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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生杀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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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的眼睛开始游移,很快又转回来。

  “那天是家族派对,但只有少数大人物参加,一个典型的小聚会。”

  无风之日,海浪十分平静。

  利奥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经过甲板下的小房间时,有个人从里面摔出来。他的脸上被砍得伤痕累累,伤口往外翻出。我见过不少垂死的人,但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凄惨的。他倒在我身上,味道就像呕吐物。”

  “我想推开他,他却抓住我的衣服,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喉咙也受了伤。”

  “他是谁?”

  “按照你的说法,他是我的同伙,我们有一段时间曾经还合作过,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利奥说,“等我站稳脚跟的时候,我发现父亲站在我身后,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微笑。”

  利奥记得自己当时做了些什么,他将那人推翻在地,抬起脚凶猛无情地狠狠踢他的头,好几下之后,地上泛起一阵红潮。雷根·锡德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行为真让人恶心。”尼克吃惊地看着他,“你杀了他。”

  “别傻了。”利奥面无表情地说,“谁都知道他活不了了,我这么做,只是让他不再受苦,第一下我就让他失去了知觉,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他的么?”

  尼克忽然听到一下轻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直到第二下响起时才发现,那是利奥的骨节。

  “他给了我一张微型卡,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那是什么?”

  “罪证。”利奥说,“其中也许还牵涉到政府高官,要一下子搞垮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忽然靠过来看着尼克绿色的眼睛:“要是当时我把它交出去,他就不会向我开枪。我是故意的,这是让我脱身的好机会,可要是没有你,我准会死在海里。”

  尼克震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

  他拉开距离,看着利奥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安静,但是看不到一丝光。

  “你想要什么?”他问。

  “能吻我一下么。”利奥的语调听起来像开玩笑,可他的脸色又不像,他总能不合时宜地表现出一种孩子气,比如那些无趣的电视节目,比如填字游戏。

  尼克觉得自己大概被催眠了,俯身想在他额头吻一下,就像安慰一个真正孩子,为他的死里逃生和刚才的故事。他做了很多错事,但更多迹象表明,他在自我心中仍然还是个孩子。

  可就在那时,利奥却一把推开了他。脸上泛起复杂而微妙的笑。

  “不是这样。”他说,“要像真的一样。”

  他伤心透顶。

  【19。 克洛诺斯】

  他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他有时冷得像冰块,坚硬得也像冰块。但是他融化起来却很快,他的身上总有一股点着了的火柴味。

  有时他会一个人走神,有时又能全神贯注。

  他懂的事情很少,叫不出性感女歌手的名字,常常拼错单词,但他有一项专长,他能把所有东西变成凶器。

  另外他还有一项专长:忍痛。

  他就像是被橱窗里薄如蝉翼的纱包围着的模特,完美、坚硬、冰冷、不需要感情,充满梦幻色彩和不真实。

  利奥在用那瓶伏特加酒灌醉自己。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尼克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看法是错的,他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干杯。”

  利奥对他举着酒瓶,然后问:“你有没有情人?”

  “你说什么?”

  “情人,像西瓜瓤一样,甜脆多汁,可你又舍不得吃。”

  “有过一个。”尼克说。

  “她漂亮么?她像不像贝蒂?”

  “一点也不像,她的嘴唇很薄,头发也不是金色。”

  “她现在在哪儿?你不在家,她会哭的。”

  “她不会,当一个女人快要成为母亲时,她就会收起所有眼泪。”

  利奥弯起一边的嘴角,带着揶揄的神情,透着一丝隐约笑意。

  “你们在筹办婚礼了么?你得快点,不然新娘就穿不上缎子的连衣裙了,那得有玲珑婀娜的身材。”

  “我想她的婚礼应该已经举办过了。”

  “你想?”

  “是的。”尼克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心虚地斜睨着,“我想是。”

  “你不在里面么?”

  “我不在。”

  “连集体照里都没有?”

  “没有。”

  利奥说:“抱歉。”

  “没什么,你喝醉了。很多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也许她说得对,我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她用什么理由拒绝你?”

  尼克看着床单笑起来,然后又转头看着睡着的Agro。

  “她说我吻狗的次数比吻她多。”

  利奥说:“还是条公狗。”

  这玩笑并不好,但至少算是个玩笑,打破了令人难受的尴尬。

  “是的,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尼克弓着身子坐在床上,利奥仰躺着,赤裸着上身。片刻之后,这个小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想起刚才利奥说的话,尼克感到不安。

  是他误解了那些话的意思么?利奥索要的并不是安慰,也不是夸奖或感谢。

  他不是一条狗。

  这是个变态的想法。

  尼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利奥的身体没有碰到他,手指也没有,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他。他问:“你为什么要去当救生员?”

  “为什么……”尼克说,“我喜欢海水,喜欢从海里救人。”

  “救人的感觉怎么样?”

  “像一颗糖。”尼克说,“酸橙糖,开始能让你流泪,然后甜得好吃极了。”

  利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救我的时候也一样么?”

  “谁都一样。”

  他笑起来,这次是纯粹的笑,但他自己也不习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尼克喜欢他这样的笑,尽管它稍纵即逝,但至少真诚。

  “那艘邮轮失火又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不幸的家伙干的,我们叫他‘投弹手肯特’,也许他的血管里都装满火药。他们大概觉得已经把他剥得够干净了,实际上远远不够。”

  “他是怎么做到的?”尼克问。

  “不知道,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得小心些,就算撒尿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

  “我还以为那是你干的。你看新闻时就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会那么做。”利奥说,“那不是我该做的事。”

  尼克很难从他的话中找出不真实,从开始到现在,他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就说真话。

  有时候叙述也是一种描写真实的方法,但大多数人总会在叙述过程中原谅自己。让尼克感到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在利奥身上发现这种现象。他从不为自己辩解,总是陈述事实。

  “那么你通常做什么?”

