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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2666-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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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要把全家接到美国去的。后来家里就没有他的消息了。她母亲认为,也许丈夫另有新欢,跟美国女人或者墨西哥女人同居呢;认为丈夫过上好日子了。她在最初几个月还认为丈夫已经死在沙漠里了,可能是晚上,独自一人,一面听着野狼嚎一面想着孩子们;她还想也许丈夫被汽车撞倒了,那车逃逸了。但是,这种想法让她无法动弹了(那里的人,包括她丈夫,大家都说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决心不再去想了。另外,她常常思考,万一他死了,肯定会有人通知她的,不是吗?不管怎样,她家里的事已经够多了,难以胡乱推测丈夫的下落。拉家带口真是太难了。但是,由于她勤快和细心,天生的乐观脾气,又善于倾听意见,因此不缺少友情。尤其是来自女人的友情,她们不觉得她的故事新鲜、奇怪,而是司空见惯,有普遍性。有个女友为她在贝尼区找到了工作。一开始,她从居住的沟渠旁边到单位要走上好长的路。孩子们由大姐来管。大姐名叫利维亚。一个喝醉酒的邻居要强奸利维亚。她一下班回来,利维亚就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她在围裙口袋里装了一把菜刀,去找那个醉鬼。她跟那个男的谈了,跟他老婆谈了。然后,又找男的谈话:你要向圣母保证不许让我女儿出事!她强调说,不管我女儿出什么事,我都拿你是问!用这把刀宰了你!男的说从今以后一切都会改的。但是,她走到这一步,不再相信男人的话了。她拼命干活,加班加点,甚至卖三明治给工友们,直到有了足够的钱在韦拉克鲁斯区租了一套房,距离工厂要比沟渠的破屋远一些,但是房子好,有两个房间,好砖好瓦,屋门可以上锁。每天多走二十分钟她不在乎。恰恰相反,她几乎一路走一路唱歌。她不怕昼夜打连班,或者在厨房里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准备女工友们次日吃的三明治。到早晨六点钟,她又去上班了。恰恰相反,卖力气让她精力旺盛,疲劳让她感觉有趣。白天漫长让人们感觉是无尽的苦难,而她觉得灿烂、光明,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脸也自然是鲜艳美丽的。她大女儿十五岁就开始工作了。母女上下班虽然是步行,但在说说笑笑中路程也就显得短了许多。儿子十四岁辍学。在贝尼区加工厂干了几个月,但几次受到警告后,因为他干活愚笨被开除了。这小子的手又粗又笨。于是,母亲为他在小区的面包店里找了一个工作。家里惟一读书人就是这个贝内罗贝·门德斯·贝塞拉。她念书的学校名叫阿基莱斯·塞尔丹小学,就在阿基莱斯·塞尔丹大街上。学校里有来自卡兰萨、韦拉克鲁斯和莫雷洛斯小区的孩子,甚至有市中心的孩子来这里上学。贝内罗贝·门德斯·贝塞拉念五年级。这女孩不爱说话,但成绩总是很好。她头发很黑,很长,很直。有一天,她离开学校后,就失踪了。当天下午,她母亲就向工厂请了假,去第二分局报案。陪同她前往的是儿子。警察登记了她女儿的姓名,告诉她要过几天才能有消息。她姐姐利维亚没法去警察局,因为加工厂老板认为,准了她母亲的假就足够了。第二天贝内罗贝·门德斯·贝塞拉仍然杳无音信。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再次来到警察局,想知道事情是否有进展。在办公桌后面接待她的警察说别这么不讲理嘛!阿基莱斯·塞尔丹小学的校长和三位老师正好在警察局,他们都很关心贝内罗贝的命运。没等警察罚她妨碍公务,校长和老师就把她和两个孩子拉出了警察局。第二天,贝内罗贝的哥哥跟妹妹的同班同学谈了话。有个女孩告诉他她认为贝内罗贝上了一辆有烟色车窗的轿车,就再也没出来。根据女孩的描述,像是一辆朝圣者或者子爵路轿车。贝内罗贝的哥哥和一位女老师跟这个女孩谈了很长时间。最后,惟一弄明白的就是那轿车是黑色豪华车。贝内罗贝的哥哥用了三天的时间筋疲力尽地走遍了圣特莱莎全城,寻找那辆黑色豪华轿车。他看到的黑色轿车很多,甚至还有烟色车窗的,它们锃光闪亮,好像刚刚出厂。但是,驾驶轿车的人们却不像绑架者的样子,有的是青年男女(那幸福的样子气得贝内罗贝的哥哥要哭了),有的是妇女。