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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大明官-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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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怀恩还指望天子回心转意,但迟迟等不来后没奈何,只得把旨意下发,正式传给了提督东厂的汪直。

而汪直接旨后,回复说要先收拾手尾并了结手头公务,然后才好正式与梁芳交割。此乃人之常情,也只能如此办,衙门换人断然没有说换就换的,总得有个交接过程。

但梁太监满怀期待地又等了三天,还没等来汪直的交割,便知道自己又被拖延了。

汪直不是威望极高的怀恩,梁太监不想姑息,一怒便在御前告了状,向成化天子控诉汪直故意拖延时间,不肯交割职位形同抗旨。

天子朱见深很为这一对活宝而挠头,便又将汪直召来训了几句,叫汪直快些将职务让出去。

汪直便奏道:“听说这梁太监这些年来没少赚银子,私囊丰厚得紧。但此次梁芳将要任职,辗转之间也不分出点好处,如何能叫奴婢服气?”

这些台词都是方应物事先教会的,针对的就是成化天子的那种内外有别、私在公先的心理。

而汪直摆出贪财无赖嘴脸,登时将成化天子气乐了,天子心里并不忌讳自己亲信鼓捣陋规,不然也不会宠信各地的采买太监。

故而他毫不在意地指着梁芳道:“汪直这是听到你发财,所以要找你索取好处。你休要太小气,分给他一些有什么打紧,又少不了你一块肉,毕竟是你要占了他的东厂!”

天子如此和稀泥,梁芳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去之后,梁芳便亲自去了宫外宅邸,取出三百两白银,按着地址送给汪芷,算是奉旨行规矩。

汪直收了银子,信誓旦旦地答复道:“两日后一定交割!”梁太监便只能又干等着了。

期间梁太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朝臣里面对自己的非议很多,有些议论听起来简直骇人听闻。

不过梁太监没有太在意,宫外宫里是两重天空,宫外的风雨委实与宫里无关。

第六百三十三章 骑虎难下

这日是朝会日,四更天时内阁次辅大学士刘吉便被家人叫起,在烛光里有条不紊地洗漱更衣用膳,另有仆役备好车轿。

这样的节奏在刘府已经保持了三四十年,一切都是驾轻就熟,刘次辅本人也是熟到不能再熟,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但今天刘次辅却有点心不在焉,神思不属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且眉宇之间还隐含忧虑。

服侍的下人们见老爷如此,也不敢多嘴去问。其实也没必要去问,上个朝有什么可忧虑的?

刘棉花之所以心思不宁,是因为今天就是预定发动百官,伏阙进谏的日子,能不能达到效果,殊难预料啊。

要掀起这么大的动作,本来刘次辅想提前串联一下各方人物,但方应物说提前串联牵涉人物众多,很容易引起梁芳的警觉。如果梁太监有了防备,或许还会针对性地搞破坏,那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事先不要大张旗鼓了。

想想方应物说得也有道理,故而刘次辅也就没有实质性的组织准备,只是在朝臣中宣扬一下了“梁芳威胁论”,为今日之事隐隐造势而已。

如果今天大事可成,那自己就真青史留名了,刘次辅暗暗想道。

大臣集体进谏,是被视为忠贞节义,正所谓国家养士、仗节死义,不过国朝初年没人这么玩,大概是天子都比较强势的缘故。君强臣弱时,群臣集体伏阙进谏这种形同逼宫的事情自然几近于无。

想想就知道,谁敢对太祖、太宗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天子玩这套?气节这样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罢!

一直到了本朝成化年间,英宗正宫钱太后没了时候,天子生母周太后阻挠钱太后与英宗皇帝合葬。

这是极其逾越礼节的事情,于是百官群情愤激,共同聚集在宫门外进谏。最后迫使天子和周太后让步,以正牌太后礼节安葬了钱太后。

到目前为止,群臣集体进谏也就这么一次。若今天能够成功组织起集体伏阙进谏,大概就是大明朝史书上的第二次,也足以光辉灿烂了。

想到这里,刘次辅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世人都知道他是“棉花”,今天却要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另一面!

