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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传习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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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看到的,耳不能听到的,口不能说出的,心不能想的,是上达的学问。就像种树,栽培、灌溉属于‘下学’,至于树木日夜生长,枝叶茂盛,才是‘上达’。人怎能在上达方面加以干预呢?所以凡是可以用功的,可以用语言说的,都是下学,而上达的学问也只在下学里。求学的人只需从下学上用功,自然可以上达,不必另外去寻找上达的功夫。”

【解读】

这段话中,阳明先生说,儒者只需要认真下学自然可以上达。下学的功夫到位了,上达自然水到渠成。比如种树,只要施肥、浇水、接受阳光,树木迟早会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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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唯精唯一

【原典】

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

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筛拣惟精之工,则不能纯然洁白也。舂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译文】

陆澄问:“唯精唯一,应当如何用功?”

先生说:“唯一是唯精的目的,唯精是唯一的功夫,并不是唯精之外又有唯一。‘精’字偏旁是‘米’,姑且用米来打个比方。要让米干净洁白,是唯一的意思,是主旨是目标,但是如果没有舂簸筛拣的功夫,米就不能干净洁白。舂簸筛拣,是唯精的功夫,但也不过是为了让米干净洁白而已。像博学、审问、慎问、明辨、笃行这些,都是要通过唯精达到唯一。其他的如博文是约理的功夫,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说法了。”

【解读】

做事要讲究方式和方法。我们做事情首先是要确定一个目标,这个称之“一”,就是目标专一,目标不随意改变。那么确定目标之后,怎样才能达到目标呢?必须努力用心地去做。这个称之为“精”。王阳明认为,唯精之外并没有唯一。因为唯一能否实现,关键还是看唯精,没有唯精,就不可能有唯一,即使有,也只是属于海市蜃楼罢了。

第10章 知行不分

【原典】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

“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说之。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曾点言志,夫子许之。圣人之意可见矣。”

【译文】

知为行的开始,行为知的结果。圣学只有一个功夫,知行不能分开当做两码事。

孔子的学生漆雕开说:“我对做官还没有自信。”孔子听后十分满意。子路指使子羔做费城的邑宰,孔子认为是害人子弟。曾点谈论自己的志向,得到孔子的称赞,圣人之意一目了然啊!

【解读】

王阳明认为,知行不可分,行需要知的认识做指导,而知只有经过行的实践才能实现或完成。他反对先知了再去行,认为知与行不过是一个过程的两面。如果只知不行,就是悬空思索;只行不知,就是盲目冥行。

第11章 以循理为生

【原典】

问:“宁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

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宁静时,亦只是气宁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

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

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唯渐有富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生,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译文】

陆澄问:“当心存宁静时,可否称为未发之中?”

先生说:“现在的人净心时,只不过是为了平定气息。当他宁静时,也只是气息的宁静,不能称为未发之中。”

陆澄说:“未发就是中,宁静是求中的功夫吗?”

先生说:“只要是去人欲,存天理,才是真正的功夫所在,静时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动时也想着去人欲、存天理。无论宁静与否。如果只靠静,那么就会逐渐产生喜静厌动的毛病,而且里面有许多缺点暗藏下来不能够除去,当人遇事时这些毛病仍旧会滋长。如果以遵循天理为重,何尝会不宁静呢?但以宁静作为主修的形式,却不一定能遵循天理。”

【解读】

阳明先生认为,循理才是“中”,而宁静不是,宁静只是“中”的一种表象。不管宁静还是不宁静,只是去循理而已。应该不论是在思考的时候,还是在具体的行动中,都磨炼自己的心性,探究世间的天理。如果常常静养发呆思考,而没有行动,不仅难以成长,反而容易陷入“喜静厌动”的圈子里,容易有潜伏的毛病在心里。只要遵循天理,内心便能宁静,否则,就算内心宁静了,未必能遵循天理。

第12章 三子是有意必

【原典】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晳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人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译文】

陆澄问:“孔门弟子共聚一堂,畅谈志向。子路、冉求想从政,公西赤想从事礼乐,这些多多少少还有点实际用处。而曾晳所说的,似乎是玩耍之类的事,却得到孔圣人的称许,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先生说:“子路、冉求、公西赤三个人的志向都有点主观猜测、武断绝对,有了这两种倾向,就会偏执一边,顾此失彼。曾晳的志向却没有这两种倾向,正合《中庸》中所说的‘安于现在的条件而行事,不做超出条件的事。处在夷狄的位置,就做夷狄该做的事;处在患难的处境,就做患难当做的事。随着时间和地理位置的改变而改变自己,这样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怡然自得’。前三个人是孔子所说的那种‘有某种才能的人’,而曾晳是孔子所说的‘具备多种才能的人’。但是前三个人各有独特才干,不像世上空谈不实的人,所以孔子也赞许他们。”

【解读】

孔子的理想是:给生命以自由自在的空间,任其翱翔飞舞。“曾点气象”正符合孔子的理想。在漫长的几千年岁月里,孔子的这种理想一直在被继承、发展着:从孔子、颜回、曾点,朱熹,一路传到了王阳明手上。

第13章 志与功

【原典】

问:“知识不长进,如何?”

