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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市委班子2-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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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马其鸣的思想剧烈地波动着,目光一次次掠过常委们的脸。在座九个常委中,数他资历最浅,来三河的时间最短,也就是说,他最没发言权。有两次,他的目光跟孙吉海相对,而后又掠开。今天的孙吉海让他刮目相看,仿佛人在绝望时的疯狂反扑,有点咬死谁是谁的味道。他居然跟秦默对上了。秦默刚说了句再考虑考虑,孙吉海抢过话便说:“一个班子我们要考虑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一个世纪?”秦默被他的霸气逼得咽回了话,孙吉海接着又说:“我们这是在配班子,不是在搞斗争。如果每一个班子都要拖这么长时间,索性我们别的工作都不要干,整天蹲下来算计人好了!”这话讲得,已经不只是发难了。马其鸣静静观察着孙吉海,发现他今天充满了底气,充满了果决。难道,这底气真的来自那个叫杨四的突然死亡?

一个人彻底消失了,带着所有的秘密走了,活人还有什么畏怕的?

拿死人救活人,往往是没办法时最有效的办法!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对住了老书记袁波。袁波也有点反常,似乎总是言不由衷。忽儿像是在反对,忽儿又像搪塞,举棋不定的样子不得不令人生疑。马其鸣忽地就想起那个袁小安,想起袁波的省城之行,难道?

表决吴达功的时候,马其鸣犹豫再三,还是举起了拳头。这个时候他只能长远计议,切不可自乱方寸。他看见,所有的常委全都举起了手,表决出奇地顺利。

这就是三河的现实!

接下来,讨论李春江的调任。马其鸣先是沉默着,听组织部门的同志讲干部横向交流的重要性,接着由常委发言,充分肯定李春江的工作,对提升这样的同志没有意见。这时候的马其鸣是理智的、冷静的,他已清楚,常委们提前一定得到过某种暗示,或是交流。有时候常委们也是一个小集体,一个小圈子,或者说白了点,也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这个利益既有国家的利益,组织的利益,人民的利益,但难保不掺进个人的利益。当个人的利益大过其他利益时,阴暗面便有了,于是交换、平衡、妥协,等等,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所谓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大不了如此,这在权力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等常委们表态快要结束的时候,马其鸣心想,该说话了,不能啥好词都让你们说完。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会场,然后说:“有件事我必须向各位通报一下,就在不久前,本市抓获一名毒品犯罪分子,并且端掉了两个极其隐蔽的制毒、贩毒窝点。可以肯定,本市存有猖獗的地下制毒、贩毒犯罪活动,案情十分重大。鉴于此案目前由李春江同志负责,我建议,李春江同志的工作暂不调动,请各位考虑。”

说完,他端起水杯,平静地喝了一口。

袁波和孙吉海同时惊大了眼睛。按纪律,凡是大的毒品交易和制售等犯罪活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绝不允许外泄。范大杆子的事,马其鸣也只向袁波和孙吉海汇报过,而且只能到此为止。绝绝没想到,马其鸣不顾纪律之约束,将此事讲在了会上,而且还是常委会。这人真是太不成熟了!

会场一派骚动,常委们惊讶之余,全都将目光集中在马其鸣脸上。这可是违反组织原则的事,是领导干部之大忌。

马其鸣仍旧安静地喝着水。

出乎意料的事终于发生了,常委们交头接耳之际,会议主持者孙吉海突然宣布:“鉴于有重大案情发生,李春江同志的事就到这儿,请常委们注意保密,散会!”

马其鸣一动未动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住孙吉海。

这一招太冒险,但绝对有效。试想一下,事关毒品犯罪的重大是非面前,哪一个常委敢轻易表态,调走李春江?孙吉海真是没想到,马其鸣会斗胆走这步棋,一下把他逼到了绝境上,除了认输,他没一点儿选择。

他咬着牙齿在心里恨道,你狠!

