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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仕途-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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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不群早预料到,史宇寒做上了这个副校长,一颗心就再也收不回去了,果然现在又盯上市里的竞聘。凭史宇寒的文化底子,笔试绝对没问题,又做过一段副校长,面试和考察也容易通过,只要组织部门坚持公开公平公正的竞聘原则。不坚持原则也没关系,找找曹副书记,事情还是好办的。史宇寒现在还是副校长,乔不群差不多已丢掉半个老婆,这回真聘上行政部门领导,这个老婆怕是整个要失去了。

选聘干部的事不可能马上开始,先敷衍过去再说,至少明天的家长会有人参加,免得州州没面子。乔不群也就随口答应着,到时找组织人事部门的人试试。史宇寒很高兴,主动跟乔不群亲热起来。也不知是这段与李雨潺来往太多,还是不高兴史宇寒去竞聘,乔不群的感觉不怎么跟得上,只是应付式地完成作业了事。

天亮醒来,乔不群穿衣出门,下楼准备到会务组去。蓝鸟已停在楼前,乔不群正要上车,康翠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堵在车门口。这老女人也不是一次两次来堵乔不群了,道理给她讲了几大箩,她就是听不进去,不肯放过你。

还是陆秋生摆放在医院停尸房的时候,康翠英要求继承陆秋生的离休待遇,栾喜民考虑她正处于失夫的悲痛之中,随便说了句若政策允许再适当考虑的话。这话栾喜民说过就说过,也没在意,哪知康翠英却裁缝没米,当起真(针)来,陆秋生的骨灰刚送进公墓,她回头就去找栾喜民,要他兑现诺言。栾喜民只得耐心给她解释,找不到这方面的政策依据。康翠英说没有妻子可以继承丈夫离休待遇的政策依据,也要找个妻子不可以继承丈夫离休待遇的政策依据给她看看。这下栾喜民被难住了,他到哪里去找这样的政策依据?制定政策的人想得再周到,也不可能想到这上面去呀。只得叫康翠英去找秘书长乔不群。乔不群不好再推给其他人,苦口婆心做她工作,说从古至今,从上至下,不仅没有过这样的政策依据,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只要稍稍沾得上政策边边,或有过类似的先例可循,能解决还不早给解决了?康翠英管不了这么多,一副打不着豺狼决不下战场的劲头,继承不着离休待遇,决不休兵。这阵子大概乔不群在宾馆负责会务,没法撵上他,让他耳根清净了几天,这下好不容易瞎猫撞着死老鼠,还不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乔不群又将重复过无数次的旧话再重复一遍,说:“你别拦着我好不好?我还有急事要去办理。”康翠英说:“你只想着你有急事,我的事就不急吗?我六十岁的人了,再这么拖下去,怕就没机会继承老陆的离休待遇了。”

这种人实在没法跟她讲理。乔不群正寻思如何金蝉脱壳,忽见米春来从大门外慢悠悠走进来,干脆车也不上了,抽身上前,去打招呼。康翠英紧追两步,大概不想搭理这个老不死的米春来,旋又立住脚跟,嘴里嘀咕道:“你硬是不肯给我解决,我又找栾喜民去。”

自己下来这么久了,还有人愿意理睬,米春来深受感动,老远伸出双手,趋前来捞乔不群。许是有一阵子没见米春来了,乔不群发现他又苍老了许多,脊背佝偻,面容灰暗,两眼昏花,喘气都感困难,显得有些虚弱。岁月不饶人,怪不得有人说,年过五十,一年不如一年;年过六十,一月不如一月;年过七十,一天不如一天。米春来两只手微微颤抖着,劲却不小,死死钳住乔不群,半天不肯松开。

乔不群只得悄悄舒一下胳肢窝,故意让公文包掉到地上。米春来这才放了手,要去捡地上的包。乔不群担心他弯得下腰,却起不了身,抢先把包捡了起来。

拈去包上的草屑,又寒暄几句,乔不群脑袋里突然浮现起陆秋生追悼会上,米春来代表死者生前好友讲话时泣不成语大放悲声的一幕,以不经意的口吻说道:“记得那天陆老的追悼会,也就米老市长的讲话最诚挚深沉,看得出您是动了真情的。”米春来喘口气,缓缓说道:“乔秘书长你不知道,这辈子如果没有陆秋生同志,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你说我能不动真情吗?”乔不群说:“听米老市长的口气,好像陆老是您的大恩人。可我听人说起过,你和陆老过去曾是死对头,张飞不服马超,两人斗了一辈子。”