先生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后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

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译文】

陆澄问:“知识得不到长进,怎么办?”

先生说:“做学问必须有基础,必须从基础上下工夫,循序渐进,才能有进步。道家用婴儿打比方,说得非常精辟。婴儿在母腹中时纯粹是一团气,有什么知识?出生后,方能啼哭,尔后会笑,后来又能认识父母兄弟,逐渐能站、能走、能拿、能背,最后天下的事无所不能。这都是精气神日渐充足,筋骨力气渐强,智慧日渐提高的结果,而不是自出娘胎之日起就琢磨知识的缘故。所以学习必须从基础上来进步。圣人达到了‘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程度,也不过是从‘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上慢慢培养起来的。后世儒生不理解格物的学说,看到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于是就想要在刚开始时就学会所有的学问,哪里有这种道理!”

先生又说:“学子立志用功,就如同种树。刚开始只有根芽还没长出树干来,等长出了树干还没长枝,长了树枝之后长叶子,叶子长好后开花、结果。刚种上树根时,你只管培土灌溉,不要想着生枝、长叶、开花、结果。空想那些有什么用?只要不忘了培土灌溉的功夫,何愁没有枝叶和花果?”

【解读】

王阳明在这里谈到志与功的问题,他认为,立志与为此做出努力是一致的,要为实现志向不断勤勤恳恳地做一切应当做的事,好的结果自然就会得到。这就如孟子所说的:“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在阳明看来,知识的长进和志向的实现,如同作物生长一样,是一个自然有序的过程,必须循序渐进、渐积而前,然后才能通达。

第14章 心即性,性即理

【原典】

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虚灵不眛,众理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

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译文】

陆澄问:“看书看不明白,怎么办?”

先生说:“看不明白的原因是你只局限在字的表面意思上下工夫了,要是这样还不如看程朱的学问。他们的学问倒是看得多了,自然就会理解,只是他们做学问虽然极其清楚明白,但这样你能真正学到什么呢?想学明白,必须得从自己的内心去用功,凡是不明白的、解释不通的,你就换位思考,从自己的内心去体会,就一定能学明白、解释得通畅。所谓的《四书》《五经》,不过是讲心体的,这心体即所说的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没有二法,这是学习的关键。”

《大学》集注说:“让心体空灵而不愚昧,各种道理具备,那么万事万物就会显现出来。”这句话更加印证了老师关于除心而外再无真理,再无他事。

有人问:“晦庵先生(朱熹)说:‘人们学习的东西,心和理而已。’这话说得对吗?”

先生说:“心即是性,性即是理。他说的‘与’字,恐怕就把两者作为两物来对待了,这点求学的人要善于观察发现。”

有人说:“人都有这颗心,既然心即是理,那为什么有的为善有的却为恶呢?”

先生说:“恶人的心失去了心之本体。”

【解读】

程朱的性,负载的是理,王阳明的心,负载的是良知。良知的核心是良知具有知善去恶的先验的内在的能力,既是道德实践的本体依据,又是道德实践的终极归宿。在王阳明看来,要了解宇宙的奥秘,达到对事物真相的认识,甚至包括把书看明白,都只需要返视探求自己的心性即可。恶人之所以作恶,也是失去了心之本体。

第15章 理不容分析

【原典】

问:“‘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言如何?”

先生曰:“恐亦未尽。此理岂容分析?又何须凑合得?圣人说精一,自是尽。”

【译文】

陆澄问:“朱熹先生在《大学或问》中说:‘分析可以使天理非常精确而不混乱,然后综合天理的各方面使其包罗万象。’这话说得怎么样?”

先生回答说:“恐怕不对,天理岂容分析,又怎么会是凑合得了的?孔子说精一,其实已经是把做学问的事说尽了。”

【解读】

朱熹一向强调,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陆澄所问的是朱子在《大学或问》中的一句话。王阳明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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