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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字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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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小姐,”埃特苦着一张脸,“我这条小命就在你手上了,我还骗你干什么?要不然,”埃特叹了口气,“你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鲁斯凡一家子死了,世上最伤心的人是我啊!否则我现在已经是人家姑爷了,还用戴这种假宝石出来丢人显眼?”

埃特抬起手,把那块蓝宝石举到罗莎眼前。看得仔细了,确实是赝品。

罗莎深深吸了口气,“不必了,你家我去过了。”

埃特摊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整夜的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人,埃特·卡普竟然不是圣杯八。

线索又断了。罗莎双手捂住脸靠在墙上。

皓月西行,已经快到黎明了。头顶珍珠白的月色被浮云遮掩,给大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天地间一片静寂,罗莎闭上眼靠在墙上。

突然,巷子深处埃特离去的方向,就在黎明之前的那一刹那,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撕裂了夜空。罗莎一个激灵弹起身,迅速奔到声音响起的位置。

已经晚了。埃特·卡普面朝上倒在地上,俊美的脸颊因过度恐惧而完全扭曲,脸颊下面,脖颈的位置被完全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蓝色的外衣和地面。只有那颗假蓝宝石还牢牢的攥在他手中,仿佛一块象征世袭男爵贵族血统的徽记。

“杀人——杀人啦——!”

一声被撕裂的、充满恐惧的叫喊响起在巷子的另一端。罗莎抬头,前方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背影正踉跄着跑远,罗莎几步追了上去。

“你看到了什么?”她拦住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年老色衰的阻街妓女,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拉到客人,正喝得醉醺醺地在街上闲逛。她看到罗莎,眼睛里露出极其惊怖的神情,一个劲儿地发着抖,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了什么?”罗莎逼问。

“什……什么都没看到,”女人抖如筛糠,“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罗莎皱起眉头,“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女人不停地抖,“不要……不要杀我……”

也许是刚才两记惨叫的声音实在太大,黎明的街道上开始出现骚动。两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跑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他们问。

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拉住那军官,“救命啊!这女人要杀我!”她躲在军官身后,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还在发着抖,“我看到她在那条小巷子里杀了人,现在她想还杀了我灭口!”

两名军官马上一边一个架起了罗莎。罗莎愣在那里。“我……我,我没有……”

这时另外一个穿制服的小兵从巷子口那边跑了过来,报告,“长官,那边确实有一个人死了。这女人说的没错。”

军官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把这女人押回去!”

罗莎整个人都傻了,她想反抗,但是在她之前毫无防备的时候,两个强壮的男人已经完全压制了她,把她的胳膊捆在了身后。罗莎够不到怀里的十字弓,够不到腰带上和靴子里的匕首,她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在警察局,罗莎见到了自己之前问讯过的老鸨,那女人一看到她立刻指认出来,“没错,就是她,”老鸨带点惧怕地远远地躲着罗莎,对警察耳语,“昨天夜里这个英国女人突然来到我那里,逼问埃特·卡普先生的下落。啊啊,你知道,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个被男人抛弃还不死心的疯女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杀人犯……天啦,这太可怕了……”她叹了口气,“卡普先生的未婚妻玛格丽特小姐一家上星期才被杀害,卡普先生实在是太惨了……”她掏出手帕抹着眼睛,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绑在房间另一侧的罗莎,眼中露出更加恐惧的神色,“你说那灭门血案会不会也是这英国女人干的?他们那么野蛮的民族,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罗莎看到那警察居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在凳子上挣扎着,几乎要疯了。

“哎哟,哎哟,你们可得看好了她,”老鸨往后退了两步,“她要挣脱出来了哟。这样可怕的女人,肯定是女巫化身的!你们最好把她绑在柱子上烧死!”

