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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国色-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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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爹刘远一个人身上,一旦刘远那边出什么事情,刘家的一切都将倾覆,整个颍川郡的根基也将随之动摇。

刘桢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出多逆天的大事来,她人小力微,只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知道,总还能提前作作准备,或者帮忙出出主意的。

然而放眼整个郡守府上下,她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够商量事情的人,张氏每逢大事容易慌乱,换句话说,就是心理素质不够强大,但凡有什么事情,刘桢也不敢轻易去惊动对方,生怕她反应过大,到时候弄巧成拙,因为事实证明刘桢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如今刘远率军出发一月有余,消息零星无几,刘桢听到的大多都是项梁那边的消息,关于刘远他们眼下已经到了哪里,遇到什么事情,是赢是输,这些消息反而很少。

没消息不等于是好消息,于是坊间这两日渐渐传出一种说法,说刘远南下不利,八千兵马在衡山郡就被绊住了,与秦军交战不利,颍川军大败云云。

刘桢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但是从安正这些天紧皱的眉头来看,真相只怕不会太乐观。

“二叔父,你就告诉我罢,我定不会传于第二人知道的!”刘桢先是哀求,然后又笑眯眯地半是威胁:“你若是不说,我就去问宋先生和吴县令,他们总该有一个人肯告诉我的!”

安正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他大兄家的孩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长子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偷跑上前线了,现在刘桢又浑不似个女儿家,对政务战事样样关心过甚,幸而不像刘楠那般胡闹,否则他可真是要头疼了。

“罢罢,你既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安正沉下脸色,“十日前,大兄已经攻下衡山郡了!”

“当真?!”刘桢先是大喜,又不解道:“即使如此,为何秘而不宣?”

安正道:“衡山防守薄弱,易攻难守,大兄一朝得手,就留了四千兵马镇守衡山,又带着余下的四千兵马赶往南郡,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南郡,熟料在江陵城外与秦军交锋,因轻敌而败退,还受了伤,你三叔不得不带着他退回衡山郡疗伤,又担心秦军乘胜追击至衡山,是以这些天我们竭力将消息压下,以免动摇颍川郡的人心。”

现在秦军主力在于东线,也就是说大部分都集中在章邯麾下,被他带去消灭陈胜吴广那帮人了,分布在各郡县的兵力有限。

但有限并不等于没有,刘远因为夺取衡山郡的过程太过顺利,以致于产生轻敌的心理,在南郡遭遇挫折,也是正常的。

刘桢担心的是老爹的伤势:“阿父伤得如何,可还严重?”

安正扯出一抹笑容,却怎么都不肯再多说了:“无甚大碍,你尽可放心。”

安正虽然不愿多说,刘桢却已经隐隐猜出不祥的预感,不多两日,原先隐隐绰绰的流言便有了扩大的趋势,衡山郡被刘郡守攻下的消息传到了阳翟,但很快,刘远负伤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回来,许多人开始议论纷纷,谣言跟着尘嚣甚上,有的说衡山郡又被秦军夺回去了,也有的说刘远伤势极重,一时半会起不了床,所以才迟迟没有回来。

人总是喜欢往坏的方向去联想,到后来,甚至连刘远伤重不治,已经去世这种流言都出来了。

这也难怪谣言会满天飞。

从地理位置来看,颍川郡跟衡山郡之间的距离,比从阳翟出发到陈郡的距离还要远,古代交通不便,传递消息往往要慢上好几天,即便是安正他们这样跟刘远大军之间有专人来回送信的,也不可能及时收到讯息,更何况这其中也不排除刘远出于种种战略考虑,暂时隐瞒一些真实战况等原因。

为了安定人心,宋谐想了个法子,让安正派人贴出安民告示,谎称刘远所率军队在南郡取得大捷,已经将南郡也收入囊中,此时正前往南阳郡与宋留会师的途中,因此刘郡守命人来传,今年颍川郡内一律税收减半,以示与民同贺。

