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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太虚剑意-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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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如一,如此想要得道基本要求就是“心性纯正”,因心性纯正,率性而为、从心所欲才不会危害苍生,若有所欲则满足,而后不复挂念,以此逐渐达到寡欲终至无欲之境。

颜路所点破正是这一点。

瑶光素日所修亦有训曰爱恨不晦灵台,终所求便是一点不变不动清明,喜也罢,悲也罢,发泄过后便不再沉迷。

瑶光不禁笑了起来。

“颜二先生既出此言,可入我道门。”

颜路笑答:“颜路已有师承,只得辜负帝师厚爱。”

瑶光想到历史上张良被当做道家代表便是因为他后来多般主张符合黄老之学,而眼前这个张良却板上钉钉是儒家三当家,她再看看面前酷似她同门师兄颜路,似笑非笑地说:“颜二先生此言差矣。道门不比儒家,定要拜师才能入门,天下有情众生,一念起而入道者不少数,我门可不像儒家那样讲求师承,道法传承可天地,心,一念间。谁又能断言,儒家弟子便不会悟道?我看来,颜二先生怕是已经一脚站门内了。”

颜路微微一愣,笑而不答。

张良却狐疑地来回看了瑶光和颜路好几眼,后被颜路隐晦地瞪了一眼才停下那种打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帝师远道而来,大师哥已等候多时。”

瑶光因颜路解开了半个心结,此刻看张良也顺眼了很多。

说到底,张良本人又没有说过他是哪家人物,史书上那么评断只是从张良生平来断,此刻他是儒家又如何?倘若他这一生依旧如史册所载,千百年后,他照样会被算作道家人。

眼下张良师兄不就是活例子吗?

名义上还是儒家人,其实所学所思所言所行都有道家影子了,说不准那一日就会彻底跨进门去。

瑶光这么一想,心情大好,笑着点头。

临行之前,瑶光随意地瞥了那群儒家弟子一眼,竟发现了两个熟悉人影,视线交错之时,那两个少年神情无比震惊。

天明,项少羽?

应当和墨家一起行动两人怎么会这里?

墨家和儒家唯一联系似乎……近眼前。

瑶光轻笑一声,步追上了先行引路张良、颜路二人,好笑地说:“我不知张三先生是什么思量筹谋,今日所见只让我觉得,儒家似是自取灭亡啊。”

张良何等敏锐,稍加思索就想到了原因,顿时心内叫糟。

本以为瑶光会规规矩矩从正门来访,他打着到时候让天明、少羽回避主意,却没料到瑶光会如此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完全暴露她视线中,如今再想掩饰已是多余。

他自负聪明,兵行险招,如今棋差一步,只能怪他自负。

颜路微微皱眉,见到张良神色变化,大约猜到了原因,不禁叹了口气。

瑶光想了想,补充道:“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影响深远,陛下不得不留意。墨家已是反贼,儒家却和它牵扯不清,你们要陛下如何相信儒家忠于大秦?退一步说,即便不忠也无所谓,至少不能是谋反窝点。倘若桑海如昨日机关城,几位当家以为,下一次来访会是我,还是大军?”

瑶光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个词。

焚书坑儒。

莫非……这就是一个原因?

瑶光转身看向两位年轻当家,两人脸色都称不上好,她想起她时代里,她只能从史书上略微一窥古时圣贤人杰风华,薄薄史册上只能记载寥寥数人,多少人湮灭历史长河中,无论是名不传后世颜路,还是千古谋圣张良,千年之后,风|流云散,俱已不存。

无论他们此刻筹谋什么、奋斗什么,终都会化为一抔黄土,无论有没有焚书坑儒,千年之后,仍是不存于世。

这种时间错位感慨使得瑶光心生怅然。

这种情感变化使得瑶光双眸中出现了近乎悲悯神色。

人生而知其必死,因未见死,故而全力图生。

她已经知道了他们死,却要看着他们徒劳无功地挣扎,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有人也知道她结局,却这样看着她红尘间沉浮?