警察又点了点头。罗莎疯了。她激烈地挣扎着,但是绑她的绳子太紧了,手臂被勒的地方磨出血来,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在这里,她是个外国人。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来做什么,更没有人可以为她担保。罗莎完全的绝望了。她双手反绑,被两个士兵压械着走过警察厅的走廊。这个时候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片灿亮的光辉从高高的窗棂间透了进来,没有那么刺眼,只是一片柔和的、温暖的金黄色的光芒。迎着这光芒,长廊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贵族。

他和罗莎年纪相仿,个子很高,而且瘦。脸上的棱角很分明,不笑的时候,是一张庄严肃穆的面孔,仿佛湖面上覆着静止的冰层。清晨的阳光映在他脸上,迎面而来的男子有一双深色的、极其深邃而美丽的眼睛。

男子看到罗莎之后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一个士兵上前行礼,“伯爵大人,这女人是个杀人犯。她于昨天夜里杀害了本市一位男爵。”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男子皱了下眉,“这位小姐昨天夜里和我在一起。”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罗莎小姐是瑞典大使的客人,我们昨天夜里一起出席了夏奈宫的午夜沙龙。她一整夜都和我在一起。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夏奈宫那些人作证。我记得……昨天阿维叶大公和普罗旺斯伯爵也在,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两名士兵呆在那里,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阿维叶大公和普罗旺斯伯爵,只听到这两个名字就已经胆颤心惊了。

“……呃,既然她是瑞典大使的客人,一定是我们什么地方弄错了……实在抱歉,”两个人争先恐后地给罗莎解开绳子,“伯爵大人请随我们去跟上面说一声,马上就可以带这位小姐离开。”

十分钟后,罗莎重获自由。她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谢谢你,阿克塞尔·冯……呃……”

“菲尔逊,”男子笑了,“罗莎小姐,现在我可以请您喝杯酒了么?”

罗莎歪过头,微笑看着对方,“一大清早就喝葡萄酒?”

“嗯……”菲尔逊耸了耸肩,“我们这是在法国。”然后他也笑了。

“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请您喝杯酒。”菲尔逊微笑着注视着罗莎。当他微笑的时候,就好像冰封的湖面完全化开,湖水被温暖的春风吹拂,萧杀肃穆的严寒已经过去,世间万物充满了生机。

“我说真的。”罗莎看着对方深邃的眼睛。

“我是认真的。”菲尔逊的表情极其真诚,看不出有一丝欺诈的成分。

“法国人都这样么?”罗莎转开眼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是瑞典人。”菲尔逊说。

“在法国长大?”

“刚来巴黎不到一个月。”菲尔逊大笑。“您是罗莎……?”

“罗莎贝尔·拉密那,”她叹了口气,“我刚到而已。从伦敦来。巴黎真复杂。”

菲尔逊同意的点点头,“在这里如果不认识几个人,是混不下去的,”他试探着问,“你一个人么?来巴黎做什么?”

“旅行,”罗莎回答。

“我也喜欢旅行,”菲尔逊马上接口,眼睛里闪露出孩子般的热诚和兴奋,“我已经离开瑞典,在欧洲大陆旅行三年半了。”

“三年半?”罗莎斜睨着对方。

“当然,我有个老师和我在一起,”菲尔逊说,“从十四岁开始,我们从哥本哈根出发,然后是德国。在吕内堡我们停留了一年半。我在那里接受训练,学习德语,法语,历史,马术还有剑术,他们甚至还给我安排了钢琴课!”

“哦,”罗莎撇了撇嘴,“听来很不错。”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菲尔逊回忆着那段时光,“祈祷完毕后开始上德语和历史课。八点到十点是马术训练,然后是法语,古历史和更多的德语课。十二点半吃午饭。二点到四点练习钢琴,接着是一到两个小时的剑术训练。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罗莎笑了,“但是你没有疯。”

“是啊,”菲尔逊耸了耸肩,“他们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军官。我的老师吉恩·波莱曼尼先生对我要求极其严格,比我父亲都严,”他无奈的笑笑,“那段日子结束后我们游经瑞士去往意大利,游遍了那不勒斯,罗马,佛罗伦萨和米兰。你肯定想象不到,”菲尔逊说,“那些米兰人完全没有审美。他们穿衣服的样子很怪——其实整个意大利都是这样,人们的服饰品味糟糕透顶。除了都灵。所以我后来在都灵读完了大学。”

“很棒的经历,”罗莎笑笑,“但是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救我。你听到他们的话了,”罗莎歪着头看他,“我是个杀人犯。我在昨天夜里杀了人。”

“你昨天夜里和我在一起,”菲尔逊压低声音,上前一步捧起罗莎的脸庞,从远处看犹如一对调情的亲密情侣,“如果你不坚持这么说,那些士兵会再度找上你。”

