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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大明官-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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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叫道:“阁老!相国!相爷!小子我已经知错了!一时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刘棉花似笑非笑,对方应物摆摆手道:“不要试探了,老夫在你面前需要说假话?只不过触动很深而已。

老夫已经想明白了,虽然心有不甘,可是这辈子只怕终生再也无望被列入清流正人这一类。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眼下虽然处境还可以,但谁知道形势变幻之后的局面?

人总要两条腿走路,即便结了亲,你们方家也不该走老夫这条路,甚至拿老夫刷名望也未尝不可。若遇到时局变幻,说不定老夫反而要靠你们这门亲戚帮衬救命。”

方应物唏嘘不已,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刘棉花这也算是另类的对自己狠了。自己刚才,又一次低估了刘棉花的可怕之处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深入而坦率的会谈

刘棉花口气除了对自己狠绝外,还带着一丝对命运的自嘲,又有一点注定不能在青史留下美名的自怨自艾。方应物脑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气氛忽然变得略感伤,这叫方应物不太适应,宽慰道:“刘公乃朝廷柱石,稳如泰山,不必多虑。”这话连方应物自己都不相信……

刘棉花哂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老夫自然还算安稳,但过上几年,待到天翻地覆之后,必将人事全非,老夫焉能不虑?”

过上几年,天翻地覆……这话已经很露骨了。

按照正常历史走向,当今成化天子确实在几年后驾崩。换了新皇帝后,朝廷副本立刻全面刷新,短短数月之间便彻底大洗牌,从宫中到宫外的各种大佬纷纷易位。

若是有人恰好在这段时间去番邦出差,再回来时只怕会发现,金銮殿上的大佬全都不认识了。用史官的话说,就是从“奸邪当道”变成了“众正盈朝”。

总而言之,这次变动之剧烈在史上十分罕见。对于牛鬼蛇神这类非正道人士而言,这一年堪称全体陨落的大灾变之年。当然不是没有不变的反派……唯有万年不倒翁刘棉花,他反而进位成了首辅。

方应物知道历史大走向,对这些话的含义不感到奇怪,但让他惊叹的是,刘吉竟然也能预料得如此精准!这刘吉可不是穿越者,也能神到如此地步?

虽然他非常好奇刘棉花是怎么料事如神的,但话题太敏感,牵扯到当今天子圣寿和驾崩后的人事安排问题,方应物不敢多嘴。

他好像还没和刘棉花熟到可以肆无忌惮讨论今上何时龙驭宾天的地步,以后真成了岳婿关系还差不多。

所以方应物只当没听懂,装糊涂告辞道:“话已至此,刘公厚爱令小子我受宠若惊。如果再推三阻四,那就实在不知好歹了,这就回去将亲事禀告父亲!”

刘棉花没有送客,盯着方应物片刻,忽的嘿然一笑,“从你的神情看,仿佛对老夫所言并不吃惊?难道你也这么想?”

方应物要抓狂,自己已经避而不谈了,结果这刘棉花连自己的神态都要琢磨一番,还硬是看出点东西来,他老人家活得累不累啊!

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下婚事?有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老丈人,在他面前自己随时都要小心翼翼侍候着,那可真是难受之极。

“你就不想知道,老夫为何胆敢如此预测将来之事?”刘棉花又问道。

方应物好奇心按捺不住,再次被刘棉花轻轻一句话挑了起来。这非穿越者刘大学士究竟是怎么精准地预测到未来走向的?一个人为什么能神奇到这个地步?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好奇心害死猫!自己迟早倒霉在这上面!方应物发现自己脚步迈不动了,真的很想听刘棉花说道说道,便忍不住骂了几句自己。

刘吉语气平静,好像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天子崇信僧道、方士,丹药只怕也没少吃。你似乎也是熟读史书的人,迷信丹药的天子可有长生者?

据老夫在宫中耳闻,龙体似乎不如从前,又如今年郊祀便推迟了半月,直到天气渐暖才得以出行。以此看来,不知道还能有几年时光。”

方应物本不想多话,谈论宫中机密是不小的罪名,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刘公何以认为,日后将有大变?”言外之意是,你怎么判断出换了天子就要彻底大洗牌?

