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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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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仍旧奋力向前驶来,仍旧尽力地吼叫着“船啊,喂”。

他们微笑着满心欢喜地登上军舰时,嗓子已经几乎完全发不出声音了。不过等他们喝完两小桶淡水,他们的代言人捕鲸主炮手站在甲板上,用嘶哑的低声,夹杂着沙哑的大笑;讲述了他们的经历。他们从属于伦敦的“勇敢狐狸”号,船长是詹姆斯·赫兰德。“勇敢狐狸”号出海正好有两年了,虽然一直不算太成功,但在到达加拉帕戈斯群岛之后,他们觉得可以有指望满载而归了,因为他们发现这儿的鲸鱼很多。第一天他们就杀了三头,又杀了三头天就降雾了,于是小艇都被派了出去。他们这条小艇一直在紧追一头年幼活泼的四十琵琶桶大小的雄鲸鱼,它带着他们一路跳荡,来到了雷东度巨石北面很远的地方,远离了自己的船伴们。船伴们因此既看不见他们,也不能给他们带去新的捕鲸绳。最终,鲸鱼带着鱼叉和捕鲸绳逃走了,留下他们逆风逆流行驶了严酷的一天一夜,他们没有一滴水喝,更不用说吃的了。等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他们看见了什么呢?唉,他们看见可怜的“勇敢狐狸”号让一艘美国人的护卫舰差不多拆散了架,不但崭新的前桅中桅杆给拆走了,而且船上所有的鲸油、鲸蜡——前仓,也许还有半个中仓都装满了,不会再多了——都被转移到另一艘捕鲸船“阿美里亚”号上去了,“阿美里亚”号也是从伦敦河来的。幸好当时是晚上,他们沿着海岸驶过去,被陆地遮挡着,所以没有给发现。捕鲸主炮手到过这片水域——他熟悉这个岛——他们驶进一个狭窄的小湾,把小艇藏在浮木下面,爬上了岸,爬到一个老海盗的棚子里。那儿多少还有一点水,不过水是咸的,而且正在飞快地蒸发掉。

那儿有海龟和陆生蜥蜴,鲣鸟也开始生蛋了,所以他们总的来说过得不错,不过就是口干舌燥。他们马上就看见“阿美里亚”号起程了,美国护卫舰在为它欢呼。它升起了美国旗,朝南稍微偏东的方向航行。然后第二天美国人把两三百头海龟运到了海滩上,用小艇把它们载到了军舰上,又点火焚烧了“狐狸”号,起了锚,离开了海峡,朝西面笔直地驶走了。他们匆忙地赶下山来,想把火扑灭,可是没有用,五六只装鲸油的琵琶桶给凿破了,鲸油流满了甲板,火势很旺,他们一点也没法靠近。舰长要是沿着海峡继续向前的话,还能看见它烧焦的船身呢:“狐狸”号就搁浅在班克斯湾以北的一片暗礁上,凿破了船底,那地方就在锚地过去不远。

“美国人离开海峡的时候,是不是笔直向西?”杰克问道。

“嗯,阁下,”捕鲸主炮手说,“可能向南偏一个罗经点。摩西·托马斯和我一起又回到棚子,我们一直看着它消失到海平线下,笔直向西,只有一丁点偏南,前桅杆和主桅杆都扯着上桅帆。”

“是去马尔盖萨斯,捕鲸主炮手?”

“说得对,伙计。那儿有我们的五六只船,还有一些美国佬的船,因为现在三明治群岛已经不像从前了,新西兰也没什么指望了,要是你敢踏上岸,人家就会把你吃掉。”

“好,很好。莫维特先生,把这些人编进军舰的名册。我肯定他们都是出色的水手,可以定为二等水兵。亚当斯先生会发给他们吊床、卧具、衣服。开始一两天,免去他们的一切职责,这样他们可以恢复体力。艾伦先生,等变潮的时候,我们要离开海峡,制订一条去马尔盖萨斯的航线。”

“不抓海龟了,阁下?”莫维特问道。

“不抓海龟了。我们对舰上的食物储备一直很节俭,海龟的美味我们也可以放弃。不了,不了,它比我们早动身了十八天,我们不能为了海龟、鱼子酱或者茶里的奶油浪费一秒的时间。”说完这些,他走下了甲板,看上去完全心满意足。几分钟后,斯蒂芬匆忙赶到了大舱。“我们什么时候停船?”他叫道,“你答应过我们会停船的。”

“我的承诺从属于海军的要求。听着,斯蒂芬,现在海潮、海流、柔风都对我有利——敌人比我们早出发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一刻也不能浪费了——难道我凭良心可以为了一只鬣蜥或者一只甲虫耽搁时间吗——毫无疑问,它们确实很有趣,可对战争没有直接的作用。坦率地说,不是这样吗?”

