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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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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咖啡能让你愉快,先生。”安迪说。埃蒂觉得它听上去有些落寞。就像你告诉博斯考·鲍勃你因为太忙不能参加笔友会夏令营时他会有的反应。

3

罗兰坐在一块从地面上突出来的石头上喝着咖啡。他一言不发地听着埃蒂说话,只是在听到第十九号指令的时候微微抬了一下眉毛,这是他惟一的一次表情上的变化。

在空地的另一边,小斯莱特曼拿出一根管子,吹出了一些很结实的泡泡。奥伊追着那些泡泡,用牙咬破了几个,然后他开始了解斯莱特曼的意图,就是让他把泡泡摞成一堆。这个易碎的五彩泡泡堆让埃蒂想起了巫师的彩虹,那些危险的玻璃球。卡拉汉真的有一个玻璃球吗?而且是最危险的那个?

孩子们的那边是安迪,它站在空地边上,银胳膊交叉着放在不锈钢的胸前。埃蒂认为它是在等着他们吃完它费心准备的那顿饭,然后收拾残局。完美的仆人。它做饭,它做清洁,它告诉你将会邂逅的黑衣女士。但你不能指望它违反第十九号指令。如果你没有口令的话。

“朋友们,到我这边来,好吗?”罗兰说,微微抬高了音量。“是我们该谈一谈的时候了。不会太长,至少对我们来说这是不错的,因为在卡拉汉先生来之前,我们已经谈过了。你知道,太长的谈话让人生厌。”

他们都过来了,坐在他的身边,就像听话的孩子一样,不管是从卡拉来的人们,还是从远方来还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的那些人。

“首先我想听听你们了解的狼群的事情。埃蒂告诉我,安迪不肯说它是怎么得到那些消息的。”

“你说得对,”老斯莱特曼咕囔着。“虽然它总是在狼群来之前警告我们,但制造它的人或是后来一些什么人却让它在那个话题上保持沉默。大多数时候,它可是一直滔滔不绝的。”

罗兰把目光投向卡拉的大农户。“你能给我们的谈话开个头吗,欧沃霍瑟先生?”

逖安·扎佛兹因为自己没被叫到而感到失望。他的女人为他感到失望。老斯莱特曼点点头,仿佛他早知道罗兰会先叫欧沃霍瑟一样。欧沃霍瑟自己却没有像埃蒂想象中那样扬扬得意起来。相反的,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盘起来的腿和磨损的海滩靴看了大概三十秒,还用手搓了半天脸,思考着。周围一片寂静,埃蒂甚至能听到那农夫的手在两三天没刮的胡子上摩挲的声音。最后,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眼来看着罗兰。

“我说谢啦。我不得不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你的同伴们也是。”欧沃霍瑟转身对着逖安。“你把我们拖到这儿来是对的,逖安·扎佛兹。我们需要这么一次谈话,我说谢啦。”

“并不是我把你拖过来的,”扎佛兹说。“是尊者。”

欧沃霍瑟向卡拉汉点头致意。卡拉汉回了礼,然后用他带着疤痕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十字——就好像是说,埃蒂想,也不是他,而是上帝让欧沃霍瑟来到这里。也许吧,但是说到从热火里掏煤块这样的活儿,如果他要在上帝和耶稣圣人这些天堂枪侠身上押一块钱的话,他就应该在蓟犁的罗兰身上押两块钱。

罗兰礼貌地等待着,神色冷静。

终于,欧沃霍瑟开口说话了。他说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很慢,但很切题。首先,是双胞胎。卡拉的居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地区和过去的其他时代,双生子都是特例。但是在这个新月形的地区,单生子才是稀罕的,是特例,就像扎佛兹家的亚伦一样。令人庆幸的特例。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或者也可能是一百五十年前;时间已经有些乱套,人们不可能对这样的问题有确定把握),狼群开始了对卡拉的袭击。他们并不是每一代都来;那样的话就是每二十年来一次,但事实上比那时间长。不过仍然接近那个时间。

埃蒂本来想问问欧沃霍瑟和斯莱特曼,如果狼群从雷劈下来袭击还不到两百年的话,远古人是怎么让安迪对狼群的事情保密的,但他想想还是算了。罗兰肯定会说,问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纯粹浪费时间。但是,那可是个有趣的问题,对不对?思考一下某人(或某个东西)最后一次设定报信者(还有很多其他功能)安迪的程序是什么时候,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还有为什么。