不管怎样吧,他还是把所有车牌号都记下来了。到了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商谈贝内罗贝的事情,但说的话毫无意义,或者最后的意思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一星期后,贝内罗贝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是市政工程的工作人员看到的,地点在下水道里;这条下水道位于黑屋公路附近,经过“辣椒”的秘密垃圾堆,从圣达米安小区到“小眼”峡谷,是圣特莱莎全城的排水系统。尸体立即被运送到了法医工作室里。法医鉴定如下:阴道和肛门被强暴过,两个部位有大量撕裂伤口;后来被勒死。但是,经过第二次解剖验尸,法医认为贝内罗贝·门德斯·贝塞拉是在被强奸的过程中死于心力衰竭。

那个时候,拉罗·古拉已经满了十七岁,比被杀害的贝内罗贝·门德斯·贝塞拉大六岁。艾比法尼奥已经为他找了住处。地点在市中心附近。那住处位于主教大街上,客人穿过门厅就是台阶,上去后进入一个大院子,中央有个大喷水池,从那里可以看见一座三层小楼;还可以看见孩子们游戏或者邻居们聊天的走廊——已经油漆剥落、半遮半露地藏在木屋檐下和薄薄的铁壁柱里——已经让时光留下了斑斑锈痕。拉罗·古拉的房间很大,足以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个电冰箱(放在桌子旁边)和一个衣柜(他衣物太少,柜子太大)。他还有个小厨房和一个刚刚修建的水泥洗涤池,那是用来洗锅碗或者洗脸的。洗手间和淋浴室是公用的,每层楼有两处厕所和三处屋顶平台。艾比法尼奥先让他看看自己住的房间——在一楼。拉罗看见艾比法尼奥的衣服挂在两墙之间的绳子上。看见旧床旁边有一堆旧报纸,都是圣特莱莎本地的。下面的报纸已经发黄。厨房好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艾比法尼奥说,警察最好单住,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然后,他送拉罗去自己的房间——在三楼,把钥匙交给拉罗。他说:小拉罗,好啦,你有自己的家了。你要想打扫打扫,就跟邻居借扫把!室内的墙壁上,有人写了一个名字:埃尔奈斯托·阿兰西维亚。拉罗指指那名字。艾比法尼奥耸耸肩。他说:应该月底交房租。说罢,没多解释就走了。

也是在那几天里,上级命令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放下“忏悔者”的亵渎教堂案,去处理发生在森特诺区和波特斯塔区的暴力抢劫案。他问这是不是意味着“忏悔者”案要封存起来了?上级的答复是:不!但是,鉴于“忏悔者”销声匿迹了,侦查没有进展,而圣特莱莎检察院的拨款不能太多,只能优先抓大案、急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丢下“忏悔者”,也不意味着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不继续领导调查此案的工作;但是,他所指挥的警察们不能二十四小时去蹲守教堂了,而是投入到对社会治安更有好处的工作中去。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一声没吭接受了命令。

下一个女性死者是露西·安妮·桑德尔。她住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的亨特维尔,距离墨西哥圣特莱莎有五十多公里。她和一位女友开车先到达砖坯镇,然后开车过境,准备看看圣特莱莎那不眠之夜,哪怕半夜也行。她女友名叫艾丽卡·特尔莫莱,轿车是她的,也由她来驾驶。她俩在亨特维尔一家手工作坊干活,那里制作印第安人用的有孔小玻璃珠,批发给汤姆斯通、图森、凤凰城和阿帕奇章克申的旅游商店。作坊里只有她俩是白人,其他女工都是墨西哥人和印第安人。露西·安妮出生在美国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小村庄里。她二十六岁,一心梦想住到海边去。有时也谈起回老家,但通常是在疲倦时或者生气时。这种情况不多。艾丽卡·特尔莫莱四十岁,结过两次婚。她是加利福尼亚人,但在亚利桑那州感到心情愉快,因为人少,生活平静得多。她俩一到圣特莱莎就直奔市中心的歌舞厅区。先进了“鹈鹕”,后到了“多米诺斯”。路上,有个墨西哥人加入她俩的队伍,二十二岁,说是叫曼努埃尔或者米盖尔。据艾丽卡说,他样子可亲,想追露西·安妮。后来遭到露西拒绝,又打算追艾丽卡。