“人家把班克斯载到奥塔海特,去观测金星的运行,这也没有直接的实际作用啊。”

“你忘了班克斯是自己付钱雇的‘努力’号,你还忘了那时候我们碰巧没有和谁在交战。除了知识以外,‘努力’号并没有在追踪什么别的东西。”

斯蒂芬并不知道这一点:这些话要是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就是让他更加愤怒了,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说道:“我知道你准备绕过左边这座长岛的顶端,然后开始航行,从岛的另一边离开。”杰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就好了,要是马丁和我步行穿过去,我们到达另一头的时间会比军舰早得多。岛的长宽比例是十比一,千真万确。一只小艇就可以把我们轻易地送到岸上,再把我们从岸上接走。我们会走得飞快的,只会停下来做一些重要的观测,我们几乎肯定会在淡水泉、矿石、抗坏血病植物等等方面获得有价值的发现。”

“斯蒂芬,”杰克说,“要是柔风和海潮对我们不利,我本来是应该同意的,可情况并非如此。我只好表示反对。”穿过碎浪把他们送上岸是困难的;在西边把他们从岸上接走或许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说,两个沉迷的自然哲学家,横穿一个偏远的海岛,岛上又充满了科学所未知的植物和生灵,很可能等到护卫舰在锚地沉没,或者等到它搁浅在自己的牛肉骨头上,他们“飞快的步行”还没有结束呢——在此之前,杰克就见过马图林在岸上,仅仅为了一只马德拉木虱子,就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不过他还是为自己朋友的失望而感到遗憾。马图林失望的程度,比起杰克从这些岛屿极端荒凉的样子所估计出来的,要强烈得多。看到斯蒂芬通常冷静呆板的脸上升起愤怒的红潮,听到他的回答所用的严厉语调,杰克就更加感到遗憾了。斯蒂芬说:“那好,阁下。看来我得服从上级的命令。我必须满足于仅仅在军事远征中充当一分子,它匆匆地错过不可估价的珠宝,忽略所有的发现。一心一意只想着毁灭——不想在发现上花费哪怕五分钟。我不想提权力的腐败和滥用,我只想说,我一直把承诺看成是有约束力的,直到现在我都没想过你会对此持不同意见——我没想到你会食言。”

“我的承诺必定是有条件的。”杰克说。“我指挥的是皇家海军的军舰,不是私人游船,你健忘了。”然后,杰克更温和地笑着说,“可是我告诉你,斯蒂芬,我会尽量靠岸边近些,你可以用我最好的消色差望远镜来观察动物。”— —一边拿出一架精美的五镜的赫兰德。因为斯蒂芬有把东西掉进海里的倾向,杰克以前是从来也不肯让他用这架望远镜的。

“你可以把你的消色差望远镜……”斯蒂芬止住了自己,停顿了一下,又说:“你非常好心,可我自己也有一架。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他感到极端地愤怒:他的解决办法——相对于三角形两条非常长的边,取其短边——在他自己看来无可置疑地合乎情理。令他感到更加愤怒的是,现在舰上几乎每个人都对他格外友善、特别关心,不仅他的老朋友们,比如邦敦和基里克,以及享受特殊待遇的乔·普赖斯(他简直把这个给他开颅的人当成了自己的私产,而且和只丢了一条胳臂的罗杰斯处在永久的敌对状态中),就连帕丁,还有新近加人的“保卫者”号的水兵们,甚至连候补生队伍里的小孩子们,都对他关怀有加。因为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更能保持volto sciolto, pensieri stretti,①一直感到自豪。他可以发誓,自己的苦恼完全无法察觉,可现在就连大字不识的戴柏油帆布帽的水兵们都安慰起他来了。

①意大利语:展开的面孔,封闭的思想。

怀着充满愠怒的满足感,他观察到,尽管海潮变更,事实上“惊奇”号在这两段水路航行得还是很慢,这是因为,柔风有两次变得对航行不利了。他们缓慢地驶过两片绝妙的岸滩,一条小艇本来是可以在那儿送他们上岸,再把他们接回军舰的,第一片岸滩就在捕鲸船黑色残骸所处的暗礁往前的第一个小海湾。他很清楚,他和马丁本来就算四肢着地爬过岛屿,也会有多余的时间。“只要一半的时间。”他嘟囔着,极端沮丧地敲打着栏杆。