  “给你一支枪,一些子弹,把你扔进人群中。”利奥说,“我要做的只是开枪。”

  他有一双深沉的黑眼睛,湿漉漉的头发落在额头上。

  “他们是争先恐后的鬣狗,闻到肉味就会兴奋的豺狼,连尸体都不会放过的苍蝇,而我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喝醉了,酒精把他的冷静和冷漠都一齐挥发到空中,房间里充满了酒的味道。

  “你还指望我干什么?你真的以为我有多大本事?”他大声对尼克说,“我已经厌烦了。”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如果你不厌烦,迟早会被他们当早餐吃掉。”

  尼克拿走他手里的酒瓶。

  “你不是丧家之犬,至少你还会玩填字游戏。”

  “你要留神。”利奥看着他说。

  “为什么要留神?”

  “因为你喜欢救人,你想要拯救世界。”

  “我从没这么想过。”

  “有时候救人不是好事,就像现在,你不得不远离自己的生活和我一起逃亡,否则就会死于非命。‘父亲’是个需要留神的人,他们都怕他,因为他太随心所欲。”

  “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真正的父亲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尼克刚想为此道歉,却看到利奥摇了摇头。

  “不用道歉,我不会为他难过。”

  尼克犹豫了一下:“他怎么了?”

  利奥忽然笑起来,然后又仿佛一阵剧痛袭过全身似的皱眉:“他是个枪械爱好者,他收藏了很多枪。按照州法,他可以每月买一支枪,因为他没有犯罪记录,是个守法公民,所以他可以合法买枪,法律给他合法杀人的权利。”

  “他杀了什么人?”

  “我的母亲,他的妻子。”利奥像酒鬼一样发泄不满,“他不爱她了么?根本不是,他只是喜欢折磨她,因为她总是高高在上。他每个月出去买枪,然后进行不光彩的漫游,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喝酒聊天接吻做爱,用慢性方式谋杀我的母亲。即使她对他忠贞不二,也永远别想进入他的内心。他们俩就像喝了某种致命毒药,发作起来谁也救不了。”

  “他们为什么不分开?”

  “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利奥说,“他们不能分开,他们必须在一起,否则的话,我是什么……我是谁?”

  “你就是你,你喝醉了现在该睡觉去。”

  “‘该睡觉了’她每晚都这么说,高兴的时候、发火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有一次她洗了被单,晚上回来却发现有个女人躺在铺了新被单的床上,她的丈夫正卖力地把那物儿捅进去抽出来捅进去抽出来。结果她就尖叫起来,怎么样也停不住。她拼命地叫啊叫啊,我知道完了,她一定是疯了。父亲总说母亲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她不知道自己发起疯来多可怕,那个时候她准是把他也吓到了。他开始到处找枪,他有很多枪,抽屉里,书桌上,枕头底下,只要随手抓一把就是了。他想用那冰冷危险的东西代替自己因为惊吓而萎了的器官。”利奥想了想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枪声响了。他在床上弹了一下,整张床都变成红色,就像开了一朵花。这是他自己的错,他不该把枪到处乱放,他不该喝醉了酒就教他的小儿子开枪。他的嘴里总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喝完酒就说粗话,我已经习惯在门外偷听了。”

  鉴于当时的情况,有谁会去指责他呢?

  他还是个孩子,不满十岁,枪械对他来说只是危险的玩具,如果没有那些后续,人们的态度完全会顺理成章,认为这是一次意外。

  “母亲开始发抖,后来我没注意到她昏过去了,变成床上的那个女人在尖叫。她的身上也到处是血。她赤身裸体脸色煞白,身上散发出牛奶的气味,还有一股生腥味,父亲就躺在她身上,下体丑陋地张开着。每次他做这件事我都感到恶心,虽然我知道他也和母亲做。我看得出他快死了,我为此怨恨他。他在以这种方式背叛我,逃避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你做了什么?”尼克感到浑身发冷,紧盯着利奥的眼睛。

  “我跳上床去,朝他那里开了一枪。”

  浆洗过的床单散发出淡蓝色薰衣草的气味和一股肥皂味。父亲的身体紧缩起来,身子底下却是一种热热的铁锈味。

  两天后,这个可怜的男人去世了。他失血过多,已没有回天之力。母亲醒来后不再说一句话。

  “他们分开了,母亲的魂不在这里,而在另外某个地方,她一天天离我远去,我们犹如陌生人。我就当她死了。”

  尼克的目光盯着他手臂上的图案。

  “这是你自己刺的么?”

  “是我现在的父亲,不,现在也不是了,父亲的构造何等奇妙,他可以给你生命也可以随时要回去。他说记住这个图案,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这样就不会犹豫和动摇。但是他忘记了,我曾经放弃过自己的父亲,同样也可以背叛他,他们喜欢叫我克洛诺斯。”

  尼克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利奥,但是却再也看不到他坚毅的神情。那种坚定、冷漠、冷静、冷酷的神情不复存在,他看起来摇摆不定,站立不稳。

  尼克肯定地说:“你的名字不叫‘叛逆’,也不叫克洛诺斯,你叫利奥·德维特。”

  【20。 约翰】

  他们又换了一个住处。

  一家五金店楼上的小房间。

  尼克不明白利奥为什么要花光身上的钱租下这地方,他又不像是要在这里长住。

  这个叫奥克塔维尔的小五金店生意似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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