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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边荒传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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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狂攻猛打。

燕飞已借旋转的势子化去侵体的气劲,见乞伏国仁的战略高明至此,心叫厉害,蝶恋花

往上反击。

“叮叮咚咚”剑尺交碰的清音响个不停,乞伏国仁在燕飞头顶上不断起落,燕飞则施尽

浑身解数应付这可怕对手令他疲于奔命、排山倒海的攻势,不断往颖水的方向退却。

眨眼的工夫间,燕飞已硬挡了乞伏国仁招招贯足真劲,却又忽轻忽重,变化无方,可从

任何角度攻来的十多击。

“砰”!

乞伏国仁凌空一个翻腾,以右脚重重踢中燕飞剑尖。

无可抗御的劲力袭体而来,燕飞持剑的手酸麻疼痛,人却给踢得踉跄跌退。

乞伏国仁亦被他的反震之力害得不能连消带打,只好再一个翻腾,从半空落下来,倏忽

间两人的距离拉远至两丈。

燕飞终于立定,“哗”的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蝶恋花遥指对手。

乞伏国仁的玄铁尺亦遥指燕飞,黑发与披风无风自动,形如厉鬼,双目射出前所未见的

阴冷异芒,真气笼罩,锁紧对手,阴恻恻的道:“好剑法,是我乞伏国仁近十年来遇上最出

色的剑术,最难得是你那么年轻,前途无可限量,可惜今晚却是劫数难逃。”

燕飞全力抵挡乞伏国仁向他不断摧发的气动,明白乞伏国仁对自己已放弃生擒活捉的本

意,改为全心杀死他燕飞,以免异日成为大患。微笑道:“尽管放马过来,看看可否如你所

愿?”

乞伏国仁现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我知你是谁啦!慕容文是否死在你的手上?只要

这消息传开去,即使你今晚能侥幸逃生,慕容鲜卑的人也绝不肯放过你。”

燕飞心中一震,虽明知乞伏国仁用的是攻心之计,仍受其影响,剑气登时减弱三分。

乞伏国仁厉叱一声,披风后扬飘拂,手上铁尺已贯满气劲,直击而至,确有摇天撼地的

惊人威势。

燕飞勉力收摄心神,手上剑芒暴张,全力展开“日月丽天”心法中的保命求生秘技,蝶

恋花画出一连串十多个小圆圈,由大圈渐变为小圈,任乞伏国仁招数如何变化,最后的一圈

仍套在乞伏国仁击来的尺锋处。

乞伏国仁首先感到一股阳刚的剑气透尺而来,心叫小子我死,尽吐真劲,暗计燕飞不死

亦必重伤,岂知阳劲忽地化作阴柔,他的气劲至少给化去大半,知道中计却为时已晚。

“呛”!

燕飞再喷一口鲜血,照头照脸往乞伏国仁喷来,人却借势倒飞,笑道:“让你老哥有个

好好造谣生事的机会吧!”