一路无话,刘次辅随着上朝的人流进了宫,在东朝房歇息片刻。等到开了午门,文武百官列队进入,刘棉花作为内阁之臣,自然是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他远远地看到了自家女婿,互相以目示意。

此后就是按部就班地举行朝会,无须赘言。散朝后,天子并没有回到内宫,却起驾前往文华殿,考校太子读书。而百官也按照老规矩,慢慢地向金水桥涌去散开。

此时只见次辅大学士刘棉花快步走上金水桥头,转身张臂拦住了去路。这行为是极其瞩目的,散朝的人流为之一滞,朝臣皆不知刘棉花想做什么。

刘吉站立在桥头,有几名亲信心有灵犀地上前簇拥着他。然后刘棉花高声道:“诸君可知,宫中即将有奸邪当道乎?听闻天子任用梁芳执掌东厂,此辈实乃悖逆凶狠之徒,素来又多对东宫图谋不轨。若吾辈视若无睹,则社稷危矣!”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这些道理的确不错,近日来关于梁芳的话题议论过很多,大家也都有一定的共识。天子任命梁芳为东厂提督,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不但对正直朝臣不利,而且还将危及东宫。

但无比正确的道理从刘棉花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如此气短?常言道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如果刘棉花有这份心胸抱负,那还能是“纸糊阁老”么?

刘棉花慷慨激昂地讲了几句,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响,只有自己的亲信在身前呼应道:“阁老所言极是,但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棉花便继续道:“其实近日来议论纷纷,其中弊端诸君想必也都明了,不须我在此多言!但议论却不能阻止奸邪,必须要有举动!今日天子在文华殿,我决意进谏,诸君可有与我同往者?”

还是只有几名亲信故作欢欣鼓舞模样,鼓掌道:“有阁老登高一呼,吾等愿附骥尾!”

其余朝臣三三两两地冷眼旁观,仍然没有什么反响,好似事不关己的模样。大都在心里嘀咕,这刘棉花今天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可别被他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其余几个内阁大臣站在远处,一开始还紧张万分。但看到这种冷清场面,忍不住讥笑几声,只当是看某次辅的猴戏了。

怎么会这样!一阵冷风卷着尘土吹过,刘棉花脑门上直冒冷汗,心思渐渐沉到了底。

事先他只想着人多人少,声势够不够壮,却万万没想到压根没有别人响应!为什么会这样?

看起来朝臣们完全信不过自己!自己当了十年纸糊阁老,名声信誉难道已经丧失殆尽了?以至于根本没人愿意追随自己履行正义?

现在只有亲信三两只响应自己,难道真能只带着自己的亲信去伏阙进谏?那绝对是蠢不可及的!

首先,这种场面传出去就是个笑话一般,自己堂堂一个次辅,为了正义发出号召,结果只有寥寥数人响应,那简直脸面无光!

其次,只有自己和亲信去傻乎乎地伏阙进谏,那等于是将天子可能产生的怒火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一个不好,自己和亲信们就是被当场一网打尽的下场,连花名册都不用翻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实力,一下子就要土崩瓦解。

但是如果不去,那也不可以!自己已经站在桥头当着众人的面发出了呼声,如果最后退缩了没有去,那岂不成了当众自抽耳光?就算自己号称“棉花”,也没有脸在朝廷里混下去了。

况且自己在这里说出了豪言壮语,事后难道不会被天子知道?即便不去伏阙死谏,那也来不及了,多年来在天子心里经营起的形象肯定要破碎。

此情此景,刘棉花的汗水越出越多,眼下这个处境,真的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世道人心,怎么能如此不可揣摩?

第六百三十四章 收不住了

次辅刘吉毕竟是人精,就算一时糊涂也能很快地回过味来,当下脑子里三转两转,便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一是自己与方家混久了,不知不觉受了感染,仿佛自己与方家交好就与有荣焉,能分享到方家的清誉,最后高估了自己的名望。同时又看方家轻轻松松地名声刷到飞起,便下意识地看低了难度。

如此一方面高估了自己,另一方面低估了难度,失衡之后怎能不遇到眼下这样的尴尬?

