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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的孪生弟弟是mb-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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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一种极强烈的倾诉的欲望,关于生死、关于生活、关于内心、关于哀伤、关于痴情、关于宽容、关于相爱。于是我又变成了一台惯于奔走的机器直奔大相国寺。我要去找秋明说话,把握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如果他还没从浙江回来我就等,直等到有人听我说完我心中的郁闷和哀愁以及其他的说不出来却堵心的东西。
到相国寺时,时已暮色,西天春霞殷红如血,暮鸟在烟雾离离的树影中起落聚合。
我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将一口气牢牢衔住,直往后禅院飞奔,唯恐到不了那个地方自己便会爆炸。
穿过走廊看见那棵古柳,树皮嶙峋崎岖,秋明房间的门却紧闭着。我明知门是上了锁的却还狠命地拍:
秋明,秋明啊,出来和我说话!你出来啊!
那个告诉我秋明去了浙江普陀的那个年轻僧人,从旁边的一个禅房里匆匆走出来,手里一串长长的檀木佛珠在衣襟下乱晃:玉宁施主,玉宁施主,别叫了,秋明师兄已经圆寂了!
什么?!我脑海一声炸雷,又像黑的夜空炸开的闪电:你说什么?
年轻僧人念个佛号,立在春天的暮色里,灰的僧袍随风轻扬成一种寥落的叹息:
秋明师兄从普陀院迎了空慧法师的舍利,在回来的路途上飞机失事,五位师兄都罹难了。
我仿佛看见那个衣衫飘飘、深色洒脱的秋明,他轻垂着眼睑,神色专注地抚着一盘古琴;无边无际的金光从他背后升起,化作一朵灿烂的金莲,他就是那朵金莲中的雪白的花蕊。他十指灵动翻飞,像奔腾的马群,令人窒息而惊叹。但当他一抬头见,他眼中满是失落的故事和寥落的叹息,而更多的是无奈的颜色,被世俗的油笔涂画泼染。

遥遥地,我听见有整齐而低沉的声音从前院传来,像来自上天的梵音。我问那僧人是什么,那年轻僧人迷茫地说没什么声音啊,秋明师兄他们的超生道场到下星期才作。
我摇了摇头,那整齐的梵音还在,一阵阵的唱诵,把我击打到头重脚轻。我慢慢挪到古柳那边,贴着古柳坐在圈住古柳的那个青砖的矮坛上。仰头看夕阳,漫天暮鸟纷飞。
头靠着凹凸粗糙的树皮,看见古柳的一枝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破旧的黄布条,像藏族人的哈达。我想起秋明说过这就是他的许愿绫,他说每许一个愿望就要系一根绫带,这样的愿望能实现。在这棵老树蓬蓬杈杈的树枝上,我只看见这一根许愿绫,那么秋明生前就只有一个愿望。
我知道他许的是什么,他说过他希望他不要再转生在这片红尘,因为在这里,注定要让人放弃很多让人不舍得的东西。比如,他的康,那个为了捍卫他们的爱情割腕了的男子。
不要再生在红尘。多么绝望的愿望。
现在,龙准高挺、眉目如画的秋明死了,死在了这片绝望的愿望中。秋明是个高僧,却至死没能摆脱心魔,他的慧剑太柔,因为他对他爱的人还有期待和怀念。
安安曾经说过,MB圈子里有一个关于MB的恶咒,说你只要是MB,那么一天,你也难逃那个厄运。而秋明的阐述更悲观,他说过只要你是G,这个咒就要加在你身上,要你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按照他自己的观点,我也只能说秋明“于是死了”,因为他的生,是遭受那样的咒诅和压抑。秋明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这样的结局。
多么绝望的预测。



