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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水之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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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结束,李木楠就想找林子强问个究竟。说好是让新任命的厂长杨光泉签的,怎么成了郭春海?还没等他找林子强,林子强已笑嘿嘿走了进来。

林子强身后,竟跟着他最不想见的一个人。

苏万财进来后一屁股坐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悠然自得。李木楠强压住心中的火,问林子强有啥事。林子强说老苏搞了一批配件,货已经拉来了。

“谁让他搞配件的?”李木楠脸上顿然没了血色。

苏万财欠欠身,故意大声说:“不是你说的吗,咋,忘了?”

“算了,拉都拉来了,怎么说他也是董事长老丈人,你我要是不同意,董事长怎么想?”

李木楠不只是惊讶了,直觉被人套在了套子里。两人走后,他立即给财务部打电话,这两天所有货款都不能付,尤其苏万财这边。朱部长在电话里汇报,苏万财的配件款已付了一半。李木楠惊问:“货才到,手续都没办,付的什么款?”朱部长说:“货两天前就到了,是林总批准付款的。”

李木楠扔下电话,半天透不过气。

他终于意识到,身边人出了问题。怎么办?

这一天,人们惊讶地发现,广场那座庞然大物——河化大厦的楼顶上,又飘起了一条长长的红带子。目击者说,红带子是一个像鹰一样的气球拖过去的,先在广场上空飞旋,忽高忽低,人们抬着望时,就见气球直直地冲楼顶飞过去,撞在了楼顶那根很模糊的旗杆上,有人听见了一声爆响,有人没听见。随后楼顶升起一团紫烟,真的是紫烟,目击者发誓说。那团紫烟后来变成一条蛇,盘绕着,舞旋着,冲向九霄云外。那条红带子却牢牢拴在了旗杆上。

围观者说,日怪,咋就那么准呢,天那么大,闭着眼睛也飞过去了,咋就硬往旗杆上撞呢。

完了!说不定那压根就不是气球,河阳城放了多少年气球,谁见过往楼顶撞的?那肯定是个……完了,这下又不知出啥事哩。

看见的人都后悔,恨自个为啥要抬头,为啥要看,没看见多好,也用不着担心,用不着胡猜乱想。唉——

狗日的气球!

老城里人黄风这天遗憾的没能作为围观者亲眼目睹气球撞楼的壮观场面。他病了。怎么能病呢?早晨起来都好好的,还在小院打了一阵太极拳。吃过早饭不久,头猛地一裂,像要炸开似的,后来是胸,闷得透不过气,他挣扎着躺到床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二丫回来的时候,黄风正做噩梦,一只巨大的鹰飞向他家,叼起人就飞。好像就是刮大风时挣死在他家的那只鹰。鹰飞到半空时,他看见鹰嘴里叼着的不是大丫,不是二丫,好像也不是丫儿,但明明是从他家叼出去的。他使足了劲喊:“呔!”可嗓子被什么堵着,发不出声音。正急着,被二丫摇醒了。

黄风一把抓住二丫,抓得紧紧的。二丫说:“爸你发高烧,刚才还说梦话。”黄风问:“我说啥了?”二丫眼里忽然有了泪,嗓子也哽起来,“爸,你在梦里使劲喊,孩子,我的孩子——”

黄风别过脸,没让二丫看见眼里的泪。

二丫说:“爸我扶你上医院吧,你烧得太厉害。”黄风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一辈子没进过医院,没打过一针,偶尔有风寒肚痛的,就扛,实在扛不过去,找北关老刘中医开中药。

黄风想起来,身子没法动。二丫急了,吵着要打120。黄风摆摆手,沙哑无力地说:“你去找北关老刘中医,让他开服中药。”

二丫去了没多久,空手回来了,说,老刘中医死了,今儿一大早咽的气。

黄风目光直直的,躺床上不动了。

二丫赶忙打120。急救车呼叫着开到门口时,黄风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直直地瞪住二丫,二丫吓坏了,跑到门外,抓住大夫就喊:“快,我爸,我爸……”

大夫跑进来,黄风却在床上静静躺着。二丫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细一想,不会呀,分明看见他坐了起来,双手伸直,做飞的姿势。

大夫检查后,说不碍事,就有点风寒,打什么“急救”。口气分明是在怪二丫。

这一天的包工头子车光辉却是喜事连连,竞争激烈的电信大楼工程招标有了结果,河建集团以绝对优势击败来自省内外的六家公司,一举中标。中午他请招标小组的领导吃饭,老婆刘素珍接连打电话,催他回家,说是前子舅舅来了。