看着孙吉海离开会场,马其鸣的心才稳当下来。他看看表,已是深夜十一点,怪不得肚子一直叫。

人到绝境处,什么怪招儿都有。马其鸣也是让孙吉海逼得没了选择,除了打出缉毒这张牌,他没有任何招数能阻止常委们表决的拳头。孙吉海正是吃定了他的能耐,才那么气势逼人。当然,这一招是离原则远了点,但马其鸣现在只能要结果。他胜了,而且他相信,这一招的效果,远不是保住了李春江,很有可能打乱常委们已经形成的某种默契。再想一下,常委们为什么能让孙吉海等人牵着鼻子走,他们到底怕什么。除了怕被卷进去,还能怕什么!从车光远到他马其鸣,下得都是一步大棋,一步能把整个三河掀翻的大棋,在座的诸位当然不情愿!但是,如果马其鸣把常委们引到另一条路上,告诉他们,这段时间神神秘秘搞的,是缉毒,是在捣毒贩的窝子,而不是像车光远那样在抓某个人的把柄,常委们会怎么想?

情势急转直下,吴达功一上任,立刻向李春江和老曾他们发难,这是他的拿手好戏,简直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他在同一天里给老曾安排了五样工作,没一样跟警察沾边的。“这活没法干了,我简直成了打杂的!”老曾没处发牢骚,只能把火泄在李春江身上。李春江苦笑道:“干吧,啥滋味也尝尝,别老想着立功。”“立功?”老曾黑起了脸,“我是怕……算了,不说了,我急着去三监,有事你先替我扛着。”

三监正是李三慢服刑的地儿,老曾已打通内部环节,将一名外号孔雀的内线安插了进去。

李春江自己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上午开党组会,吴达功率先拿李春江开火,说自己治病的这段日子,有人拉帮结派,私立山头,将安定团结的公安局搞得四分五裂。这么下去,公安局还能叫公安局,干脆叫私人侦查所好了。接着,他把被秦默和李春江削职的几个所队长叫来,一一在会上谈思想认识。这一下,会议就不像是党组会了,倒像是声讨会、批判会。那些丢了权又提心吊胆过了几个月日子的所队长,终于盼来了靠山,盼来了救星,恨不得把这几个月的怨气水一样泼出来。

李春江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这还不算,在接下来的分工会上,李春江被抽出来抓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和创建文明旅游城市的工作。吴达功强调,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和创建文明旅游城市,是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新要求,是今年的中心工作,分管领导和抽调出来的同志一定要本着对市委、市政府高度负责的精神,全力贯彻市委、市政府精神,力争将三河市建成一个社会文明、经济发展、百姓安居乐业、各项事业和谐发展的现代化城市。

对缉毒工作,吴达功只字未提,没说抓也没说不抓。

李春江担心,吴达功会抢在潘才章和王副彻底坦白之前,将他们弄出来。会议一完,他便匆匆去找马其鸣,将吴达功这两天的表现和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没想马其鸣说:“坚决按分工去做,这个时候,他说的话就是你的圣旨,懂我的意思不?”

李春江摇头,心里忍不住对马其鸣生出一层失望。

“怎么,想不通?”马其鸣面带微笑地说。

李春江没说话,好像有点走神。马其鸣也不管他,只是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们应该给他机会,让他充分地表现,一个人越是想表现自己,也就越能暴露自己。春江,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人的心理,这对你以后办案有好处。好了,我还有会,你先忙去吧。”

李春江刚要走,马其鸣又叫住他:“对了,北京那边联系好了,你跟你夫人商量商量,趁这段时间,陪她去一趟,彻底做个检查。”

李春江哪有心思听这个!走出市委大院,他心里就不只是委屈和担忧了,马其鸣这样说什么意思,妥协、让步,还是打算彻底放弃?

潘才章兴奋得简直想死!多险啊!差点儿就给说了。幸亏自己长着脑子,幸亏对吴达功有信心,要不然,嘿嘿,不敢想!

想起过去的这些个日子,潘才章简直就觉得游了一趟太虚村,世上的事,怪,太怪,怪得他这个老公安、老所长都不敢相信。抓来人不审,好吃好喝侍候着,让你想,让你往透彻里想,这叫哪门子办案?如果这样也能让人开口,还要警察做什么?

