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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陵容传-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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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了撇嘴角,道:“也不止我一人,端妃敬妃不也没有说话?”眉庄偏首看我,道:“你与她们不一样,她们清冷惯了,位份又高,不拘是谁得宠都与她们无碍。”顿了顿,迟疑问道:“……我听说,皇上近两个月只招了你五次?”

我轻轻颔首,不在意的道:“我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比不上傅婕妤新鲜。”眉庄犹豫了一阵,道:“自……出宫后,你一直是皇上身边最得他青眼的。便是后来的昌德仪也因你被斥责。可是这小半年来傅婕妤盛宠如斯,挤压的你大不如前,你……当真不介意?”

我诧异的回望眉庄,这般追根究底不像她的作风。眉庄看到我的疑惑,抿了抿唇,道:“你可需要我在太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我愕然骇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能争宠争到太后她老人家跟前?”拍了拍眉庄的手,眯着眼看漫天飞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月满则缺,水满则溢,哪有长久圆满的事?我很不必与傅婕妤较一夕之长短,且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风光无限。”

与眉庄分别回到景春殿,诗韵正在里面等我。解下大氅,接过诗韵递来的热茶,我道:“你回去看过了帝姬了没有?在这里等着本宫有事?”诗韵咬了咬唇,开门见山问道:“傅婕妤已经宠冠后宫,娘娘为何还要将皇上推过去?”

我讶异的抬眼看她,搁下茶杯,漫不经心道:“你知道了?”诗韵见我承认,追问道:“娘娘这是为何?傅婕妤再得宠下去,这宫里哪有娘娘和嫔妾的立足之地?!”我撩了撩衣摆,道:“还不至于你说的那样严峻。”诗韵激动道:“娘娘!傅婕妤入宫还未有半载,就已经是从三品婕妤了。那么一年之后呢,两年之后呢,三年之后呢!会不会成为傅贵嫔,傅妃,傅夫人?!”

我静静看着诗韵慌乱而焦灼的眼,直到她冷静下来。“那么,按你的意思,本宫现在应该去纠缠皇上,或者,打压傅婕妤?”诗韵在我的迫视下挺直身躯,倔强道:“难道不应该吗?”

我点头:“是应该。”诗韵被我前后剧烈反差惊住,怔怔道:“那娘娘为何……”我平静的打断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诗韵立刻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回首眺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总要出了正月。”

静默一刻,我收回目光定定注视着她,“诗韵,你的前程不止一个从三品的婕妤,本宫也对你寄予厚望。然而你的得失心太重了,又过于浮躁——你有多久没有只为了纯粹的喜欢而舞蹈?”诗韵一怔,细细回忆之下,面色愧然。

“争宠之道,打压排挤只是末道。而出众的才艺才永不褪色。你如今的舞,舞姿靡丽而技巧纯熟,却失了那年松涛亭里,令本宫为你和舞而歌的激情澎拜。譬如本宫和翠容华同样歌艺出众,但你看着皇上更喜欢谁的歌?你且回去仔细想想,切莫本末倒置。”诗韵羞愧的面红耳赤,若有所思的离开。

等诗韵的身影远去,周源不赞同的道:“奴才深以为明小主所虑甚是。傅婕妤身无长才也无城府谋算,本不足虑。但如今她与昭明殿关系密切,还请娘娘小心为上。”我失笑道:“今儿是怎么了?眉庄问,诗韵问,你也来问,仿佛本宫就应该是第一宠妃似的。”周源恭谨道:“娘娘娘家虽然较以前有所改善,却还未成势。娘娘一己荣耀仍然悬于帝王宠爱之上。不能不谨慎对待。”

“宠爱?”我抬手抚摸着自己精心保养的脸,肌肤光滑紧致如十□一般,然而我却已经二十四了,“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久?再有四五年本宫就将红颜不再,这宠爱却能维持多久?”

怔怔的除了会神,我收起淡淡的自伤,又恢复成平日那个波澜不惊的湘妃,“傅婕妤得宠不过是依恃着她那一张脸,相似是相似了,却没有足够支撑的内涵。先皇后的博才多艺,菀贵嫔的机智解语,皇上岂能从一个空心美人身上寻得?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说到此我冷笑一声,“本宫本不介意后宫再多出一位宠妃,偏本宫恰恰讨厌她那张脸。皇上宠爱她,那么本宫为何不推一把,让她宠冠后宫?”周源心思一转,了然道:“娘娘想捧杀她?”我点头,面色冷如寒冰,“太后长年礼佛,不问后宫之事。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看不知不管,而她老人家最看不得的就是专宠。”

我嘲讽的勾起唇角,“当年甄嬛出宫后,本宫再多得意都不忘扶持几个宠妃出来,杨嫔、映月、昌德仪,为的就是不犯太后忌讳。可这位傅婕妤,竟然痴缠着皇上不给其他妃嫔丝毫缝隙。天真到如此愚蠢!”

