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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世界悬疑经典小说大-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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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是原始人类所惧怕的,是忧心忡忡的教士想驱除的,是巫婆术士在夜间招来而又无法看到的,是激发人类想象力从而创作出种种神怪传说的源头。史前社会的人类出于恐惧对此只有模糊的概念,后来的科学研究却勾勒出了人类预感的大致轮廓。梅斯美猜测到了这东西的存在;近十年来,医生们又发现了这东西所具有的能力。他们借用这种能力来做试验,使人的灵魂服从于一个神秘的意志,服从于这个世界的新主宰,成为它的奴隶。他们把这种能力称之为磁感应、催眠、暗示,诸如此类。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就像孩子玩火一样在做一种危险的游戏。这东西是敌视我们的!是敌视人类的!他来了……他叫什么名字?……他好像正在大声呼叫,但我又听不清他在叫什么……哦,对了,他在叫,我听到了……再来一遍!……终于听清了,是“霍拉——”……“霍拉”……这就是他的名字……“霍拉”来了!

老鹰杀死鸽子,狼吃掉羊,狮子吞食水牛;人类又用弓箭、刀剑或者用火药屠杀狮子。但是,“霍拉”只用他的意志力就能使人变成他的牛羊,变成他的仆人,变成他的食物。我们倒霉啦!

然而,牲口有时也会反抗,也会杀死主人……这就是我要做的。我会成功的,但首先我得认识他,接触他,了解他!专家们说,动物的眼睛和我们不同;我们分辨得出的东西,它们未必分辨得出;同样,我们的视力也分辨不出这个正驾驭着我的新东西。

这为什么呢?啊!我想起来了,圣米歇尔山上的那个修士说过:“世上所存在的,我们大概连百分之十都没有看到,不是吗?譬如,就拿风来说吧,它是自然界最有威力的;它把人吹倒,把房屋吹垮,把树连根拔起,把海浪高高举起,把悬崖吹得倒塌,把船吹到礁石上摔得粉碎;它杀戮,它呼啸,它呻吟,它吼叫;可是,您看见过它吗?您能看见风吗?而风是存在的。”

于是我想到,我的眼睛是那样有缺陷,那样不健全,即使是固体,若像玻璃那样是透明的,我就看不见了。如果有一长块透明的玻璃挡在路上,我就会看不到它而撞上去,就像关在房间里的鸟撞上窗玻璃一样;此外,还有许多事物会欺骗我们的眼睛,使我们误入歧途。这么说来,我们没能觉察出某个我们不熟悉的透明躯体,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一种新的存在!为什么不是?这种东西是肯定要出现的。有什么理由说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存在?我们无法看到这一存在,因为它不属于和我们同时进化而来的东西。确实如此,因为它的性质更高级,它的躯体比我们更精妙、更完善。我们是那样脆弱,那样拙劣;我们的器官容易老化,而且像过于拉长的弹簧那样常常会崩断。人类的躯体就像植物或动物一样必须依赖空气,依赖蔬菜和肉类提供的营养,而且会生病、会伤残、会腐烂,难以操纵,易于出错,很不可靠;它是费力而拙劣地组合起来的,是一件既精巧又粗糙的产品,是一种为产生更优越、更精致的存在物而预制的坯件。

世上的存在物为数不多,即使把从蚝类到人类全部有形体加在一起,也寥寥无几。如果说进化的某一阶段已经完成,为什么就不应该有一种新的生命形式呢?

为什么不能再有一种呢?为什么不能有一种新型的、开出的花巨大无比、颜色鲜艳夺目、香味弥漫全国的树呢?为什么除了金、木、水、火、土,就不能有另一种元素呢?它们只有五种,人类就是依赖这五种元素而生的。这太可怜了!为什么不能有五十种、五百种、五千种呢?这个世界实在太可怜、太贫穷、太简陋了!那么单调、那么寒酸、那么粗劣!还有什么东西比大象或者河马更笨拙,或者比骆驼更丑陋?

但是,你会说,看看蝴蝶,真像一朵长着翅膀的花!是啊,可我能设想一只比地球大一百倍的蝴蝶,它的翅膀具有难以想象的形状、美色、光泽和动作。我能把它构想出来,并能看着它从一个星球飞向另一个星球;它的翅膀扇出的风,为宇宙万物带来清新和芬芳。我能透过稠密的宇宙空间看着它喜悦地、欢畅地飞翔。

我怎么啦?一定是“霍拉”在我身上作祟,把这些疯狂的想法放进了我的头脑。他在我里面,占据了我的灵魂。我必须杀死他!