那些孩子,欧沃霍瑟说,也就是大约三到十四岁这个年龄段的双胞胎中的一个,被带到东边,带进雷劈。(埃蒂注意到,听到这里的时候,老斯莱特曼用一只手搂住了儿子的肩膀。)他们在那里待的时间不算长,也许只有四个星期,要么是八个星期。然后大多数孩子都会被还回来。人们猜测那些没有回来的孩子准是死在了那黑暗的国度。也许那里某些邪恶的仪式杀死了他们,而不仅仅是毁掉了他们。

回来的孩子情况最好的也只是些听话的白痴。回来的五岁孩子会失去他好不容易掌握的语言能力,变得只会像婴儿一样啊呀呀叫着伸手去够想要的东西。两三年前已经弃置不用的尿布又被翻出来,一直用到那弱智孩子长到十岁甚至十二岁。

“妈的,逖阿现在还差不多一星期尿一次床,一个月就会把屎拉到自己身上一次。”扎佛兹说。

“听听他说的吧,”欧沃霍瑟垂头丧气地表示同意。“我自己的兄弟,韦尔兰德,到死都是这副德性。而且我们差不多要时刻注意看住他们,因为如果他们尝到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就会一直吃到肚子爆裂为止。现在谁在看着你家的弱智,逖安?”

“我爷爷,”扎丽亚在逖安之前开口说。“赫顿和赫达现在也能帮点忙了;他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了——”她猛地住了嘴,像是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嘴唇抽动着,陷入了沉默。埃蒂认为自己明白她怎么了。赫顿和赫达现在能帮忙了,是的。明年,其中的一个仍然能帮忙。但是,另一个……

一个十岁被带走的孩子被还回来的时候还能够说些简单的话,但也就是这样了。带走时年龄最大的孩子的情况是最糟的,因为他们似乎还隐约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这些孩子经常大叫,或者干脆偷偷溜到一旁,像迷了路似的看着东方。就好像他们看见自己可怜的脑子像鸟一样在昏暗的天空中打着转。这些年来有六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自杀了。(听到这里,卡拉汉又划了一个十字。)

十六岁之前,这些弱智在体型、言语和行为上都一直像个孩子。然后,十分突然的,他们中的大多数就会膨胀成年轻的巨人。

“如果你们没见过,没经历过,你们是无法想象的,”逖安说。他盯着篝火的灰烬。“你们不会明白这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你们知道一个婴儿长牙的时候哭成什么样吗?”

“知道。”苏珊娜说。

逖安点点头。“就像他们全身都在长牙一样。”

“听听他说的吧,”欧沃霍瑟说。“十六个月或是十八个月里,我的兄弟只是睡觉、吃饭、哭喊和生长。我还记得他在睡梦中都在哭喊。那时我就从床上爬下来摸到他身边,我听见他的胸腔、双腿和脑袋里面传来细小的声音,像是谁在低声说话一样。听好,这是他的骨骼在夜里生长的声音。”

埃蒂想着这件事的可怕之处。是的,我们都听过巨人的故事——嚯嚯嚯①『注:童话故事中巨人表示自己要吃人时的喊声。』——还有其他类似的故事——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变成一个巨人是什么滋味。就像他们全身都在长牙一样,埃蒂想,他打了个哆嗦。

“一年半,这个过程不超过一年半,但我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有多长。他们被还回来以后,不会比一只鸟或一只甲虫更有时间感。”

“永无止境,”苏珊娜说。她脸色苍白,声音也不太对劲。“肯定就像是永无止境似的。”

“夜里骨头生长的时候,就会发出耳语一样索索的声音,”欧沃霍瑟说,“头颅生长的时候就会头疼。”

“有一次,扎勒曼连着叫了九天,一停也没停。”扎丽亚说。她的声音毫无感情,但埃蒂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恐惧;他看得很清楚。“他的脸颊骨往前突出来了。你可以看见它往前突。他的前额往前弯啊弯,如果你把耳朵凑近,你就能听到头骨长大时发出的喀喀的声音。就像树枝在冰的重压下发出的动静一样。”