36。够了

       好了算了吧,浑身瘫软得不成样子
咳痰成血,还能再撑多久。
不要任性了
就这样吧,只当最后一次放纵
以后再不能够

我忽然想起若瑄可能会去小涛呆了半年之久的西单地铁站,便告诉了淇龙。
大伟和小红问怎么样,我说若瑄姐失踪了,淇龙正在找。
小红忽然说:不是我说晦气话,小涛是若瑄姐的命根子,小涛现在不在了,若瑄姐她极有可能。。。。。。大伟忙拦住她的话:说什么呢,别添乱子了,事情都够糟糕的了。
我坐倒在沙发上,浑身的犬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现在身上虽然乌青已经退去,肿块也消失了,但那种锥心的瘀痛还时不时会袭来。
我想起在北影夜校我和若瑄淇龙呆在一起没上几次课的时间里,我是那么的讨厌那个抽烟的女人和冷笑的男人,但现在却莫名地为他们担忧,想到小涛和失踪了的若瑄,心中着实发慌的紧。
我问小红:为什么别人一辈子可以平平淡淡生活,我们周围却满是死亡和伤痛呢!我们的生活被情感纠缠,被死亡青睐,被羞辱挟持,我们的生活到底还是不是生活。
小红想了想,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
因为,我们是一群被命运诅咒了的孩子,这是宿命。

大伟忽然说,过了暑假,我准备回吉林老家去,跟我爸去地里收甜菜,收高粱,看妈妈腌制大缸大缸的酸菜。然后按照我们朝鲜族的风俗,娶一个普普通通的朝鲜女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不要再在这个疯狂而迷乱的圈子里混了,一个接一个的死亡,我怕下一个会是我。
小红揉了揉太阳穴:如果真是命,你逃也逃不掉的。

写到这里,我想我有必要停笔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小说里面的人物最终会大都趋于死亡?!
当我那部纪念亚宁的《无逃之宿》原稿在几个朋友中传阅中,他们极不理解为什么我会让他们一个个在风华正茂时过世。他们总是问我你是不是太残酷、太无聊了,以把人写死为乐!
在此我郑重声明,我不是心理畸形,没有用意识形态上的死亡来满足自己的肆杀欲,也不是为写小说而用血腥增加看点的刀笔吏。我只是记录下我周围人的现实的挣扎,他们哭,他们笑,他们死,他们生,也许正像小红说的那样,是宿命。
像小涛,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谁也不会刻意让他死,除非世事所迫。他死了,我要记录下来,因为他是我的朋友,生前我不能为他作什么,现在他去世了,我要用笔和墨记下他,把他载入记忆。其实我不想任何一个人死,每个人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健康幸福而不是病态和死亡;而一旦死亡来临,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正如,我是极其不愿若瑄姐死,但当淇龙的电话打进来时,我听到他深沉而绝望的声音,就知道若瑄姐已经不在了。
“你若瑄姐就坐在地铁口的台阶上,两天两夜,一动也不动,等我赶到那里,她还坐着,如果不用手摸,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快死了。玉宁,在地铁口一个弹吉它的流浪歌手说,起初你若瑄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的小涛了么他在这里偷东西我要带他回家,逢人就问,直到她问到没有力气。当我带她去医院,她看见我,笑着流了两行泪就去世了。她一直到死都那么美丽。”
淇龙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我把电话设置成了免提,小红听着听着,便泪流两腮。但是她没有哭出声,紧紧咬着唇,一缕血丝从她齿下冒出,直到淇龙挂了电话,她才失声痛哭了。大伟则直接跑到洗手间呕吐了,他说玉宁我真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我要回老家。
我心中极迷茫,但更担忧亚宁在这个环境中时间长了会和这个环境融为一体,最终会陷在其间不能自拔;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亚宁救出小玉后马上退出来,像满大街上平凡的路人一样,安安稳稳读完大学,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建造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安安稳稳一辈子。
希望我的想法不会太晚,我祈求上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让我们推出。

崔师母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说,玉宁,你就在夜校呆了不到一周,关于导演专业的太多应该掌握的东西你还根本没有学呢,崔师母不能白收你的钱,这样吧,你有空来崔师母家,你崔老师和我轮流给你补课。
我说谢谢崔师母,不用了,你们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就不打搅了。
崔师母说那也行,要不让你崔老师给你跑跑路子,给你弄个北影旁听生的名额。我说那谢谢崔师母。
她笑了笑说谢什么呀,师母是看你是个人才,不然我才不操这份闲心。