☆、第20章 太阿道藏

无论儒家是否有意反秦,至少现儒家还不能站整个帝国对面。

因此,瑶光并不意外儒家大当家伏念板着脸将太阿剑呈于案上。

瑶光视线稍微儒家三位当家脸上停留片刻,终定格案上太阿剑上。

如此近距离,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太阿剑气。

李斯列传里记载,秦始皇嬴政“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而于太阿有关传说里也多有神化,言其乃是天成威道之剑。

瑶光因见如今嬴政佩剑名“天问”而非“太阿”,故而起意以此试探儒家,如今真正见到了太阿,她才明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后世传说,自有根据。

这柄太阿剑确有气吞山河、威武霸道剑气,说是天成之剑也无错,这般气势并非铸剑师能够赋予,便是当世无双铸剑师怕也只能凝聚天地间早已形成剑意剑势,凭血肉之躯、元灵之光赋予剑生,便如她手中上清破云,是先存剑意,后得剑形,故此天成之,非人力可为。

瑶光甚至不需要令太阿出鞘就能断定此剑真伪,当然,她也相信儒家大当家不会这种关头犯糊涂用伪剑来糊弄。

“威道之剑名不虚传,此剑当由气运加身诸侯王者所持,于常人有害无益。伏大先生无需因失去太阿而悲伤。”

伏念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

“帝师美意,下十分感动。此剑既是王者之剑,献于陛下理所应当。”

瑶光有些惊奇地再打量了伏念片刻,奇道:“我观伏大先生是正直不屈之人,竟也做此言语……”她又想了想,若有所悟,“是了,伏大先生要为一门上下负责,难免多思虑一些,不像你小师弟那么自负冒失。倘若今天我没有看到不该看人,或许真能如先生所愿,陛下面前为儒家美言几句,可惜了。”

这几句话顷刻间如白刃加身,儒家三位当家全都惊得心中一颤。

会说“可惜”,当然是因为她已决定了绝不会为儒家美言,甚至可能还会说出相反话来。

张良几番思量,看到两位师哥不得不这样稚龄少女面前低头,思及她话中含义,顿时心如刀绞,他狠狠一握拳,上前一步,正想开口,不料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陛下富有天下,以天下物奉陛下也是应当,但太阿毕竟是不世利器,伏大先生失却太阿……难免痛惜。”

瑶光斟酌片刻,续道,“我本意以太阿换取儒家数年平安,如今不能实现,同为诸子百家,总有物伤其类之感。前些时日铸剑亦心力耗竭,如今想要再铸一柄剑回赠伏大先生也是不能。如此,我以道藏与先生换太阿。”

儒家三位当家都呆了片刻。

用道藏换太阿?

把道家典籍给儒家……?

三人之中,以张良为聪慧,但他此刻心神已乱,一时间竟理不出头绪,颜路已大约明白了瑶光意思,而肩负整个儒家命运伏念则几息之后恍然大悟。

以如今秦王对帝师荣宠,不难想象秦王对道家是什么态度。来日倘若秦王对儒家动手,亦不会将道家牵连内,若得道家典籍真经,日后总是一条生路。

瑶光着意看了颜路一眼,悠然说道:“道门不比儒家,虽有师承,但并不苛求师承,从前所修何门何派俱无妨,有心问道,即我同门,入门悟道,即我道友。我修为有限,尚未悟道,不足以开解微言大义、经中真理,唯有重述圣贤之言。我今说道,不录纸笔,只说不论,只讲不解。道藏为天下道家典籍归总,分洞真、洞玄、洞神三类各十二部,总集五千七百卷,我熟习者一百三十四卷,精研一卷,就从这一卷开始说。”

三位当家暗中交换一个眼神,各自端坐。

无论他们对道家、对瑶光、对秦王有什么看法,像眼前这般听到道家真传典籍机会也是极为难得。儒家虽有许多藏书,却也不比道家广收各派典籍,如今世上所出诸子,与道家都可说有千丝万缕联系,儒家创始人孔子亦曾师老子。

从伏念献剑到瑶光说道,这一天事情可以说完全无人能够预料。

日升日落,瑶光见天色晚了,这才停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颜路一眼。

“我师尊曾道,儒家入门易而精通极难,道家入门难,精进亦难,然而一旦入门,再无退路,不得不进。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几近无为。”

颜路若有所思地点头。

瑶光站起来稍稍舒展筋骨,笑着看向伏念。

“伏大先生,小圣贤庄总有客房吧。”

“自然。”

“那就好……还要劳烦伏大先生一件事,如果有人来此拜访我,还请行个方便,给他开个小门。”

