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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在北京有张床-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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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几个人噼噼啪啪地朝小车扔石块,小车尾灯被砸烂。小车急刹,一男一女出来——居然是朱虹云和他男友!只见她哭丧着脸骂道:“瞎眼了吧?这是广州本田,还是我私车,有种砸公车去啊!”

“砸的就是你!”更多石块矿泉水瓶飘过来。我想冲过去,朱虹云和那男人已抱头鼠窜,狼狈而去。

另外一个举着“佳能”数码相机的路人在拍照,几个学生过来指责他崇洋媚外,这人争辩:“我买啥要你们批准吗,真是的!”

大学生说那你非买日货吗?买韩国的不行吗?这人嘴硬:“管得着吗?有本事把日资轰走得啦。跟我一个普通消费者瞎来劲,再说这也是合资。”

旁边一个搞外贸的也耍起泼来:“你们瞎闹啥啊?中国连续二十多年贸易顺差你们知道吗?挑起贸易战,经济垮了你们这帮傻逼喝西北风去!现在的大学生,垃圾!”

大学生怔了半晌,突然脸红脖粗振臂高呼:“振兴中华,从我做起!”

人群立马将这个使用合资企业产品的人团团围住,高呼口号,高唱《团结就是力量》,高分贝呼叫声差不多将这人活活震死了。倒霉蛋气焰顿消,在警察帮助下抱头捂耳跑了。得胜后的大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散去。一路惊天动地,进入国贸立交桥,右入长安街,看样子要去天安门。不料在日坛路和建外大街交叉口被警察设置的路障堵住了。我朝威猛,他们不敢冲,绕向日本使馆。使馆戒备森严,砖头、石块朝围墙、护网、摄像探头和路灯扔去,一辆日本车四脚朝天。我担心出大事,往回走。猛然想起齐顺子,这家伙肯定在场。立即拨电话,几次电话都通了没人接,正放弃时接了,果然传来嘈杂的人潮声浪,顺子嬉笑着:“老大,想起我来啦?”

“我能不想起你吗,在哪儿,是不是在游行?”

“呵呵,您说呢,这事儿少得了我吗?”

我破口大骂:“伤不着日本人一根寒毛,巴掌棍子统统落在自个身上!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汉奸嘛!”齐顺子说。

“使用洋货就是汉奸?你是脑子被门缝夹坏了还是血管被浆糊阻塞了?你爷爷义和团啊?你就没使用过洋货?这手机芯子哪儿来的?离开洋货你TMD能生存一天吗,你就抱着老祖宗的四大发明裹脚布旱烟袋吃喝拉撒去吧。”我骂。

“爱国嘛。”齐顺子有些底气不足,我呵呵大笑:“爱国?你一阿Q爱啥的哪门子国?赵太爷同意了吗?上次工体那儿,不是我救你一把,你就进去啦。”

“老大,我已经进去啦,现在警车上呢。”齐顺子压低声音,“我路过日本料理店,他们说我扔了几块砖头,其实我也就偷吃了几块寿司和三文鱼,他们闻出来芥末味儿啦。”

这么柔顺的农村孩子也搞打砸抢了!惊愕不已的我问:“你到底干没干啊?”

他不置可否地呵呵笑着。

我说那几家日本料理店我都光顾过,老板是中国人,员工是中国人,原料是中国的,顾客大多是中国人,唯一不同是烹调工艺和招牌——那也是古时候中国传过去的呢,没见连招牌都是汉字吗?我质问:“你们这是反日还是反华呢?TMD整个儿一挥刀自宫啊!”

“我们还去大使馆了。”齐顺子支支吾吾。

“去大使馆更不能胡来——”

“关掉手机,谁让你打了?”突然传来厉声呵斥,听见齐顺子颤颤巍巍:“哥们打的,教育我呢。”

“关掉!”一句骂声,手机断了。

心想他进去一次也许更有好处,就没打算去捞他了。

4

“五一”前,小羽说她不回北京,过后有个来北京的公差,可以省很多钱。丹尼尔约我去内蒙玩,我谢绝了,我想去上海看看小羽,也想顺道看看刚从美国回国探亲的上海干妹妹方佳嘉。一年前她在美国生下一对双胞胎,带回上海住一段时间。我们通了几次电话,邀请我去玩。她说她家很小很乱,但附近有个价廉物美的旅馆。