这个消息一出来,倒是镇住了很多人。

不少原先蠢蠢欲动的,此时又将手脚重新缩了回去,静观其变。

看似混乱的局面逐渐平静下来,然而水面已经被搅浑,聪明人自然可以透过一团浑浊的水看透宋谐想要掩盖真相的本质。

此时整座阳翟城更像一根绷紧了的弓弦,刘远一日不回来,便一日有可能发生无法预测的状况。

这一切,张氏浑然未觉。

她自然也听说了城中的谣言,在宋谐谎报大捷之后,张氏还特地将宋谐请来相询,宋谐并没有打算将真相告诉张氏,只是安抚她一切安好,张氏对宋谐信任无疑,闻言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但刘桢却是知道真相的,她无法向张氏倾诉,多一个人担心根本无济于事,刘桢只能暗暗地将焦灼埋藏在心底,一边暗暗祈祷刘远平安无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刘家并非世家,在阳翟城也无任何底蕴,所以刘远一个人就等于擎天之柱,一旦支柱不在,刘氏就成为一个摆设或笑话。

而除了刘远之外,唯一能镇得住场子的许众芳也跟着出征了,余下的安正与宋谐二人,文气有余,杀气不足,乱世之中很难成为领袖人物。

这一天晚上,刘桢刚刚用完夜食,独自在后院散步消食,就见阿津匆匆过来。

“小娘子,郭家小郎来了,说有急事,请你快去看看呢!”

刘桢有点诧异,郭质本性有点爱玩爱闹,刘楠走后,她也没少跟郭质相处,知道这个少年并非不知轻重的,大晚上这么着急地过来,必定事出有因。

阿津带着她匆匆来到角门,就见郭质正在门外走来走去直打转。

“阿质?”

郭质抬头一看,疾声道:“快!你让你阿母和弟妹们赶紧跟我走!”

第45章

刘桢自然要问:“发生何事了?”

郭质左右不过是一少年;也不可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他来不及喘口气;急急就道:“我与阿成他们从西城门回来时;瞧见董翳带着数十人朝这里来了,还挟持着宋先生呢;只怕来者不善!我也是抄了小路才能赶来与你报讯的;快和我走罢,晚了就来不及了!”

董翳是秦朝降将,自投降刘远之后;被刘远委以监御史的职位。按照秦朝的规定;监御史、郡尉与郡守三者并立;虽然郡守作为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但是他没有权罢免监御史和郡丞;不过刘远拿下颍川郡之后,这种规矩当然也就随之变化了,不管是监御史还是郡尉,统统都成为刘远的手下之臣。

刘远让董翳当监御史,本意是为了拉拢他,也显示自己宽容大度,但是董翳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刘远没让他当郡尉领兵,而是给了他一个手下无兵的监御史,实在是不信任他的表现,碍于刘远在阳翟的权威日盛,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将不满埋藏在心底。

现在刘远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虽然宋谐等人宣称刘远取得大捷,但董翳不是傻子,他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在兵事上比他人更为了解,从种种迹象上来看,董翳推测刘远在前线可能遭遇到不小的挫折,现在负伤的流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综合这些推测,董翳惊讶地发现,阳翟的防守并不严密。

刘远为了出征,带的都是精锐之兵,他考虑到章邯大军一时半会不会来攻打阳翟,所以留在阳翟的这两千兵马,算不上精锐,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原属秦兵,后来又降了刘远的董翳的老部下。

在抽丝剥茧得出这些讯息之后,董翳怦然心动了。

这种时候,他只要出其不意夺下郡守府,将宋谐和安正等人控制住,在回头跟章邯取得联系,那自己摇身一变,就又是秦朝大将了,还是立了大功的那种,夺下一郡的功劳,怎么都能封个侯吧,相比起来,董翳对监御史这种屁大的小官,压根就看不上眼。

董翳说干就干,他暗中纠结了一批自己原来的亲信部下,又把宋谐先挟持了,然后气势汹汹地奔往郡守府,准备把郡守府里的一干妇孺拿下来,然后再把郡守府占了,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发号施令,至于安正,董翳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根本不足为虑。

刘桢并不知道董翳的这些想法和计划,但她从郭质的话语里,也分明感受到了那丝危险和急迫,能够容许她考虑的时间很少,只有区区几秒,刘桢很快下定了决心:“不,我不走!”

郭质急得顿足:“那婢子!”他喊的是刘桢身旁的阿津,“还不去通知你家主母,我先将你家小娘子带走了!”