亚宁他们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小五他们都各自回了,只有安安、亚宁和阿威回来。看上去,都挺疲倦的样子。
亚宁一进家脸色就不好,边换拖鞋边骂江哥说话是放屁,说是去开红牌告别会还让咱接客,真他妈拿嘴拉屎用。
阿威说算了,好歹咱这回没受什么罪,小玉姐能出来,这回咱也值了。
亚宁看了看我,也不骂了。他拍拍我的肩:哥,小玉姐有救了;我困了,想睡觉,等睡醒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儿。
说着他钻进卧室没了动静。
小红忙问小玉姐到底怎么样。安安摇摇头说一时半会儿神仙也救她不出来,咱们需要时间,等一等吧,既然江哥敢打这个保票,他就应该有这个把握,按我猜测,估计一周之内应该差不多能出来。
安安看我一眼,便回隔壁他的房子里去了。一个人。
我肯定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们不告诉我,听亚宁的口气应该是江哥毁约又让他们去接客了。亚宁刚才说他睡醒了会告诉我一件事儿,我想我已经等不及,我随即走进卧室,看见他鞋也不脱地伏在床上,我过去坐到他身边,抚摸着他光滑的头发说亚宁,有事儿不要瞒着哥好么?
亚宁迷迷糊糊哼了一阵,想了一会儿,才一骨碌爬起来,盯着我的眼睛说:好吧,但你不许生气也不许走。
我点点头。亚宁跪在床上,把眼睛从我脸上挪开,盯了会儿天花板才轻轻说:
“哥,我真的想和威哥在一起。”

我马上站起来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生气、狂怒或者暴跳才是,但此刻我对亚宁只有伤心和失望。我知道他们在长期的那种非人生活中已经形成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感情,但我不希望亚宁真的这样。如果亚宁只当这是场游戏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当了真。我想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他,世上没有一个作父母兄长的希望自己的儿女兄弟是同性恋,让他们生活在那样阴暗的角落。 
亚宁从床上跳起来,从背后将我牢牢保住,喊了一声:哥,你不是答应我不生气的吗?
我的泪刷刷往下落,我说亚宁,哥不生气,哥只是好生自己的气,哥没本事给你一份温暖依靠而让你为了金钱堕入这个圈子。
亚宁从后面死死用力揽住我的腰,将脸抵在我肩后,生怕一不小心我会从他胳膊间逃走了似:哥!我也不想那样,可我真的和威哥在一起很快乐,并且威哥因为我已经回天津和他的父母断绝了关系,我不能一点都不顾他的感受阿!
我说亚宁你放手,他却将我抱得更紧;我又说一遍,他还是不放;我严厉地再重复一遍,他的胳膊终于陡然松开了,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在我背后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喊:哥,哥啊!
这时,阿威听到动静,和大伟小红一起挤了进来。阿威想去安慰亚宁,亚宁却疯了似的冲阿威喊你滚阿你滚,我不要你我要我哥。
我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我怕一回头,我的心会碎,会向亚宁的要求妥协。
我没有想到过,我这么一走,竟然铸成了让我最悔恨的事情来。
但是当时,我那么不懂事,那么固执,只带着自己的手机就离开家。开了防盗门,安安穿着浴袍和拖鞋,头发湿漉漉地站在外边。显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就赶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从他身边擦过,走进电梯。

一个人,坐在西单地铁站口,这个曾让小涛和若瑄丧命的地方。看着弹吉它的流浪歌手坐在台阶上自我陶醉,他们的快乐是在弹唱中而不仅仅是脚下的白铁皮盒里那几枚硬币。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流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安静和幸福。现在我活得很平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是我梦昧而无知地快乐着。
我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因为这个大都市给我的印象是那么地陌生浮靡,除了知道天安门和人民大会堂,我再记不起这个城市给了我什么记忆。在这里,我是个彻底的外来人员,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作不了,那么无奈而迷茫。
我想到了淇龙,便拨电话给他。说龙哥你能帮我找一份很平凡很枯燥的活儿吗,我想过一种平常人的生活。
于是淇龙帮我找到他一个哥们儿那里。他的那个哥们儿在北郊外开一家修车铺,铺子不大,在一条不太繁华的公路旁边,邻着一个中国石化的加油站。
我开始陶醉这种油渍麻花的、整日和汽油钢铁打交道的日子。其实我也干不了什么,修车之类的活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老板便让我专门负责给人洗车。
洗车的活儿很简单,将车玻璃全部关严,拎着水枪一按控制阀,一条白而强劲的水柱便直喷出来,将车身的污泥和土层冲去,露出亮得晃人眼睛的车身。我喜欢从洗干净了的车身上看我自己映在里面的脸,这让我和快乐,即使累得腰酸背痛两腿抽筋,我也很快乐。
我想,我已经拥有了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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