初来乍到,晕头转向,我再次呈现出外乡人初到巴黎的症状。在满眼浮华的上海城里闲逛,最后到了外滩。殖民色彩的外滩披风沥雨上百年,面对暴发户似的浦东,就像力不从心的雍容贵妇人,絮絮叨叨诉说着昔日繁华旧梦。黄浦江发黄发黑,漂浮着垃圾和泡沫,还好不算太臭。春光明媚,江风拂面,煞是舒坦。游人如织,争相以浦东橱窗似的崭新高楼或黄浦江里的轮船为背景留影。各等外国男人和老中青中国美女勾肩搭背招摇过市,明摆着大国尚未崛起,尔等尚需努力。

方佳嘉又惊又喜,责备我没通知她,好去接站。我说等联系上了小羽再约,她说那也好,也想看看比她小三岁的嫂子。我再给小羽打电话,她以为我恶作剧,我就让旁边一个阿拉证明,她还将信将疑。我跑到公话亭给她打电话,嘈杂声中小羽尖叫起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搞恐怖袭击啊?我在开往浙江千岛湖的车上啦!”

我大惊失色:“你去那儿干什么?”

“拓展训练。”压低的声音让我想象出她半捂着手机和嘴巴,“说的是拓展训练,都拿它当公费旅游呢。”  轮到我将信将疑了,她说下车就用当地公话打来,还会发照片。我抱怨:“那我咋办啊?大老远的。”

“你不是没来过上海吗?玩几天吧,美国干妹妹不是回来了吗,让她陪你吧,我一百个放心。”

我叹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没事儿,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陪你玩。”

互相提醒安全后挂了电话。哪还有兴致,都想掉头回北京了。我给方佳嘉打电话后,她再三留我玩两天,说旅馆都看好了,给我带礼物了,还抱怨我“媳妇还没娶就忘了妹妹啦”。

我去地道里搭乘五光十色的隧道列车穿过头顶的滚滚浊浪,从浦东钻了出来。看了看会展中心,花一百块坐电梯上东方明珠电视塔喝了杯冰水撒了泡尿,再打车通过南浦大桥折回浦西,直奔方佳嘉家附近。上海的士基本是干干净净的2000型“桑塔纳”,司机也不像北京的哥那么邋遢,一律白衬衣白手套红领巾。我这的哥还带着金边眼镜,气质直逼海归精英,就是不咋说话,连踢三脚肚子里没丁点儿化学反应。

方佳嘉住老西洋楼和石库门杂居弄堂,典型老上海。我在小街口下车,一男一女向我招手,见过照片,正是方佳嘉和她老公宋沪生。方佳嘉兴高采烈和我行一西式拥抱礼,他老公则客客气气地和我握手:“久闻大名。”

方佳嘉透着上海女子的精致和时尚,做母亲后胖了一点。她老公在一家美国高科技公司工作,回来度假半月就走。和一般精瘦的海派男人不同,宋沪生有着一付鸭梨型身材。

低矮而修长的筒子楼可能上百年历史了,居然有电梯。狭窄黯淡的楼道里,各家各户门外都有洗衣池和灶台,堆满了杂物。人们在过道里干家务活,锅碗瓢盆声、洗衣机的轰鸣声和聊天声交织一团。磕磕碰碰地走,一边和邻居们打招呼“借光”,方佳嘉很抱歉地说:“这里太狭太乱了,父母家,暂时住这儿。”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看的就是老上海。”我说。远远传来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此伏彼起,方佳嘉加快了脚步:“小家伙要吃的了。”

房子只有两间,比我“家”还狭窄。方佳嘉父母退休在家,专职带外孙。俩小家伙躺在宽大的婴儿车里闹腾,奶瓶打翻,玩具满地。老两口好话说尽,小家伙不予理睬,老太太扬起手吓唬,小家伙挑衅地看着,方佳嘉忙制止:“妈,你可别打啊,他们是美国公民,在美国你就犯法啦。”

老太太笑着说:“这儿是中国,姥姥打几下犯啥法?”

老太爷也说:“美国公民也是我孙子,照打不误。”

方佳嘉抱着孩子哄了一会,拿着奶瓶喂,小家伙安顿下来,不久睡着了。方佳嘉拿出两大盒美国巧克力Hershey塞给我:“本想给你买件衣服,尽是‘Made in China’,好不容易找了件地道美国货。”

方佳嘉将孩子委托给父母,和老公、我出门了。打车去一家据说很有名的海鲜酒楼。迎宾将我们安排在亮堂堂的巨大通体玻璃前,窗外高楼林立,暮气漂浮,霓虹灯闪烁,让我确信浮华之玄外之意——繁华是一种漂浮状态。刚坐下小羽就打来电话报平安,方佳嘉也和她述一番姐妹情谊。随后,我们去水柜挑选活体海鲜。

方佳嘉问起我和小羽的事情,我说最近闹别扭了,麻烦大了,我犯了“不成功罪”,恐怕要散伙了。方佳嘉安慰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她不在乎哥,就是她的问题了。现在小妹妹一大把一大把的,你要来上海,我给你介绍几个,我有几个同学现在还待字闺中呢。”