“他叫了九天。九天。早上,中午,深夜。叫啊叫啊。眼里淌着泪。我们向所有的神明祈祷,我们觉得他的嗓子肯定会嘶哑——或者他以后就变成哑巴了——但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说谢啦。如果我们有枪的话,我相信我们会给他一枪来结束他的痛苦。事实上,这一切停止的时候,我爸已经准备好割断他的喉咙了。他的骨头又长了一会——你知道,他的骨架——但是他的头,最痛苦的那部分,终于停止了,感谢诸神,感谢耶稣圣人。”

她朝卡拉汉点点头。卡拉汉也向她致意并朝她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扎丽亚又转身面对罗兰和他的朋友们。

“现在我自己有五个孩子,”她说。“亚伦是安全的,我说谢啦,但是赫顿和赫达十岁了,绝对逃不掉。利曼和利阿只有五岁,但五岁已经够了。五岁……”

她用手捂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4

那可怕的生长结束之后,欧沃霍瑟说,他们中的有些人就可以去干活了。其他人——大多数——连掘树桩和在地上挖洞这样简单的活都干不了。你可以看到他们坐在图克百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或者他们聚成一堆,拖着笨重的身体在郊外游荡。都是些有着惊人的身高和体重,而且也蠢笨得惊人的年轻男人和女人。有时他们互相咧嘴傻笑,啊呀呀说些什么,有时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天空。

他们不交配,谢天谢地。并不是所有的弱智都会长成巨人,他们的智力和体力也会有所差别,但有一点似乎是一样的:他们是完完全全的性死亡。“我说话粗鲁还请大家原谅,”欧沃霍瑟说,“我不相信狼把他送回来之后,我兄弟那玩意儿除了撒尿以外还有什么用。扎丽亚?你有没有见过你兄弟和一个……你知道……”

扎丽亚摇摇头。

“狼来的时候你多大,欧沃霍瑟先生?”罗兰问。

“狼第一次来,你是说。韦尔兰德和我九岁。”欧沃霍瑟现在语速很快。听上去他就像在背诵讲演稿,但是埃蒂并不认为是这样。欧沃霍瑟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是个人物;他是,上帝拯救我们赶跑乌鸦①『注:祈祷语。』,大农户。那时他还是个幼小、无力、吓破了胆的孩子,这种回忆对于现在的欧沃霍瑟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爸和我妈想把我们藏在地窖里。这也是我听说的。我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我想是因为我告诉自己不要记住的。嗯,应该就是那样。有些人的记性比别人好些,罗兰,但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带走的那个回来以后就变成了弱智,也许能干点活,但是两腿之间都死了。然后……等他们到了三十岁……”

等他们到了三十岁,那些弱智就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衰老。他们的头发变白,有时会全部掉光。他们的眼睛变得浑浊。巨大的肌肉块(就像现在的逖阿·扎佛兹和扎勒曼·许尼克身上的一样)会变得松弛,然后消失。有时他们会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但更多的时候,他们的死亡并不平静。疼痛,有时在皮肤上,更多的是在肚子里或在头上折磨他们。在脑子里。所有的弱智都在他们的正常的年限之前死去,狼群缩短了他们的寿命,还有很多在从正常的小孩体型变成巨人的时候死掉:在痛苦中哀号着死去。埃蒂想,那些白痴中的多少人,在忍受在埃蒂看来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痛苦折磨时,是被家里人扼死的,或是被灌了能让他们远离痛苦、也超越睡眠的强效止痛药。这不是一个你能开口问的问题,但埃蒂猜答案恐怕是有很多。罗兰有时会用德拉这个词,他说这个词的时候总是轻轻地把手朝地平线一挥。

很多。

苦恼将来自卡拉的客人的舌头和记忆解开了,若不是罗兰阻止,他们很可能还要一直讲下去,伤心的轶事一件接着一件。“现在谈谈狼吧,我请求。来了多少只?”罗兰说。

“四十。”逖安·扎佛兹说。

“整个卡拉?”老斯莱特曼问。“不,比四十多。”然后又有些抱歉地对逖安说,“狼群上次来的时候你才不过九岁,逖安。我当时二十多岁。镇上可能有四十只,但还有一些狼去了镇子外面的农庄和牧场。我觉得总共有六十只,罗兰先生,也可能是八十。”

罗兰扬起眉毛看着欧沃霍瑟。

“你知道,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了,”欧沃霍瑟说,“但我认为六十这个数差不多。”

“你们把他们叫做狼,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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