8月19日

我会杀死他的。我已经看到他了!昨天晚上,我坐在桌前,装着专心写东西。我知道他会出来游荡,会靠我很近,到时我就能摸到他,说不定还能抓住他。我要使出全身的劲,用我的手、膝、头、牙齿,抓他、蹬他、挤他、撞他、咬他,把他撕得粉碎。

我等着他,浑身紧张。

我把两盏灯都开着,还在烛台上点了八支蜡烛,好像光亮会有助于我觉察到他似的。

在我对面是我的床,一张老式的四柱橡木床;在我右边是壁炉,左边是门,已小心翼翼地关好了——我曾开过一会儿,目的是让他进来。在我背后是一只带镜子的高柜,是我每天对着它梳理和穿衣的;我每次走到它面前,总要从头到脚打量一下自己。

为了欺骗他,我假装写东西,因为他正注视着我。忽然,我感到,我敢肯定,他正站在我背后,俯身看我在写什么。我几乎碰到他了。

我跳起来,张开双手猛地转过身去,速度快得差点跌倒。房间里像白天一样明亮,但我却连镜子里的我自己也没看到!镜子里一片空白,亮晶晶的,就像一片反射着白光的水面。我虽然就站在它前面,可里面根本没有我的影子。我只看到一面空空荡荡的大镜子。我惊恐地瞪着眼,不敢往前走,甚至不敢动一动;我知道他就在那儿,但他又会从我身边溜掉;这怪物,他那隐匿的躯体吸掉了我的映象。

我害怕之极。不一会儿,我忽然模模糊糊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就像从水中看到的某件隐隐约约的东西;那水好像从左边慢慢地流向右边;我的映象一秒钟一秒钟地开始清晰起来,就像月食快要结束时那样,而使我的映象变得模糊不清的那东西,好像没有明显的轮廓,但不管怎样,是一种半透明体,是逐渐变得透明的。

终于,我像往常一样从镜子里完全看到自己了。

我已经看到了他!恐惧依然占据着我的心,使我浑身颤抖不止。

8月20日

我无法抓住他,怎么才能杀死他呢?下毒?但他会看到我往水里放毒。再说,我们的毒药对他无形的躯体会起作用吗?不,肯定不会起作用。那我怎么办呢?

8月21日

我已派人到鲁昂去请个修锁匠来,还为我的卧室定购了一扇铁窗,就是巴黎某些公寓里装在底层用来防盗的那种铁窗。我还要修锁匠为我安装一扇铁门。我这样做,好像患了恐惧症,但我已顾不上锁匠会怎么想了……

9月10日

鲁昂,大陆旅馆。我已经干完了……我已经干完了……但他会死吗?那情形真可怕!

昨天,锁匠为我装好了铁窗和铁门;就这样,我把门窗都开着,直到半夜,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冷。

忽然,我怀着一阵欣喜意识到他在屋里。

我慢慢地爬起来,来回踱了几圈,因为这样不会引起他的怀疑。随后,我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穿上拖鞋;接着,我就关上窗,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在门上加了两道锁。这之后,我又回到窗边,把窗也锁上,并轻轻地把钥匙放进了口袋。

我随即感觉到,他正在我四周活动,因为他害怕了,希望我打开卧室的门。我只能服从他,但没有完全服从;我回到门边,把门拉开一道缝,宽度只够我一个人侧身挤出。我长得很高,头顶可碰到门楣。所以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出去的——我把他单独关在房间里了。我成功了!我终于抓住他了!我随即跑下楼到了客厅,抓起两盏油灯,把油撒在地毯上、家具上,撒得到处都是。接着,我点着火,逃出屋子,用两把锁把沉甸甸的后门锁得严严实实。

我飞跑到花园旁边,远远地躲在桂树丛里。我等着,时间过得真慢啊!周围一片漆黑,一片沉寂,毫无动静,既没有一丝风,也不见一颗星星;头顶上是大块的乌云,我虽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到,哦!是那么沉重。