米春来笑笑,张开嘴巴,却没动静。好一阵才出声道:“他不跟我斗,我能一步步升为厂长,再做上副市长和市长吗?这就像后面有狼追着,你才跑得快,跑得远。”

乔不群思之,还确是这么回事。也许是得意和兴奋,米春来不觉略略加快了语速,声音也稍稍高了些,说:“就是到了市长位置上,也是因陆秋生鼓大眼睛一旁盯着,我才处处小心谨慎,没出什么问题,得以善始善终,全身而退。你不见不少领导,无论是地方的,还是部门的,老子天下第一,唯我独尊,一手遮天,什么都一个人说了算,谁也不敢违背他,结果没有不出事的。我因此常常想,十个纪委恐怕都没有一个死对头的作用大,我不是陆秋生长期与我作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米春来这话好像还不全是幽默。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彼时的死对头,此时想来竟是自己的守护神。时间就是这么伟大,可以改变不少东西。假设不是时过境迁,不是米春来活到这个份上,他又哪会领悟到,原是陆秋生这颗拔不掉的眼中钉,这根挑不去的肉中刺,偏偏成全了自己。什么是人生?也许这就是人生,成全你的往往不是你的同党同伙,同道同仁,恰恰是你的对头和仇敌。且瞧你身边的亲密战友和知心爱人,一个个对你俯首贴耳,恭顺如奴,舌灿妙音软你耳根,十指纤纤挠你痒处,脑袋低垂专做你屁股下的凳子,可哪个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甚至弄得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难怪耶稣他老人家要教导我们说,爱你的仇敌吧,却从不主张爱你的亲密战友和知心爱人。

这也是官场辩证法。曾几何时,地方和单位的领导配备,都是党委和行政两个并列一把手,比如地方有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个一把手,单位有局长和党组书记两个一把手,这样各司其职,又相互监督和制约,虽然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某些矛盾,却不容易出大事。谁知情况慢慢发生了变化,地方党委书记成为绝对权威,行政长官什么都听书记的,单位里的局长和党组书记也很少是两个人,基本上一人两兼,大权独掌,小权不放,加之地方和单位的纪检监察部门都是用来领取纪检监察补助的,周围的人则见风使舵,跟着学乖,无不变得聪明圆滑,陆秋生这样敢于跟主要领导对着干的不识时务者终成远古恐龙,基本绝迹,地方和单位的老一阶级觉悟和思想境界再高,想不出点问题,都很困难。

想到这里,乔不群不出声地自嘲起来,你又不是组织部长,为干部配备问题操什么闲心?即使是组织部长,想改变已成定局的东西,恐怕也无能无力。

不过乔不群还是有些不解,米春来大哭陆秋生,恐怕不仅仅是死者成全了自己,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也许米春来几十年官场生涯,天天在台上作秀表演,已成惯性,退位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产生失落感,自不必言。那天好不容易碰上陆秋生的追悼会,那么多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那么多耳朵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不趁机作秀一番,表演一场,对不起水晶棺里的陆秋生且不说,自己也憋得太难受,太对不起自己。

这个可能性当然不好完全排除。可乔不群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米春来哭陆秋生,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说起来非常有意思。那就是陆秋生逝世前一段时间,米春来在一本老人保健养生书上读过一篇文章,说人们只知笑比哭好,不知这人特别是老年人,不时哭那么一回,对身体也不无裨益。原来哭是一种有氧运动,一种神奇的保健体操,可以通经活胳,清肺浚气,畅血化淤,醒脑提神,以至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明摆着的,女人为什么比男人健康长寿?就是女人比男人爱哭敢哭会哭常哭,这才哭出了花样年华,哭出了康乐人生。哭既然有此妙用奇效,米春来就想着怎么也哭上一哭。可这是承平时期,不像孟姜女有长城可哭,如今长城已成重点文物,哭倒长城,那是要罚你人民币的。不像刘玄德有江山可啼,现在不是那万恶的旧社会,人民江山属人民,不是谁啼上几嗓,就能啼个家天下出来。也不像林黛玉泪腺丰富,见花垂泪,对月伤怀,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涕泣不止,桃林到底不是大观园,垃圾满地,黄尘蔽天,无花可见,无月可对。也就害惨米春来,想哭想啼想泣,也没有个像样的说得过去的借口。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陆秋生呜呼哀哉,追悼会召开,米春来会轻易放弃机会,不好好哭那么一回吗?