“看看东宫就知道。环绕东宫身边的太监是谁?是以忠义耿介著称的怀恩、是正直博学的覃昌;教导太子的都是何人?是刘健、谢迁这些人,将来或许还有令尊,哪一个不是清流正人?

到时东宫践位大宝,不用这些人,还能用谁?至于太子本人,寡言语、少嬉乐。读书危坐终日,俨然君子之风,将来有明君之相。

再说起来,如今天下苦厌吾辈久矣。将来若太子登基,人心所向之下,那就是道长魔消,朝廷变色了。”

刘棉花的分析鞭辟入里,方应物不能不服,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者,那绝对不敢像刘棉花这样判断的。又问道:“刘公所言,全因东宫而起,若东宫易主,岂不又有一番变化?”

在历史上,在成化末年时,确实很有一股换太子的势力,主力就是万贵妃、梁芳这些奸邪辈。当时情况极其危险,内宫太子一方的中流砥柱、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也为此被发配到凤阳去了。

但是在这节骨眼上却闹了天变,然后成化天子被天意吓住了,罢了换东宫之想,现任太子、未来的明孝宗才安然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危机。

对方应物这个问题,刘棉花沉默了片刻,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国本不可动摇,储君未有失德,怎能轻易废立!老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方应物彻底服气了,偷偷竖了竖大拇指,此公的节操还是剩了几文钱的啊。棉花阁老在将来新帝登基天翻地覆后,还能继续在内阁混日子,别的正人君子还能捏着鼻子忍他当五年首辅,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从刘棉花的犹豫看,难道眼下已经有换太子的思潮存在了?但这些暂时不是方应物有资格去关注的事情了。

告辞之后,方应物离开了刘大学士的书房,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今天与刘大学士谈话谈得太深了,深到一个字也不能向外人吐露,哪怕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能说。

与此同时,方应物今天对刘棉花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被人非议的纸糊三阁老中,唯有刘棉花下场最好,绝非浪得虚名,果然能为人之所不能。

走到刘府大门口,方应物长叹一声,大概从今往后,自己就不是单身了!

今天与刘棉花谈的这些内容,是外人之间能谈的么?那是真当成了至亲后辈子弟,刘棉花才肯开这个口的。

主要目的大概是为了教育方应物看清未来方向,免得不明形势铸成大错,这种意义方应物岂能不明?只是刘吉不知道方应物是穿越者身份,对未来比谁都明白而已。

方应物又想道,回了家还要仔细把情况向父亲禀告,至于刘棉花举荐父亲这个条件,还是不要告诉父亲为好,免得父亲想不开为了气节而拒绝。

可是想到这里时,方应物忽然又醒悟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愣了片刻猛然一拍额头!他娘的,自己一不小心又被刘棉花忽悠了!

当初刘棉花就曾经答应过,在自己科举更进一步并结亲后,便举荐自己入东宫当太子伴读,用这个承诺换取自己暂时不与别家谈婚论嫁——他方应物也一直把这个当成自己前途了。

现在刘棉花为了尽快结亲,又承诺举荐自己父亲编纂《文华大训》并侍班东宫,看似好像把条件又加码了,但仔细想想方家并没有多得到什么。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如果父亲进了东宫,那还有儿子也进东宫的道理么?父子之间不需要避嫌么?哪有父子在一个衙门里共事的道理?

等于是刘棉花偷偷用了一个新承诺换掉了原来的老承诺,其实他并没有多付出什么!

而自己的本意,是要与刘棉花讨价还价的,结果讨价还价到最后,方家也并没有多得到什么!只是儿子入东宫变成了父亲入东宫!

今日进刘府时,方应物气冲冲而来,出刘府时,还是气冲冲而去……他不气刘棉花,还不至于如此没有心胸。只气自己太年少无知,成了朝三暮四故事里的猴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下不为例!