周源道:“太后久不问事,娘娘有把握她会出手?”我单手托腮,道:“本来只有五成把握。如今么,却有十成了——你没看见皇后也刻意纵容着她?想必皇后也是极厌恶她那张脸的。”

周源沉吟道:“既如此,娘娘为何与明小主说等出了正月要打压傅婕妤?这岂不是与娘娘计划相悖?”我笑了起来:“一整个月与皇上呆在一起是专宠,大半个月与皇上在一起难道就不是专宠了?我既然知道事情的结果,为什么不趁着机会捞些好处?况且帝王总是忘性大的人,长久不在他身边,说不得就被他忘了。”

转眼到了二月,傅婕妤仍是后宫第一得意人。眉庄曾私下向我透露太后对傅如吟不喜,我微笑不语,是时候了。

初四大雪纷扬,我带着喜儿卷丹捧着我亲手在小厨房炖的山药枸杞子汤,一路施施然行至仪元殿求见。玄凌看到我的第一眼有些怔愣——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未见面了。我福身见礼后笑道:“皇上在等什么人,怎么见着臣妾后一副吃惊的样子?”

玄凌眼睛一眨,伸手来握我的手道:“很少见容儿来仪元殿求见。”我示意喜儿将食盒交予李长,斜睨着玄凌,脸上盈盈笑着,语气却噙了一分微妙的酸味道:“皇上忘了臣妾,臣妾却还想着皇上。”抽出手呈上一碗汤道:“这道山药枸杞子汤是臣妾亲自选的材料,炖了一个时辰才出锅,特意呈给皇上的,皇上尝尝?”

玄凌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接过尝了一口,眉峰微蹙。我期盼的看着他道:“皇上好不好喝?臣妾亲自炖的呢。”玄凌笑道:“容儿亲手炖的自然好喝。”却随手将那汤搁到桌案上。我促狭的笑:“那皇上都喝了?”玄凌为难的看着那汤,又看了看我,迟疑着去端那碗。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开,道:“好了,臣妾和皇上闹着玩呢,哪里会真的让皇上喝那加了黄连的汤。”转身重新从那食盒里拿出一碗汤道:“这才是真的为皇上准备的。”玄凌却不伸手来接,只问:“山药枸杞子汤是以山药、莲子、枸杞子、银耳熬制而成,容儿为何在里面加黄连?”

我渐渐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玄凌,目光里渗出丝丝闺怨,道:“皇上,那汤苦不苦?”玄凌不意我问起这个,怔愣与我对视。我撇开眼,轻声道:“臣妾当时也不知怎的,竟放了黄连进去。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盛汤的时候,臣妾突然想着,既然皇上让臣妾心里……”我顿住口,有些失落的低声续道:“那臣妾便苦一苦皇上的口。”

玄凌端起案上的那碗汤,一气喝下。我惊呼道:“皇上!”伸手欲夺那碗又怕冲撞了他,只急的满脸焦灼。玄凌喝下那汤,亮出空碗,深深的看着我道:“朕陪着容儿品一品容儿心里的滋味。”我大怔,泪水不自觉的浸湿了眼眶,愕然而又迷茫的看着他。玄凌怜惜的将我揽进怀里,柔声道:“是朕不好,冷落了容儿。”

我将头死死抵在他胸前,泪水泛滥,湿润了他的外衣。好半晌我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胡乱的擦着,道:“臣妾一点子糊涂心思,让皇上见笑了。”玄凌抬起我的脸,看着我湿红的眼,道:“容儿一片心意,怎么会糊涂?”顿了顿,又道:“朕心同汝心。”我闻言痴痴的望着他,一双眼睛里的柔情清和波荡。

是夜凤鸾春恩车将我接到仪元殿东室。

之后我却没有趁机更进一步加深与玄凌的感情——他身边的女人之多,什么样的钦慕爱恋的眼神动作没有看过?我凭着与他多年的相处,可以伪装一时却不能伪装一世。在自身不爱慕帝王的时候,与他大演感情戏,那无异于玩火自焚。但是每日的汤水照样送往仪元殿。

作者有话要说:

额,回来晚了,上个短小君

第五十二章  二月初七,大雪初晴。我带着诗韵、映月以及与映月交好的徐嫔一起在松涛听煮酒赏雪。诗韵笑嘻嘻的指着映月向我道:“娘娘快改个地儿,顺容华和徐嫔最风雅不过的人,赏赏傲骨凌风的红梅也就罢了,这蠢蠢笨笨的松林哪有什么好看的?”