伏念略有些诧异地应下了,心里却着实有点奇怪。

很,伏念就完全明白瑶光那句请求含义了。

天色稍暗,桑海及附近郡县文武官员不知有多少备了厚礼来小圣贤庄拜访,马车和人流几乎堵得小圣贤庄外水泄不通。

令儒家三位当家和诸位学子瞠目结舌是,瑶光没有拒绝任何人求见,也没有拒绝任何人赠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领受了无数恭维和厚礼,直到夜沉月升,那么没来得及拜见官员才不得不送上拜帖次日再来。

瑶光一件件地拆着礼物,看到顺眼就放到身边,看不顺眼甩手就扔到远处,不留神一个盒子飞得远了一点,差点砸中进门张良。

张良看着屋内那个神仙般少女身旁各色礼物堆积如山,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表复杂心情。

“……瑶光道长,这些礼物……”

“怎么了?”瑶光一边拆盒子一边随口道,“他们乐意送,我为何不能收?”

“此是‘贿’。”

瑶光不以为然地白了张良一眼。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般为财物所动替人谋利自然是‘贿’,但我只收了财物,不曾应诺,也无意替这些蠢材费时费力,如何算‘贿’?”

张良当场被震得不能言语。

瑶光意思是,被人买通了,替人做事,这就是受贿,她现光拿东西不干活,那就不是受贿。

虽然乍听起来很有道理,细心想想似乎哪里不太对样子?

瑶光懒得管张良,继续拆着礼物。

“他们乐意送,我若不收,他们反而会担心。张三先生且莫替这些人忧心,不若想想来日该当如何。陛下不多日便会来到桑海了。”

张良心中一凛。

“……你不担心我会动手?”

瑶光轻笑一声。

“如今陛下正差一个借口,我若桑海出事,终谁会倒霉,不用我来说吧?韩相公子有空考虑斩草除根,还不如试试杀了墨家那几位,或许陛下还会对儒家稍微放心一点……屋外几位也不用这样着急,和韩相公子好好商量过再来吧。”

张良脸色立变,片刻之后沉声道:“瑶光道长如何知晓?”

瑶光眨眨眼睛,“如何知晓外面有人埋伏?只能说……杀气实太刺眼了。我辈修道,本就感应天地,气机所动是敏感不过。张三先生武艺高强,自然看出我脚步虚浮、内力空虚。但是,我若无所依仗,又如何敢孤身入桑海?”

瑶光转身看向张良,似笑非笑。

“张三先生,上清破云剑自铸成尚未出鞘,先生有意一见其真?”

月光映瑶光身上,益发显出一种难以形容飘渺冷傲来,而她背后长剑微微鸣动,剑气凛冽,直似清霜覆地,不知不觉间就让人自脚底生寒。

张良不得不慎之又慎,仔细端详瑶光片刻,想到机关城中同样看来重伤身她如何用出了惊世剑招,此刻她戴上道冠,自然不可能单纯为了美观,哪怕看来内里虚弱,只怕还另有玄机。

张良深呼吸几次,重恢复了原本谦谦君子模样,拱手行礼。

“帝师今日所教,子房终生不忘。”

瑶光笑着地摇头,“论及智谋,我自然不如张三先生,我所依仗不过陛下。”

瑶光今日占据上风,并非瑶光比张良或是儒家其他两位当家优秀,只因所仗之势大,天子之威前,无论多么惊才绝艳人也得低头。

张良听出了瑶光意思,心中虽有不甘,却再无不平,细思片刻后,忍不住问道:“道家素来避世,逍遥前辈主张济世救人,瑶光道长为何相助秦王?”

瑶光盯着张良看了一会儿,不禁笑着反问:“张三先生怎知我此刻所行并非‘济世救人’?如今天下一统,正是休养生息时候,此刻起兵反秦之人才是意图将天下黎民百姓带入水深火热之中吧?陛下有哪里不如从前六国亡国之君?你一意反对陛下,不过因为自己是‘韩相公子’罢了。”

这几句话说得极重,直指张良所谋并非为民请命,纯属谋一己之私。

张良脸色几变,忍住了心中百般感受,沉声反问:“倘若瑶光道长是六国遗民,又当如何?”

瑶光被问得一愣。

她之所以能坚定地指责张良,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并未因秦始皇而遭国破家亡之痛,她出生之时,九州大地已经统一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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