乞伏国仁闪身避过贯束着真气的鲜血,燕飞早远去数十丈,还在不住加速,气得他怒叱

一声,提气狂追去也。

第一卷 第 七 章 寨夜煮酒

刘裕掠出丛林小径,明月下一座黑黝黝的小城堡出现眼前,他并不以为异,像这类的城

堡,遍布淮河以北的地方,是时代的独特产物,不过眼前坞堡明显已弃置多时,藤草蔓生,

外墙崩塌,没有半点灯火,入口变成没有大门扇的一个黑洞。

自永嘉之乱后,坞堡成为饱受战火摧残的老百姓生存的一个据点,同村或同姓者聚族而

居,俨成一个靠高墙围护的武装自卫单位,自给自足。大的城堡以千户计,烟火相接,在堡

内比邻而居。像眼前的建筑属小型的坞堡,建有望楼,堡墙上还筑有雉堞,只是百多户人家

聚居的规模,不过那可是很久前的事,现在已人去堡空,似在默默控诉老天爷加诸它身上的

苦难。

刘裕忽然加快脚步,窜到坞堡的入口处,探头一看,目光扫处,三个人倒毙接连出口的

主街上,像给人摆布过般分别隔开丈许,最接近他的尸体清楚地显示头盖骨被人硬生生抓

碎,如此爪劲,确是骇人听闻。

刘裕丝毫没有入堡寻根究底的冲动,更不愿碰上那来自太平教的灰袍妖道,只一瞥后头

也不回的全速离开,直奔汝阴。

比起身负的重任,坞堡内的血案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

乞伏国仁奔至颖水东岸,长流的河水在月照下波光邻粼粼、闪烁生辉,岸上的林木投影

河上,虚实对比,更是疑幻疑真,却不见燕飞的影踪。

天眼神腾在对岸一片茂密的野林上盘旋,显然仍未把握到燕飞藏身之处,一段粗若儿臂

的树枝,正随河水往南漂去。

乞伏国仁心中冷笑,燕飞肯定是投木河上,再借力横渡近六丈的河面,然后躲进密林

内,以避开天眼的锐目。想到这里,那还犹豫,大鸟般腾空而起,往那段断枝投去,无论距

离和对断枝浮漂的速度,均拿捏得分毫不差。

眼看脚尖点个正着,异变突起,一切快得以乞伏国仁应变的本领仍要猝不及防,阵脚大

乱。

干枝寸寸碎裂,一道青芒破水冲天而来,疾刺乞伏国仁胯下要害。

乞伏国仁厉叱一声,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亦是无可奈何下的救命招数,勉力提起往下

蹬点的右脚,改以左脚硬碰硬的踏上剑尖,全身功力尽聚脚底的涌泉穴。

“轰”!

长剑笔直沉入河面,乞伏国仁则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长靴碎裂,脚底鲜血四溅地在空

中连翻三个筋斗,反投回东岸去。

水内的燕飞虽暗庆妙计得逞,但也给对方反震之力震得全身气血翻腾,更可惜在如此有

利的情况下,仍未能置对方于死地,不过也够乞伏国仁好受,没有一段时间,休想再来追

他。

他最精采的一着是先借树枝渡江,窜入密林,惹得天眼追往密林,再偷偷潜回水里,在

水下伏击贪图方便的可怕劲敌。

乞伏国仁踏足实地,立即以呼啸召唤天眼,然后逸进东岸的林木内去。

燕飞爬上西岸,深吸一口气,不敢停留的朝汝阴的方向掠去,他所受内伤颇为严重,必

须觅得可躲避天眼追踪的隐秘处调息养伤,待复元后再赶回边荒集,没有一处比一个废弃的

城堡更理想了。

南晋建康都城,乌衣巷,谢府四季园内忘官轩。谢安席地坐近东窗,弹奏五弦古琴,月色洒

遍园林,轩内没有点燃灯火,惟小炭炉的火焰明灭不定,一位风神秀逸的白衣僧,正在谢安

不远处以扇子煽火煮酒,神态悠闲自得。

谢安进入琴音的天地,现实再不存在,一切给音乐净化,风从西窗温柔地吹进来,两人

衣衫不断拂动,彷如仙人。琴音琤琮,时而清丽激越,忽又消沉忧怨,不论如何变化,总能

涤虑洗心,使人浑忘尘俗。

琴音倏止,仍若有余未尽,萦绕轩梁。

那僧人摇头吟咏道:“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云霄。谢兄隐就隐得潇

洒,仕就仕得显赫;隐时是风流名士,仕时仍为风流宰相,一生风流。但最令我支循佩服

的,是谢兄隐时未忘情天下,仕时也未忘情山水,不愧自古以来天下第一风流人物。”

谢安淡然笑道:“支循大师为何忽然大赞起我谢安来,谢安愧不敢当,自汉晋以来,名

士辈出,何时数得到我。照我看大师是另有所感,对吗?”

支循点头道:“听谢兄琴音,便知谢兄放达逍遥的外表下,内中却有一往深情,暗蕴着

对长期内乱外患下的伤怀,尤以今夜的琴声为甚,不知是否正担心即将来临的大战?”说话

时提起炉上提壸,另一手取起炉旁的两个酒杯,油然来到谢安对面坐下。

谢安从容道:“此战成败,已交给小儿辈去负责,我谢安再不放在心上。只不过际此大

晋存亡一线的时刻,我想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道穷则变,物极必反,此为天地至理,

没有任何人力可以阻挠改变。”说到最后一句话,唇角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表情。

支循提壸为谢安斟注热酒,道:“你说得潇洒。可是我却清楚自苻坚崛起后,你一直在

准备应付一场像这样子的决定性大战,不但进行土断编籍,从世族豪强取回大量土地,又招

揽大批丁口,俾得以成立北府兵。只不过你一向奉行黄老之治,清静而不扰民,故像善战者

似无赫赫之功,其实是镇以和靖,御以长算,不存小察而宏以大纲,对下面的人施行无言之

教,大巧若拙,岂如你所说的像没有干过任何事呢?”

又为自己注酒,续道:“从兴盛看出衰灭,从生机处察觉死亡,盛衰生死循环往复,一

向如此,谢兄何须介怀?”