前子舅舅在新疆部队上,这次专门来接前子。车光辉回到家,刘素珍正在做饭。一见弟弟,她的病立马没了,亲自下厨,弄了一桌菜。前子围着舅舅,问这问那,车光辉一时插不上嘴。饭后,他跟前子舅舅喧起前子去新疆的事。其实这是刘素珍的主意,车光辉并不十分赞成。前子舅说,部队也在搞改革,很多事跟过去不一样了,前子去了还是上学,拿不拿文凭倒在其次,关键得掌握一两门技术,将来才好安排。

一提上学,车光辉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没抱啥指望。不过,去新疆也好,换个环境。

下午五点,前子娘俩陪他舅去了乡下。车光辉想起件事,唤丫儿,楼上楼下找不到她。这才记起,进门后就没见过丫儿。这孩子,跑哪去了?

等了半天还不见,车光辉开始起疑,莫不会?他脑子里闪出一层不祥。

正犯着闷,电话响了。是省里一位领导打来的,很婉转地说,那事儿……定了。

“真的?”车光辉有点激动,心已怦怦跳起来。

领导很淡定地说:“先跟你通个气,到时该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

“好,好,好。”车光辉的心无法平静了。

搁下电话许久,车光辉还沉浸在突然而至的喜悦中。领导说的不是小事,他马上要当政协副主席了!这事跟谁都没提,一切都在秘密操作中。没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

晚上,车光辉应酬到一半,将客人交代给下属,自己溜出来,兴致勃勃去找黄大丫。这段时间,他跟黄大丫的关系融洽多了。黄大丫现在住在东关富民花园住宅小区内,小区是车光辉去年开发的,规格高的几幢都已住满,大部分给了领导子女,也算是投资吧。其余几幢,住的多是搬迁户。

大丫刚从医院回来,晚上叶开由他母亲照看。叶开母亲最近突然不跟大丫吵了,以前婆媳是仇人,一个见不得一个。婆婆那双眼,什么时候都有毒,尤其大丫找公公叶兆天,不管是家事还是公事,婆婆眼里立马会奔出两只蝎子。这几天婆婆却出奇的温顺、体贴,处处替她着想。大丫想,兴许是她儿子不久人世的缘故吧。

见着车光辉,大丫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你是大忙人,咋想起上我这儿来了。”

“想你了。”车光辉说着话,目光盯到大丫身上。最近他在大丫面前说话越来越放肆,有时甚至赤裸裸的,大胆至极。这怪不得他,在他眼里,大丫是一天比一天美丽。这个三十岁的女人,不知用什么魔法将他牢牢控制住,真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你想的人多吧。”大丫故意道,目光却温情脉脉搁车光辉身上。自从搬到这儿,大丫心情好了许多,对车光辉的误解也一点点没了。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对他,竟有那么点意思了。

车光辉这天喝了酒,胆子有点大。加上他来得突然,大丫没准备,身上还穿着睡衣。大丫喜欢粉色,睡衣清一色是粉的,淡粉或者粉红。衬托得她的皮肤更白,脸虽有些憔悴,但仍然掩不住诱人的美丽。尤其睡衣里半裸的一对酥胸,粉中透着白的乳沟,令人想入非非,欲火中烧。

见车光辉目光有些异样,大丫不自在,说:“你先请坐,我去换件衣服。”车光辉猛地抓住她,不容分说就将大丫揽了过来。

“你?”大丫想挣扎,又感觉自己没有力气。

车光辉啥也不说,捧起大丫的脸,眼睛痴痴的,两股子火灼烧着。

“不要……”大丫扭了一下。

车光辉更紧地将她揽过去。

“不要……”

“要!”车光辉再也不想忍了,干吗要忍,他已忍得够久!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早就成他的猎物了。他觉得自己已够君子,如果再君子下去,他就不是车光辉,怀里这位也不再是黄大丫。

黄大丫迷惑极了,也兴奋极了。她在内心里幻想过这一刻,也尝试着抵抗过这一刻,可每次抵抗的结果都是更深地陷进去。她像是挣扎在沼泽地上,越是想拔出双腿,双腿却陷得越深。她痛恨自己,怎么能这样啊。他是什么人,能跟叶开相比?可马上又想,这人身上有股子野性,这野性,是叶开这样的男人不能比的。况且……黄大丫拒绝着自己,不想让自己想到钱,或跟钱有关的字眼。可是没有办法,叶开一场大病,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字的存在,没有钱真的不行。这个世界上,你可以仇视一切,独独对钱,对财富,不能抱有仇视。以前根本不世俗的黄大丫,现在也变得妥协起来。

