈,可肯赐见一面么?”圆屋中寂然无声。他接连问了两声,

对方再无声息。忽听得砰砰两响,重物倒地。胡斐回过头来,只见两匹坐骑同时摔倒,纵身

过去一瞧,两匹马眼目紧闭,口吐黑沫,已然中毒断气,身上却没半点伤痕。

到此地步,两人不敢再在这险地多逗留,低声商量了几句,决意回去向村女求教,于是

从原路赶回。锺兆文中毒后脚力疲惫,行一程歇一程,直到二更时分,才回到那村女的茅屋

之前。黑夜之中,花圃中的蓝花香气馥郁,锺胡二人一闻之下,困累尽去,大感愉适。只见

茅舍的窗中突然透出灯光,呀的一声,柴扉打开,那村女开门出来,说道:“请进来吧!只

是乡下没什么款待,粗茶淡饭,怠慢了贵客。”胡斐听她出言不俗,忙抱拳道:“深夜叨

扰,很是过意不去。”那村女微微一笑,闪身门旁,让两人进屋。胡斐踏进茅屋,见屋中木

桌木凳,陈设也跟寻常农家无异,只是纤尘不染,干净得过了份,甚至连墙脚之下,板壁缝

中,也冲洗得没留下半点灰土。这般清洁的模样,便似圆屋周遭一般,令人心中隐隐不安。

那村女道:“锺爷、胡爷请坐。”说着到厨下拿出两副碗筷,跟着托出三菜一汤,两大

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

虽是素菜,却也香气扑鼻。

两人奔驰了大半日,早就饿了。胡斐笑道:“多谢!”端起饭碗,提筷便吃。锺兆文心

下大疑,寻思:“这饭菜她早就预备好了,显是料到我们去后必回。宁可饿死了,这饭却千

万吃不得。”见那村女转身回入厨下,向胡斐使个眼色,低声道:“兄弟,我跟你说过,在

药王庄三十里地之内,决不能饮食。你怎地忘了?”胡斐却想:“这位姑娘对我若有歹心,

决不能送花给我。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若是不吃此餐,那定是将她得罪了。”他正要回

答,那村女又从厨下托出一只木盘,盘中一只小小木桶,装满了白饭。胡斐站起身来,说

道:“多谢姑娘厚待,我们要请拜见令尊令堂。”那村女道:“我爹妈都过世了,这里便只

我一人。”胡斐“啊”了一声,坐下来举筷便吃,三碗菜肴做得本自鲜美,胡斐为讨她喜

欢,更是赞不绝口。

锺兆文心想:“你既不听我劝,那也无法,总不成两个一齐着了人家道儿。”向那村女

道:“我适才晕去多时,肚子里很不舒服,不想吃饭。”那村女斟了一杯茶来,道:“那么

请用一杯清茶。”锺兆文见茶水碧绿,清澈可爱,虽然口中大感干渴,仍然谢了一声,接过

茶杯放在桌上,却不饮用。村女也不为意,见胡斐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又一碗,不由得眉梢

眼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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