映月扶着肚子,轻声细语的道:“明姐姐可错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①。此时此地,正是要看松的时候。”徐燕宜附和道:“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松树的品质高洁并不输与梅花。”

诗韵笑着要辩,忽然身后传来拍掌声。惊愕望去,却原来是玄凌,也不知他听了多久。诗韵和徐嫔连忙扶着映月,跟在我身后屈膝行礼。玄凌单手扶起我道:“免礼。”看了眼映月的高耸的肚子道:“都坐,不必拘谨。”说着就坐了我原先的位子。

我移到他左下手道:“皇上怎么来了?”向着侍立在玄凌身后的李长,轻责道:“李公公也不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倒让皇上跟着臣妾几个一起坐在寒风里。”玄凌摆了摆手道:“朕随意走走,听到你这里在赏雪,就临时起意过来凑个热闹。”看着映月和徐嫔道:“果然不愧你一直夸容华和徐嫔满腹诗书,当真才思敏捷。”

诗韵明快的笑道:“是,顺妹妹和徐妹妹都是才女,皇上亲口夸赞。当饮酒三杯!”我瞪她:“满嘴胡吣,燕宜也就罢了,映月哪里能喝酒?”诗韵道:“是是是,嫔妾说错了。那么顺妹妹的就嫔妾代她一杯。”说着,自己喝了一杯。道:“剩下两杯当由皇上和娘娘代饮。”

玄凌奇道:“这却是为何?”诗韵看着映月的肚子,促狭道:“因为顺妹妹不能喝酒是皇上的造成的啊。”她话音刚落,映月脸上立刻红的要滴出血来。玄凌大笑道:“果然此杯当由朕来饮!”接过诗韵递来的酒喝了。

诗韵见状,举杯到我面前,道:“娘娘最回护宫里人了,这杯娘娘可要为顺妹妹出头?”我白了她一眼,道:“你已经这样说了,本宫能不喝吗?”接来喝了。

诗韵眼珠一转,看着徐燕宜摊手道:“好妹妹,只剩你了。”徐燕宜微低着头,闷喝了三杯。玄凌道:“方才听徐嫔说的诗,是杜荀鹤的《小 松》,却不知容华说的诗是?”映月低垂着头,小声道:“是嫔妾自己胡乱编撰的。”

玄凌赞叹道:“卿真才女也。”诗韵立刻不依的道:“皇上尽夸赞顺妹妹和徐妹妹了,嫔妾也知道九华山人的诗的。”玄凌挑眉道:“唔,知道杜荀鹤别号九华山人,或许是能背他一两首诗的。”诗韵微昂着下颔,一副得意的样子,道:“嫔妾也爱读诗的。”

噗嗤一声,我和映月俱都掩口而笑。我更指着她笑道:“说你胖你还真的喘起来,是哪个在映月教帝姬诗词的时候打瞌睡的?”诗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就要过来闹我。玄凌拉偏架道:“诗韵你背一首九华山人的诗,朕就信你爱读诗。”

诗韵喜笑颜开,故作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背道:“朝喜花艳春,暮悲花委尘。不悲花落早,悲妾似花身。”这首《春闺怨》玄凌未曾觉出什么,我和映月、徐嫔却都微露戚戚之色。我们这样的后宫女子,凋零之快,只在眼前的男人一念之间,比不得诗中的花起码能有一日的风光。

映月和徐嫔都是敏感细腻的心思,面上的戚色几欲压抑不住,我嗔了一眼诗韵,道:“大好的天气,难得皇上与咱们同乐,你偏练这样悲春伤秋的诗来说,引得大家伤感。”诗韵觑见映月和徐嫔的神色,爽快道:“是,嫔妾选的诗不好,嫔妾自罚三杯。”

玄凌笑道:“容儿在说下去,诗韵可是将酒都喝完了。”我道:“皇上放心,给您的酒都留着呢。”拍拍手,喜儿托盘上端着两酒壶上来。玄凌吃惊道:“这么多!容儿想灌醉朕吗?”我却认真的点头,“难得皇上来一趟,怎么容皇上清清爽爽的走了?”

玄凌好笑的看着我摇头,叹气道:“罢,朕不与你计较,今日不醉不归。”映月和徐嫔看着玄凌无奈的样子抿嘴偷笑。诗韵最能挑起气氛,当下自斟了一杯,呈到玄凌面前,道:“皇上就听着嫔妾们卖弄,却没有展示。这杯酒可当罚?”玄凌笑道:“当罚。”接过喝了。又吟了一首九华山人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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