兴许,妥协就是人生。黄大丫这么想着,抓着他的手慢慢变得无力,整个人变得像抽了筋似的。车光辉敏锐感觉到这点,一双大手越发变得有恃无恐,在黄大丫身上极尽贪婪地抚摸。黄大丫动弹不得了,闭上眼,任由车光辉折腾。

空气变热,变得干燥。两个人大张着嘴,像缺水的鱼。那团粉红的身子一旦牢牢贴在身上,车光辉身体立刻着了火,双手再也不文明,疯了一般探进去。大丫啊啊叫着,间或发出“不要啊,不要”的呻吟。但她的身子分明又在迎合,在发着另一种呼唤。两人挣扎一会,世界就成另一种样子了。不知啥时,也不知是谁在先,总之,他们的唇吻到了一起,是热烈的,激情四射的,又是迷茫成一片的。他们吻得很持久,一个要把一个吸干一样。后来,后来他们到了床上。

车光辉剥葱一样剥开了大丫。立时,他惊住了,呆住了,笨拙而又强悍的双手再也不肯往那粉白上碰,这哪是他碰的呀——

这粉,是一嘟儿一嘟儿的粉,不是粉在肉上,是粉在骨头里,从里到外的粉,粉出一朵一朵的云,那云不在天上,就开在这白生生的身子上。这白,不是一般女人的白呀,车光辉想起了乡下的月光,水一样泻下来,大地被它洗净了,庄稼被它洗得有颜色了,更是这月下的女人,被月光洗出一片一片的晕白,有层次的白,流动的白。凸的地儿,月是实的,那光儿便有了彩似的,上面闪着亮亮的银粉,银光点点,目光搁上去,立刻便碎了,碎出大片大片的惊,大片大片的讶。凹的地儿,月是虚的,光儿便层层叠叠,如梦如幻,如层层的波,荡在丰嫩的庄稼上,庄稼立马丰盈了,会说话了。它说,不要呀……

车光辉颤颤的,手颤,心颤,眼颤,他终于明白,自己为啥一见她就丢不开了,她是千年的精、万年的妖。怪不得,怪不得叶开有了她,门都舍不得出,一年四季,像天守着地,土地守着庄稼,牛羊守着草地一样。她值啊——

大丫还在呢喃,目光发出呻吟,发出呼唤,车光辉却再也继续不下去了,这身子,这肉,哪是他一个粗人碰的。天生她就属于叶开啊……

他气气地回到核桃园,像是受了重创。好心情早也没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是个粗人,大粗人,土锤。他诅咒着自己,诅咒着叶开,脚步踏得腾腾响。人为啥要有短处,短处为啥要在关键时跳出来!

49


李木楠遇上过不去的坎了。

他终于明白,在河化,他是孤家寡人,上上下下,没一个人能让他信任,敢让他信任。

独木是很难活的,在河阳,要想活出个头,你就得设法成为林子,成为林子里的大树。根深叶茂,别人才肯依附你。你给不了别人依附,别人就不可能依附你。但在这片土地上,要成为大树,多难啊。李木楠曾经以为,自己是大树,是林子,现在才明白,他啥也不是,甚至还不是一棵树。

他苦恼,他绝望。

真正的大树是陈天彪。怪不得到现在,林子强还那么热心地给苏万财办事;怪不得到现在,人们看他的目光还比不上看林子强的。林子强也有根呀,这根在河化盘横交错,不知网了多少人。

傻,真傻。怎么能拿林子强当朋友,怎么能将很多事放手让他做?上次借刀杀人,不但没伤着林子强,反把江上月的命搭了进去。现在看来,还是陈天彪老谋深算。放虎归山,老虎焉有不反扑的道理!还有苏万财,拿女儿要挟他,从他这里不断拿好处。弄不好,苏万财跟林子强早就串通一气,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行,说啥也得把林子强拿掉!林子强一日不拿,河化就一日不得安宁!

到这时候,李木楠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可他马上又犹豫,靠啥拿,靠他自己?李木楠苦苦一笑,早上他跟林子强有过一次较量,是为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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