这个原因,米春来当然不好说出口来。陆秋生成全了你,又让你过了一回作秀表演的瘾,你还要趁他的死,搞有氧运动,做保健操,让自己益寿延年,长生不老,这不是将自己的长寿建立在他的短寿之上,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的不幸之上吗?这好像有些不太厚道似的。好在乔不群只是肉眼一双,不可能看穿你这点小心思,米春来才稍感自在了些。

两人说话之际,康翠英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乔不群没工夫老守着米春来,跟他扬扬手,说声再见,转身朝蓝鸟走去。

上车后,掉头看眼车外,只见米春来仍立在原地,吃力地向乔不群这边摇动着手臂,目光里饱含感激。一阵风过,那虚弱的身子朝前趔趄了两步,差点就要趴倒在地。乔不群叹一声:“这人哪,还真的经不起老。米春来英雄一世,竟也不中用起来。”小左说:“人都这样,再威风也只那么一阵子。尤其是官场红人,别看在台上时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台后跟咱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话出口,小左才意识到什么,忙闭紧嘴巴,偷偷瞧一眼后视镜。乔不群正是台上的官场红人,你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没水平的话呢?好在乔不群并不介意,相反说:“人生如戏台嘛,官场也不例外,有上台的那一天,必然就有下台的那一天。换句话说,叫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到点下了台,就是人民群众一个。如果这个时候仍放不下官架子,不肯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就不怎么正常了。”

闻乔不群此言,小左松了口气,说:“乔秘不愧硕士出身,看问题就是独到。”乔不群说:“什么独到不独到的,不过大白话一句而已。领导也是人嘛,戴帽是官,脱帽是民,待到哪天两眼一合,四肢一伸,同样是鬼。”小左笑道:“最近有个段子很流行,跟乔秘所说意思差不多,说人活到一定份上,彼此就没区别了,六十岁,官大官小一个样;七十岁,钱多钱少一个样;八十岁,是男是女一个样;九十岁,是死是活一个样。”

“这个段子还说得在理。”乔不群说,“不过还可加一句:一百岁,是魔是道一个样。时间有情又无情,可以成全一切,也可忽略一切,到一定时候,不管你是大圣大贤,大尊大德,还是大奸大邪,大恶大逆,都不会有人再把你当回事。”

说着话,车入宾馆,乔不群又置身于紧张而有序的会务准备工作里。

会务组分成好几块,文件材料、宣传报道、后勤管理、报到登记,都有专人负责,安排了专门房间。乔不群到各处转了转,见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到位,便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扔下公文包,赵小勇和盛少山、尚宝成几个走进来,又强烈要求乔不群与民同乐。乔不群知道县里的人要下午才会来报到,让赵小勇租副麻将,大家一起放松放松。

稀里哗啦一直搓到下午四点多,与会人员该来报到了,晚餐和明天的会议布置什么的也要落实,乔不群才将大家哄走。进卫生间放掉包袱,洗把脸,正想补个午觉,出门没几分钟的赵小勇打来电话,说康翠英堵在栾喜民房门外,要他赶快过去一下。

栾喜民的房间安排在二栋三楼最里层的豪华套间,乔不群给会务人员反复强调过,要绝对保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以免打扰领导休息。领导平时日理万机,忙进忙出,会议期间好不容易有些空闲,让领导好好休息一下,是做下属的应尽职责。不想竟让康翠英掌握可靠情报,免费给栾喜民守卫起房门来,这个失误可不小。

赶到栾喜民房门口,只见康翠英正盘在门外地毯上,一动不动,好像尼姑坐禅似的。赵小勇和盛少山也站在一旁,一筹莫展的样子。乔不群走过去,蹲到康翠英身旁,说:“康医生,你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

康翠英头都不抬一下,说:“只有你们当领导的和有钱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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