她俩指责他性骚扰或者是有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就在“多米诺斯”歌舞厅逗留期间,这个什么米盖尔或者曼努埃尔(艾丽卡无法记住他准确的名字)走了。她俩单独留在吧台。后来,她俩胡乱开车跑了市中心几个地方,参观了城里有历史意义的景点:大教堂、市政大楼、殖民时期的老房子以及四周有廊柱的中心广场。据艾丽卡说,始终没有人打搅她俩,也没有被人跟踪。她俩在中心广场转悠的时候,有个美国游客对她俩说:你们应该去屋顶花园看看,那可是壮观呢。后来那美国游客就消失在丛林里了。她俩觉得走走路这主意也不赖。夜空明亮,空气新鲜,满天星斗。就在艾丽卡寻找停车位的时候,露西·安妮先下了车,脱掉鞋子,在刚刚洒过水的草地上跑起来了。艾丽卡停好车后,去找露西·安妮。可是找不到了。于是,她决定深入到广场里面,向著名的屋顶花园方向走去。有些小径是土路,但主要道路还保留着石板。她看见一些长凳上有男男女女谈情说爱。屋顶花园是铁制的,里面有几个“夜猫子”小孩还在玩耍。据艾丽卡说,花园内的照明很差,仅仅不用摸黑走路罢了;但是,由于里面人多,也就消除了恐怖气氛。她没找到露西·安妮,但是看见了那个对她俩高声称赞“花园壮观”的美国游客。他跟另外三个美国游客一起喝龙舌兰,一瓶酒传来传去的。她走过去,向四人打听露西的下落。那美国游客望着她的样子,好像她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四人都已经醉醺醺了。但艾丽卡知道如何对付醉鬼。她向四人说明了情况。四人都很年轻,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决定帮助找人。片刻后,广场四周传来了呼喊“露西·安妮”名字的声音。艾丽卡则回到了停车位。没人。钻进轿车,从里面锁上车窗和车门,狠狠地按了几下喇叭。接着,开始抽烟,直到车内空气变得难以呼吸才降下一扇车窗。天亮后,她前往警察局询问城里是否有美国领事馆。接待她的那个警察不知道,去问他的同事。有个同事说有。艾丽卡报警:女友露西·安妮失踪。然后拿着一份复印件去了美国领事馆。领事馆位于中北区的维尔德霍大街,距离她昨夜跑过的几条街道不远,但是大门关闭。艾丽卡看见不远处有家咖啡馆,便进去用早餐。她要了一份素食三明治和一杯菠萝汁,然后从这家咖啡馆给美国亨特维尔——露西·安妮的老家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从她所在的座位上可以看见正在慢慢醒来的大街。喝完菠萝汁后,她再次给亨特维尔打电话,但这一次拨的是治安官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小伙子,名叫罗利·甘布萨诺,是她的老熟人。罗利告诉她,治安官还没来上班。艾丽卡告诉他露西·安妮在圣特莱莎失踪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她就要整个上午在领事馆度过,或者干脆去各个旅馆寻找。她说:请告诉治安官,让他给领事馆打电话。罗利说:放心吧,艾丽卡,我一定转告他!沉住气啊!说罢,挂了电话。艾丽卡用了一个小时慢慢嚼她的素食三明治,一直等到领事馆的大门开了为止。接待他的是一个名叫库尔特·阿·班克斯的人,他提了一大堆关于露西和她的各式各样问题,好像不相信她提供的说法。走出领事馆大门,艾丽卡才明白那家伙在怀疑她和露西是妓女。她重返警察局,不得不再次说明情况,因为接待她的警察不知道她报警的事情,最后才告诉她:没有关于露西失踪的消息,她很有可能已经回美国去了。有个警察建议她最好也回国,把事情交给领事馆去办,自己打道回府吧。艾丽卡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眼。他模样像好人,这建议似乎是好意。上午其余的时间和大部分下午时光,她都用来跑旅馆了。在这之前,她不停地想,露西·安妮会不会因为什么进医院呢?她排除了车祸的可能性,因为露西是在广场或者广场附近失踪的,而她一点也没听到嘈杂声、叫喊声、刹车声、轮胎打滑声啊。接着又寻找了露西其他入院的可能性,结果只想到了露西可能犯了失忆症。这种可能性太匪夷所思。她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在她访问过的所有医院里都没有露西,也没有美国女人登记挂号的记录。到了最后一家医院,有个护士建议她去美洲诊所——一家私立医院——看看。可她用英语嘲讽地喊了一句:宝贝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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