谢安举杯邀饮,两人一口气喝尽。

谢安放下酒杯,若有所思的道:“太上忘情,其次任情,再次矫情;情之所钟,正是我

辈。刚才我抚弦弹琴,忽然想起自身所处的位置,故生出黯然神伤的忧思。”

支循大讶问道:“何出此言?”

谢安却没有直接答他,道:“由王导到我谢安,每次推行土断,事实上都是要从世族的

手上夺取土地和人力,而我王谢两家更为世族里的世族,大师说这是否非常矛盾呢?”

支循明白过来。

晋室立国,大封宗室,以宗王出镇督军,种下八王之乱的祸根。而高门世族,则按品级

享有占田荫客荫族的特权,即占有大量的土地和户口而免除国家赋役,土断正是重新限制公

卿世族这种特权的重要措施,更是针对世族强占土地使问题更趋恶化的手段。

谢安沉声道:“东汉末年,先后有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天下群雄并起,互相攻伐,战

祸连年,直到今天,仍未休止,经历二百年,期间只有我大晋曾实现短暂的统一,却只有三

十八年,中土长期处于分裂割据的局面。八王之乱当然对大晋造成严重的破坏,可是比起因

此而惹来各内徙胡族的作乱,仍算不上是甚么一回事,弄至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

烟,饥寒流损,相填沟壑,民不聊生,自天地开辟,书籍所载,大乱之极,末有若兹者也。

究其主因,在于门阀政治的流蔽和胡族入主中原,我谢安身为世族之首,想念及此,更是百

般滋味在心头。”

支循道:“谢兄能对自身和所处的情况作出深刻的反省,大晋有希望哩!”

谢安苦笑道:“我正是因为觉得没有希望而感触丛生,我已垂垂老矣,去日无多,只好

把希望寄托在玄侄身上,只看他组织北府兵,可知他是个敢打破成规,不理门第之见,惟才

是用的人。可是现今形势分明,此战若败,当然一切休提,但若得胜,朝廷必会对他多方压

抑,因怕他成为另一个桓温,威胁司马家的皇业,在这种情况下,玄侄能维持家族的地位已

不容易,遑论针对时政作出改革。唉!大晋再没有希望了。”

支循听得默然不语。

谢安忽然举手抚琴,清音流水般奏起,唱道:“为君既不易,为良臣独难。忠信事不

显,乃有见疑患……”

低沉嘶哑,充满忧国伤时的悲歌,远远传开去。

汝阴城受到的破坏,远过于边荒集,城墙几不存在,大半房舍被烧为灰烬,只余南北大

街旁二三列数百所店铺和民居,仍大致保持完整,亦是门破窗塌,野草蔓生的凄凉惨状。

刘裕从南面瞧进月映下阴森森的长街,颖水在右方里许外流过,心中泛起危机四伏的感

觉,不知是因那太平妖人的阴影,还是基于军人的敏锐直觉。

当机立断下,他决定放弃入城,改为绕过废墟的东南角,沿颖水继续北上,有颖水作方

向指引,纵使月黑风高,亦不致迷途。他本有到城内找寻逃出边荒集的汉族荒人之心,可是

瞧到城内这番情景,晓得纵使有荒人躲在城内,必须大费一番寻寻觅觅的工夫,加上对太平

妖道的惧意,遂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决定过城不入。

既打定主意,再不犹豫,展开身法,沿南垣全速东行,然后折北靠东垣而去,此正为他

机智之处,遇事时随时可躲进废墟内,要打要逃,都方便得多。

快要越过汝阴废城的东北角,蓦地前方蹄音大作,刘裕心叫侥幸,忙跃上左旁一处破墙

之上,在三丈许高处朝北瞧去。

在淡黄的月色下,里许外宿鸟惊飞,尘土扬起,火把光闪烁。他乃专业的采子,一眼望

去,已知来者约数百之众,该是苻坚先锋部队里的采路尖兵,目的地是淮水,好为苻坚大军

渡淮作准备,亦有廓清沿途障碍的任务。他清楚这样的队伍必不止一队,而是共分多路,夹

着颖水推进,笼罩整个颖水河区。自己如不顾一切北上,或可躲过敌人主力,却大有可能被

对方侦骑碰上,权衡利害下,只好躲进城内,待敌军过后,方继续北行,加上此时离天明只

有两个许时辰,天明后更难潜踪慝迹。

刘裕暗叹一口气,跃往破墙之西,朝东北主街的数列房舍奔去,一边探察屋舍形势,默

记于胸,定下进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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