二是自己失去了平常心,实在太急于求成了。即便想刷声望冲击首辅宝座,也该循序渐进,从简单的事情做起,从小事情做起,一点一滴地积累。而不是上来就操作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把自己陷入力有不逮的处境。

人就是这么奇怪,再聪明的人也有执迷不悟的时候,只有吃到了教训才懂得反思。

刘棉花一边反思,目光一边在人群里逡巡,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但很遗憾,朝臣们密密麻麻地站成一团,官袍又大相雷同,想迅速找到方应物不容易。

对堂堂的次辅阁臣而言,现如今唯一的指望似乎就是自家女婿了,只能期待有机变的女婿出面救场。

却说方应物站在人群里望着刘棉花,已然目瞪口呆地愣住了,这个场面连他也没有想到,更没想到老泰山机关算尽也居然如此不济事。

在他预想里,其实从来不指望刘棉花登高一呼便能召集千儿八百人,但只要有百八十个也就够了,再多也没什么太大的边际效益,又不是真要与天子死磕。

虽然老泰山名声不佳,但以老泰山的次辅之尊,再有几个亲信帮着煽动,这应该不难。毕竟朝会上有上千朝臣,招呼十分之一怎么看也不成问题。

但是谁承想,刘棉花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并发出号召后,居然没人响应。至于那几个叫好的人,一看就是亲信托儿,骗得了自己也不了别人。

对此方应物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暗暗感慨虽然这年头高层昏庸,但中下层的人心士气还在,尚未完全沉沦,只是上不来而已。

所以朝臣们才会在这时候摆出不合作态度,不啻于是对纸糊阁老们多年无所作为的无声抗议。

正所谓英俊沉下僚,可是反过来说起码还有“英俊”存在,大明朝确实还有希望。

不过又看到老泰山不停地朝着人群里扫视,方应物便知道,这肯定是在找自己了。其实要帮刘棉花解困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是很简单的办法。

朝臣其实还是有伏阙抗争的潜力,天子换太子的心思太明显了,国本问题是当下所有大臣都感到忧虑的。

只是刘棉花的在这方面的政治信用不足,眼下带动不起来而已。

但方家父子的信用可是响当当到了过剩的地步,出面帮着刘棉花担保一下也就行了。

轻轻地叹口气,方应物苦笑几声挤出人群,站在了刘棉花的对面。他本来不想出面的,今天来上朝也只是打算远远地围观。但这种时候自己若不出来,还能有谁给刘棉花收拾收尾?

刘棉花面无表情其实心里焦急,猛然见方应物主动走了出来,登时心下大定,这救星可算出现了。

方应物稳稳地站在金水河边,冷漠地质问道:“刘阁老你言之凿凿,下官都听见了,但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刘棉花闻言便是一愣,方应物这问的叫什么话?竟然是如此不客气,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损他的?

随即便隐隐明白了方应物的用意,连忙答道:“老夫心忧社稷,天地可鉴!今日愿往左顺门请命进谏,诸君有何疑哉?”

方应物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如果刘棉花连这点觉悟和默契都没有,那趁早回家休息去,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他这个女婿如果上来就帮着刘棉花说好话,即便自己名声很好,也吃不住怀疑,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托儿。所以就他欲擒故纵了,上来先劈头盖脸地对刘棉花质疑一番,撇清了自己之后再说其他。

何况方应物问出的问题是在场很多人都想问的,只不过碍于次辅的权力,不敢当面质问,只能在心里嘀咕。方应物开口何尝又不是顺应了众人的心声?

等刘棉花答了话,方应物再次质疑了一句:“下官冒昧说一句得罪的话,有些信不过阁老举事。”

这话已经问得够刁钻够尖酸够刻薄了,以刘棉花的脸皮厚度,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也不能发作,他明白,方应物这些话是对外人说的。“有什么信不过的?老夫亲自前往左顺门,还能有假?尔等同往也就罢了!老夫亦不强求。”

方应物对刘棉花作揖道:“想来阁老也不至于为此当众故弄玄虚,那是我误解了,请!”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方应物想道。别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默默地注视着这对翁婿。

刘棉花有心要带头走,可是转身才转了一半又停住了。

他眼瞅着在场其他人的神态,心里还是没谱,别人实在不像是要跟随的模样。若自己带头走了,后面却没人,那还是丢人现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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