方应物有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遇到逆境时很想得开,很善于调节自己的心理。

刘府与方家都在西城,距离大概只有一刻钟多路程,走在回家的路上,方应物便已经心平气和了。他自我安慰道,入东宫抱未来皇帝大腿的人由自己换成了父亲,没准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他方应物太年轻了,即使今年一切顺利,能中了进士并成为东宫伴读,那么几年后新天子登基时,自己也才二十多岁。

在朝堂上,二十多岁实在太年轻了,在大家眼里只能算潜力股,不能托以重任的,即便大腿抱得再好,朝廷上下能让二三十岁的人进内阁么?大明朝什么时候人才梯队匮乏到需要让二三十岁的人入内阁?

一个不好,他方应物就成了李东阳第二——此公十八岁中进士入翰林,被天下人视为潜力股,然后又一个十八年快过去了,现在还在当“潜力股”,顶着略尴尬的李十八这个外号……

而父亲方清之就不同了,他正是三十四岁的黄金年龄,五年后就是四十来岁。如果有辅佐东宫的从龙之功,那的确可以瞄着内阁坑位做做梦了。

方应物不求父亲与三十几岁入阁预机密的商相公、四十岁当大学士的谢迁这种幸运儿相比,但只要慢慢地按部就班正常升迁一番,再花十年时间或者更多时间,不出差错的情况下入内阁概率还是不小的。五十岁入阁,那也很年轻了,六十岁入阁,那也不算晚!

所以方应物在心里仔细比较起来,真的感觉到父亲今年入东宫比自己入东宫所能得到的好处更大。

父亲从龙可以混出一个内阁坑位候选资格,自己从龙大概只能按惯例升赏一个品级,例如七品变六品之类,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换句话说,方家若想把这次从龙之功利益最大化,还真需要父亲去辅佐东宫,自己去了有点浪费名额。

念及此,方应物自然而然的想开了,心胸顿时一片豁然开朗。思维继续发散,自己的眼光应该放长远一点,即便这次不能入东宫。那一二十年后还有下一次机会,前提是自己能步父亲后尘再中进士并混进词臣之列。

入东宫这样的机会大概多少时间一次,现任东宫能不能顺利接替皇位,对一般人而言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他方应物却很门清。再过一二十年,就该给下一个皇太子找辅佐大臣了,这个皇太子将是历史上著名的大明武宗正德天子。

那时候自己的岁数正当年,可以想法子去运作,父子两人从龙两代天子,也是一段佳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方清之从衙门回到家,从下人嘴里得知儿子出门的消息,便一直在庭院中踱步,心绪也很有些不安宁。

他知道儿子去内阁大学士刘吉那边了,但关键是,方应物并没有与他这个当父亲的打招呼,便擅自跑到刘府去谈判,这简直是目无父亲!

方清之每每想到此便情何以堪,自家这儿子,自己真是管不了了!此子连自己的婚事都亲自去谈,那还要当父亲的干什么!

方应物进门时,便看到了在庭院里兜圈子的父亲大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说:“父亲大人且莫怪罪!先把重要的事情谈完!然后再怪罪也不迟!”

方清之一想也有道理,还是婚姻大事比较重要,冷哼一声,示意自家儿子开口。

此后方应物便有所选择地将自己同刘棉花谈话内容告知与父亲,不过严守保密准则,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他与父亲三观不是很协调,说起话来就是这么费劲,不过习惯也就好了。

方清之问道:“三年前你真答应过刘阁老招婿,现如今实在反悔不得?”

方应物重重地、决绝地、无可挽回地点点头。“反悔不只成了不讲信用之辈,而且还可能招致那刘吉的恨意,让我家在朝中更难以立足。”

方清之长叹道:“那如何与宾之兄去说?如果另有承诺在先,想来宾之兄还是可以谅解罢。”

方应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一想到自己要主动放弃当李东阳女婿的机会,还是挺痛苦的,那李东阳历史地位可比刘棉花全方位的高大上多了。

他便又岔开话题道:“听刘阁老的意思,好像陛下有大用父亲之意,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刘阁老才更着急要与我方家结亲。”

方应物是绝对不敢对父亲说,刘阁老用一个东宫位置换了你儿子我。所以本末倒置,先说天子要大用父亲,后说势利的刘阁老便来抢女婿,听起来还挺符合逻辑的。

方清之愣了愣,慨然道:“君恩深重,唯有戮力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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