“谢谢好意了,在北京犯了‘不成功罪’还允许改正,这儿还不得立即押赴外滩执行海葬啊?”我说,“再说了,上海女孩不都为外国人而生的吗?大街上看看去。”

“也不全是,很多其实不是上海人。”方佳嘉纠正,“你看我就没嘛,我就一点也不像上海宝贝,既不会嗲,又不会‘作’(注:“作”,上海方言,指女性撒娇、卖弄以讨好卖乖。)。”〖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宋沪生也得意地说:“说起来我还占了很大的便宜,呵呵。”

其实方佳嘉还是很会“作”的,要不老公服服贴贴的。我说准备明天回北京,小夫妻再三挽留,我就说再玩一天。方佳嘉叹息:“也是啊,大老远过来看她,她却不在。拎不清!(注:“拎不清”,上海方言,指不知轻重不明事理。)”

“这不怪她,我是突然袭击。”我说。

他们陪我外滩看了看夜景,又打车赶到衡山路酒吧一条街。上海酒吧价位比北京略低,装修精致。酒托、皮条客和性工作者也没那么嚣张。喝得醉醺醺的西方人和日韩酒客争相嬉闹,色彩斑斓的上海宝贝们蝶影一样魅舞其间。

5

次日,我婉拒方佳嘉夫妇的邀请,兀自在这个十里洋场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个和北京一样的巨无霸似的庞然大物,置身其间,人如蝼蚁。和北京不同的是,这个城市的植物多为亚热带阔叶林,树叶宽大绿油油湿漉漉,空气里飘着温润而咸湿的味儿;北京道路宽大笔直环状,四面八方没悬念,上海道路狭窄蜿蜒旁逸斜出,更显拥挤迷糊憋闷;北京大楼并不特别高,普遍大跨度,如同丰乳肥臀威猛笨拙的相扑运动员,显示的是肌肉,在乎的是力量;上海的高楼更时尚更有型,如高挑逶迤的骨感女人,在狭窄蜿蜒的道路上或错落无序或比肩而立,如同一场浮华大竞赛。

这一对超级哑铃或磨盘的大都市,都铆足了劲拼命展示自己的华美脸谱,却都一不留神在臀部裆部露出了破绽,都是巨型双城。在北京阳刚十足的高楼背后,破败的城中村里涌动着土拨鼠一样的民工和狼狈不堪的异乡客;上海靓丽妖冶大厦背后的弄堂,铺着石板的路上布满了青苔,比北京胡同更逼仄更促狭更压抑更幽深更阴暗潮湿。穿着睡衣睡裤拖鞋的阿拉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拎着小白菜回家或提着垃圾袋出门。女的顶着未烫好的卷发,发卡摇摇欲坠屁股也似乎要扭断了。阿拉们操着高音频语焉不详的吴侬软语,除了一个“阿拉”“的啦”“侬”三个词,我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时看见几个阿拉躺坐在破烂的椅子上眯起眼睛陶醉,或在一木制大盆里浆洗衣服,或在一个油烟浓烈垃圾满地的小食摊前叽叽喳喳津津有味地进食。头顶上鸽子笼一样的老楼和石库门阳台上,挂满了沪上宝贝们的廉价内衣丝袜和小裤叉,花花绿绿迎风招展。谁说不是国际大都会,万国旗似的。

下午,我正犹豫回北京还是等小羽,丹尼尔来电话。他没去内蒙,几个女孩缠得他无法分身,照例搬救兵来了。我让他来上海,他说刚去过了。他说去你老家吧,耳闻四川美景美女美食俱全,还有熊猫。他的提议很意外,我想小羽回来还得好几天,回来也没空陪我,就答应了。约在成都机场见面,丹尼尔迫不及待:“Ok。 Be there or be square。(不见不散)我现在就订票。”

成都、德阳和绵阳一路游玩,见了几个老同学,匆匆行程中惟有大块朵颐不容忽略。家人没见到念念不忘的小羽,却见我带了个黄毛碧眼的怪物回来,都很吃惊。我善意地骗他们:小羽和我一切关系正常,只是碰巧被派出去拓展训练了。

靀城三天,我在许达宽那里借来一辆车,带丹尼尔游历了窦团山、剑门关、古蜀栈道等景点,还参加了我一个表弟的婚礼。其余时间,许达宽王文革冬瓜和当地文友纷纷做东,卷入一轮又一轮的酒局。最多一天,我们喝了六轮,从中午开始,一直喝到次日凌晨。丹尼尔喝遍靀城无敌手,还沾我的光上了《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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