“好吧,”罗莎眨眨眼,“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你想要我做什么?喝酒?还是?……”

菲尔逊笑了。“为庆祝狂欢节开幕,明天夜里,在凡尔赛的歌剧院会举办盛大的假面舞会,”他顿了一下,“我要你作为我的舞伴出席。”

十八世纪的巴黎是欧洲的中心。自王宫以下,大小贵族穷奢极欲,处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正值嘉年华会开幕,到处都是市场和各种各样的博览会,街头杂耍阻塞了街道,歌舞和戏剧充斥了舞台。但在热衷跳舞擅长交际的巴黎人眼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伯爵夫人们举办的大大小小的沙龙和舞会。

在舞会上,人们戴起白色或五颜六色的假发,扑着发粉。那些假发的高度直达天花板,当日的时事和家政都会被宫廷发型师巧妙地表现到贵族们的发型上,在头发里发现一只鸟笼或者一艘帆船是常有的事,甚至看到整个凡尔赛宫都编织在头发里也不足为奇;

人们还几乎灭绝了孔雀和鸵鸟。长长的闪着绿宝石光泽的孔雀尾翎被安插在假发和领子上,染成五颜六色的柔软卷曲的鸵鸟飞羽被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装饰在帽子上;

衣着方面,人们穿起无比奢华鲜艳夺目的锦缎外衣和中裤,脖子上系着华贵柔软的丝巾,袖口和领口的蕾丝直垂到地面。男人们腿上是雪白的及膝丝袜,脚下蹬着缀满真宝石与蕾丝缎带的方根小牛皮鞋;太太小姐们则穿起要命的胸衣,胸脯被高高托起到下巴,下面是用昂贵的鲸须勒得几乎折断的腰肢。那些复杂结构的宫廷长裙覆盖了脚面,遍地都是做工精致的蕾丝,宽敞裙撑下面的空间足足可以塞下四个成年人。

临近午夜,位于凡尔赛歌剧院的宫廷假面舞会拉开了序幕。所有放在沉香木柜里的数百支饰银多枝雕花大烛台全部被取出,所有的蜡烛全部被点燃,整个歌剧院大厅在夜幕下亮如白昼,星月黯然失色。

空气里流淌着玫瑰花和各种香料与香水的味道;金黄色的葡萄酒与香槟从高高垒起的十层高脚玻璃杯上方像喷泉一样泼洒下来,在烛光的映照下酒滴如同钻石一般晶莹透亮;有着饰银雕花外罩的蓝色玻璃盘子堆满了各式奶酪和樱桃,草莓、蓝莓、樾橘和覆盆子装饰的奶油和巧克力蛋糕则覆盖了铺着精致蕾丝刺绣桌布的华美桌面,上面挤满了香腻雪白的奶油花饰。

宫廷乐团演奏出华丽优雅的洛可可舞曲,礼服上的宝石和绸缎互相映衬,羽毛随着音乐跳动,无数穿着显贵的绅士淑女们在大厅中央翩然起舞。

通往会场二楼的宽阔楼梯上铺着深红底金线织就的地毯,雕着蔓藤卷叶花纹的扶手上点满了粗如儿臂的红烛。金色与银色的亮粉铺天盖地折射烛光,奇异而美丽的花纹若隐若现,各式各样的羽毛、铃铛和宝石在华贵的礼服上面装饰着每个人的脸。

所有的宾客全部戴着面具。

在面具后面,没有人知道你的姓名年纪,没有人猜得出你的官爵领地。大家全部变成了陌生人,放下了一切阶层和顾忌,在这种神秘的角色模糊的游戏里疯癫沉醉,如痴如狂。

夜越来越深,宾客们酒到酣处,舞到酣处,交谈和动作愈发放肆,舞会的气氛就更加热烈。到了最后,每个人似乎都被这浓郁奢靡的狂欢气息感染了,轻松愉悦的欢声笑语弥漫了会场每一个角落。

或许除了二楼东边的最后一个包厢。

半掩的帘幕之后安静地坐着两个人。他们似乎对舞会热烈的气氛完全不为所动,只一杯接一杯从精致的金酒壶里倒着葡萄酒,间或交谈一两句,就再无其它。左边那个人戴着一只纯金色的面具,上面镂空的精致雕刻和镶嵌着的宝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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