又一想,不对,马其鸣这招儿,你还甭说,差点儿就让他崩溃了。

潘才章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天,潘才章被秘密带上车,一辆镶着黑色玻璃的车,带他的两个人都不认识,表情冷得就跟恐怖电影里的杀手。潘才章开始以为是黑道上的,忙说:“我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啊!那个刘冬,我真是不能放。”对方冷冷地剜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潘才章吓得赶忙闭上嘴。车子很快驶出市区,往子兰山那边去。潘才章心想完了,弄不好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拉子兰山上活埋也说不定。这事儿他不是没听过,童小牛他们就干过,那个叫乌鸦的……想到这儿,潘才章猛地一个冷战,恨不得一头撞碎玻璃,跳出去。年轻一点儿的那位一把按住他,喝道:“别动!”潘才章变得老实了,其实不老实也没办法,那玻璃根本撞不碎,潘才章这点经验还是有的,防弹的,就算真撞碎了,他敢跳吗?

潘才章怯怯盯住两个天外来客般的陌生人,祈祷千万别是黑道的,也千万别是童百山的人,童百山的跟黑道没啥两样。车子拐过子水河,没往山上去,径直开进一个叫乡巴佬的度假村。潘才章这才松口气,到了这儿,就是自个的地盘,量他们也不敢玩杀人越货的勾当。

等被带到后院二层小楼,潘才章傻眼了,怎么也想不到,坐在这儿等他的竟是小田,就是他想约却不给他机会的那个田秘书田文理!

“哎呀!是田秘书。”潘才章伸出双手,热情地走过去。

“请坐吧。”秘书小田指着对面一张凳子说。

潘才章愣了愣,怎么让他坐凳子,这不是有沙发吗?

“潘才章,知道请你来做什么吗?”秘书小田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平静里分明有股威严。

“不……不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秘书小田站起身,一改平日那份文静,不怒而威的目光瞪在潘才章脸上,“潘才章,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找你来做什么,请你如实把自己做下的事说出来。”

“你……你……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潘才章,我们是很友好地请你来,难道你愿意我们把你送回去,再用警车拉你来?”小田说着,目光示意两位,年轻那位立刻拿出一张拘捕令,上面有公安局的鲜红大印。不过,潘才章看得很清,大印上的名称不是三河市公安局。潘才章一时有些恍惚,不清楚那个地方在哪儿,仔细一想,头上的冷汗哗就下来了。

不正是马其鸣以前做过县委书记的南平县吗?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莫非?蓦地,潘才章慌了,怕了,后心贴到了前心上,无力地瘫在凳子上。

两位陌生人正是南平县公安局刑警,年轻那位姓张,另一位年龄大的,秘书小田叫他康队。

见潘才章老实了,秘书小田跟康队说:“你们谈吧,我有事先走一步。”

这一次,马其鸣的确把谁也瞒住了,包括老局长秦默,马其鸣也没跟他讲实话,只说潘才章牵扯进一桩案子,让人家带走了,多的话,一个字也不肯讲。不是说他信不过谁,而是看一份材料时,忽然发现,他们把关系搞颠倒了。原来一直以为,控制潘才章这条线的,必是吴达功。你猜怎么着,材料上反映的事实却是,潘才章才是一手编织起这个网的人,吴达功只不过是潘才章网住的一条鱼,某些时候竟也受潘才章控制。

这份材料提醒他,切不可按常规思维去判断问题,否则,就会走进死胡同。正好这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是过去的部下现在的南平县长打来的,说南平有几个打工者失踪好几年,现在怀疑是让某股势力胁迫到三河,替人坐牢。南平警方想做进一步侦查,请求马其鸣能给予支持。马其鸣一口答应下来,正好借南平警方的力量,进一步摸清潘才章及真正控制潘才章的这股力量。

这些事他当然不能跟秦默和李春江讲,怕引起他们误会,以为不信任他们,才借南平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怕秦默追问,那份材料从何而来?一提材料,马其鸣的心忽然就暗下来。提供材料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政法书记车光远。

说起来,这事儿还有些曲折。一开始,马其鸣也是无从下手,觉得四面都是线索,可抓哪一条都觉得不对头。有天他查阅桌上的群众来信,忽然就发现一封特殊的信,字迹似曾相识,一读,才知道这信非同寻常。这是一个人失败后的反思,是对杂乱无序的诸多线索的梳理。这封信里提到一个人,李欣然,说后悔没从李欣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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