他注视着昏暗的、乌云笼罩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在船后消失,随后就早早上床睡觉了。他的一连串祈祷词的最后一段,本来并不是为像他这样充满怨恨的头脑而准备的。然后他服用了两盎司的鸦片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拿起了博修斯的《论哲学的安慰》。

但即便如此,在午夜两点帕丁把他叫醒的时候,他还是非常恼怒。帕丁用英语和爱尔兰语,非常缓慢,极其困难地告诉他,布莱克尼先生吞下了一个四磅的葡萄弹。

“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的。”斯蒂芬说,“那个可恶的小畜生在撒谎——炫耀——充能人——想引人注意。等我给他一剂药,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会懊恼的,相比之下蒙斯特的悲哀都算不了什么。”

不过等他看见那个小畜生之后,他了解到所谓的葡萄弹,原来只是游艇四磅大炮所用的一颗小炮弹,九颗小炮弹才组成一发。小野兽脸色苍白,惊慌失措,连连为自己辩解,人们已经把他安置在了半甲板的灯笼旁边。他马上叫人抓住他的脚倒提着,自己跑去拿来灌胃唧筒,朝他的体内灌进了大量温和的掺朗姆酒的盐水。在痛苦的干呕声中,他听到了铁球掉进盆里的当啷声,他高兴地想到,他不仅治好了可能致命的消化道堵塞,而且也戒除了病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酒精饮料的爱好。

虽然如此,虽然这次他在肉体上和道德上都大获全胜,但第二天他的情绪仍旧不佳。亚当斯说起舰长今天会出席下级军官室的午餐——而且午餐会特别精致,简直就是市长大人的筵席,可斯蒂芬只是说:“噢,真的吗?”他的声调里找不出一丝的高兴。“我知道那家伙以前是怎么在港口滞留的。”他从背风面的跳板上看着杰克,对自己说。现在“惊奇”号在广阔的南海平稳地航行着,从海洋的一边到不可想象的另一边都是纯粹的蓝色。“我知道这家伙以前是怎么在港口滞留的,只要事情和女人有关——还有奈尔逊,还有很多舰长、很多将官,只要事情和通奸有关——到那种时候,就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在脑后了,哪怕是对皇家军舰一丝一毫的顾虑。不,不,他们的顾虑只留给自然哲学,或者随便什么有用的发现。他的灵魂都给了魔鬼,这条不诚实的、伪善的狗,不过他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虚伪——pravum est cor ominiume①——心首先是背谬的,而且还捉摸不定。谁会知道心是什么呢?”

①首要的一点,心是背谬反常的。

可虽然斯蒂芬性情阴郁,报复心很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却让他非常注重待客之道。舰长是下级军官室的客人,舰上的军医是不可以心怀固执的怨恨,沉默地坐在那儿的。用了相当大的自制力,斯蒂芬说了四句礼貌的话,过了适当的间隔,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阁下,和你干一杯。”

“我必须最衷心地祝贺你,大夫。祝贺你保全了年轻的布莱克尼。”杰克回敬了他的鞠躬,说道,“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的老船伴,去告诉他说,就为了一颗葡萄弹,我们让他的儿子阵亡了。我的意思是说,这种情况下的葡萄弹,而不是法国人的或者美国人的炮弹。”

“他怎么会吞下那样的东西?”马丁问道。

“我当候补生的时候,谁要是说话太多,我们会往他嘴里塞上一个。”杰克说。“我们把它叫作棒头糖。大概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

“我可以给你一片狐鲣吗,阁下?”霍华德从餐桌的中部说。

“请吧。这种鱼是一流的,狐鲣,一流。我可以整天不停地吃。”

“我今天早上抓了七条,阁下。我是坐在后桅链台上,在尾波旁边下的钩。我送了一条到伤病室,一条送给候补生们,三条给了我的海军陆战队,留下最好的给我们自己。”

“一流,一流。”杰克再次说。确实,这是第一流的午餐:最好的绿海龟、晚上飞到船上来的鲜美的飞鱿鱼,还有各种各样的鱼,还有海豚馅饼,最精彩的是水鸭做成的一道菜。从味道上说,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水鸭和克里斯蒂安岛的水鸭不分上下。霍华德的中士以前是个偷猎者,水鸭是他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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