阿津也吓得手足无措,却还记得下意识地看向刘桢。

刘桢深吸了口气,命令她:“听我的,不必走!现在走也来不及了,只怕没等我们逃出多远,马上就会被他们找到的,到时候更为糟糕,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走!阿质,你马上去找安二叔,我会尽力拖延一些时间,快!”

幸好郭质并不婆妈,也没有继续纠缠,想来是能分得清轻重的。他咬了咬牙,狠狠道:“罢了,那你撑着点!”

说完转身就跑。

“小娘子!小娘子!这可怎么办才好!”眼见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阿津带着哭音无助地问。

“你去将府中壮硕婢仆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护着我阿母他们!”刘桢道。

“那小娘子你呢?!”阿津问。

“你不必管了,听我的去做就是!”刘桢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没了男主人的郡守府早早地就关闭了大门,看上去颇有几分冷静。

天气寒冷,这条街道又有宵禁,入夜之后基本就没什么人影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马蹄踏踏的回响就显得格外清晰。

宋谐被五花大绑挟持在马上,嘴巴也被堵得紧紧的,幸好董翳看在昔日份属同僚的份上,没过于羞辱他,依旧让他骑着马,只是身后多了一名兵士负责监视看管他,一行人驱马从长街对面过来,不一会儿就到了郡守府门前。

宋谐呜呜了两声,好像有话要说,董翳冷冷看了他一眼,“取下他口中的布巾!”

士兵依命照办。

宋谐老大年纪的人,被突如其来这么一番折腾,体力早已不支,他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腮帮子,喘了口气,才有力气开口说话:“董监御史,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刘郡守于你有恩,如今你却跑来挟持他的家人,还想取而代之,传出去,他人只会说你董翳忘恩负义。”

董翳冷笑一声:“宋文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这般卖命替刘远说话,无非是你女儿跟他儿子订了亲,将来你还想混个皇亲国戚当当,是也不是?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是前秦官员,刘远重用你,跟劝降我,都是一般道理,他压根就不信我们!等到他位置坐稳了,手下人多了,你我二人必是他首先要拿来开刀的!”

宋谐叹了口气:“刘郡守不是这等人,你多虑了!”

不过现在董翳做出这等事,一旦刘远知道,那可就难说了。

话虽如此,他总想着多拖延一点时间,等到安正反应过来,说不定一切还来得及。

谁知道董翳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嗤笑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只怕我那些部属如今早已将安正收拾了,只稍我将郡守府拿下,阳翟就是囊中之物,你现在若愿幡然悔悟,与我一道向章将军请罪,说不定还来得及!”

宋谐沉声道:“董翳,你怎的糊涂至此!秦君无道,天下反之,仅凭章邯一人,难道还能力挽狂澜?!如今秦廷阉宦当政,早已赏罚不明,你何必……呜呜!”

下面的话没能说出来,董翳已经命人将宋谐的嘴重新堵上,然后就准备破门而入。

结果这个时候,郡守府的大门却直接由里面打开了。

一名少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说是少女,倒不如说是女娃,对方不过**岁的年纪,一身茜红色的曲裾深衣,发色乌黑,越发衬得模样玉雪可爱。

只是此时对方可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庄重而严肃。

“来者何人?”声音虽然稚嫩,乍听惹人发笑,若是仔细辨别,却不难发现一股有别于年龄的沉稳。

董翳连下马都不屑,更勿论回答问题了,他嗤笑道:“偌大郡守府难道已跑得空无一人,竟要一个小小女子来守门?”

刘桢道:“我乃刘远长女刘桢,阁下可是董监御史?”

董翳:“是又如何?”

刘桢:“我有一言,事关监御史性命前途,还请监御史一听。”

“讲。”董翳挑起眉毛。

他刚降刘远不久,虽则听过刘桢在刘远面前分量颇重,却也压根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只因他早就得知,郡守府充其量只有几个兵士把守,自己这一行人进去无异于虎入羊群,根本不会遇到任何阻碍,所以才不急着进去。

刘桢缓缓道:“董监御史,听说你本是晋国太史董狐之后,是也不是?”

董翳:“不错。”

谁知刘桢一言不发,竟然拱手朝他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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