我眼睛直盯着屋子,等着。时间真慢啊!我开始想到,火一定自己熄灭了,或者被他扑灭了,但就在这时,只见底层的一扇窗户被热浪“哗”的一声冲开,一道火焰——金红色的火焰——顺着白色的外墙向屋顶升起,不一会儿就把屋顶吞没了。树丛和灌木丛一下子被火光照亮,好像在惊恐地发抖。鸟被惊醒,狗开始汪汪地叫;我觉得好像天亮了!又有两扇窗被热浪冲开,我看见整个底楼已成一片火海。但是,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女人发出一声恐怖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叫声在夜空里震颤;与此同时,顶楼上的两扇小窗砰地打开。天哪!我把仆人们全忘了;我好像看到了他们痛苦万状的脸和拼命摆动着的手臂。这时,我恐惧得发疯了,拔腿就向附近的村庄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救命啊!着火啦!”我在半路遇到了已匆匆赶来的村民,便和他们一起往回跑。

现在,整幢房子已经成了一堆熊熊的篝火,四周被照得通亮,令人心惊胆战。在这堆硕大无比的篝火中,人正被活活地烧成灰烬;还有他,被我关在屋子里的那个新的生物,那个世界的新主宰,那个“霍拉”,也正被烧成灰烬。

忽然,整个房顶“哗啦啦”崩塌了,火焰冲天而起。

从这个大火炉的窗口望进去,我看到炉膛里烈火焰焰,我想他就在这炉膛里,死了。

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看不见的、透明的躯体也许并不像我们的躯体一样会被火烧死?

要是他没死,又怎么样?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最后摧毁他那可怕的、不可见的存在。但是,如果他也害怕疾病、伤残、衰弱和夭折,那他幽灵般的躯体为什么会是透明的、看不见的呢?

夭折?这只有人类才会害怕。“霍拉”却是继人类之后的进化物。人也许在任何一天、任何一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会意外死去,而继人类之后出现的一种生物,则只有到了某一天、某一小时、某一分钟,只有当生存极限到来时,才会死去。

是的!毫无疑问,毫无疑问的是,他没有死!现在,除了自杀,我已别无他路。

(“霍拉”原文为le horla,可能是莫泊桑杜撰的一个词,来源可能是诺曼底人使用的horzain一词,意为“陌生人”。)

刘文荣译

9.这是一个梦吗?

〔法国〕居伊·德·莫泊桑

我曾经疯狂地爱过她!

一个人为什么恋爱?一个人为什么恋爱?他在整个世界上只看见一个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嘴上只有一个名字——一个不断出现的名字,它就像泉眼里的水,从心灵深处上升到嘴唇,这个名字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不停地悄声唤着,不论身在何处,他念叨着,就像念叨一段祈祷。这是多么奇怪的事!

我要告诉你我们的故事,因为爱情只有一个,它总是相同的。我遇见了她,我陶醉在她的臂弯里,她的衣香中,我迷恋她的温柔,她的爱抚,她的话主宰着我的生活。我整个儿陷进去了,她的一切把我迷住了,我一心只在她身上。我不再关心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地球上,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是死还是活。

然后,她死了。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不再知道任何事。一天晚上,她湿淋淋地回了家,因为正下着大雨。第二天,她咳嗽起来,她咳嗽了大概一个星期,然后卧床不起了。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不记得了,但是医生来了,开了处方,然后走了。药拿来了,一些女人让她把药喝了。她的手火热,她的额头滚烫,她的眼睛明亮而悲哀。我跟她说话,她回答了,但我现在不记得我们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忘掉了一切,一切,一切!她死了,我清楚地记得她那声轻微、虚弱的叹息。护士说:“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看见一个神父,他说:“你情人?”在我看来,这好像是他在侮辱她。因为她死了,没人有权利再那样说了,于是我把他赶了出去。另一个神父来了,他很善良,很亲切,当他向我说到她的时候,我流了眼泪。

他们就葬礼的事同我商议,但是我不记得他们说的任何事情了,虽然我还能回忆起棺材,还有他们把她钉进棺材的时候那锤子的声音。噢!上帝,上帝!

她下葬了!下葬了!她!葬在那个坑里!一些人来了——女性朋友,我避开了,偷偷逃跑了。我跑着,然后穿过街道,回了家,第二天开始做一次旅行。

昨天,我回到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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