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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世界悬疑经典小说大-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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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月的心理激动之后,我们被迫极其失望地承认,没有一件哪怕有一丁点儿接近超自然的东西露过面。一次,那个黑人男管家声称,他正准备脱衣服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的蜡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吹灭了。但是,因为我不只一次发现这个黑绅士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中,那就是一支蜡烛在他看来显得像是两支蜡烛,所以,我认为,可能他喝得更过了一点儿,于是事情可能就倒过来了,当他应当看到一支蜡烛的时候,他却一支也没看到。

当时事情就是这样,可是,忽然发生了一件事,它发生得那么可怕,那么费解,一记起这件事,我的理智就陷入混乱。

那是7月10日。晚餐以后,我照例和我的朋友哈蒙德大夫去花园,我抽着烟斗。我和大夫之间并不存在某种精神上的共鸣,我们是被一种恶习连接在了一起。我们都抽鸦片。我们知道彼此的秘密,并且尊重它。我们一起享受着那美妙的浮想联翩的时刻,那种不可思议的感知力的增强。我们似乎与整个宇宙息息相通,那时我们体验到存在的那种无限的感觉——简而言之,那是不可思议的精神上的至乐,即使为了王位,我也不愿意舍弃它,而那种感觉,我希望你,读者,决不——决不要去体味。

我和大夫一起秘密地享受吸鸦片的快乐的时刻是被一种科学的精确性所规定着的。我们并不是盲目地吸着这种天堂之药,我们并不让我们的梦想纯任偶然。吸的时候,我们小心地掌握着我们的谈话,使它沿着光明而平静的思想渠道前进。我们谈到东方,努力回忆它那明丽而神奇的景色。我们批评那些最能激发美感的诗人——那些诗人把生活描绘得健康、鲜艳,洋溢着激情,因为他们拥有青春、力量和美,生活在他们笔下充满欢乐。如果我们谈到莎士比亚的《暴风雨》,我们对阿丽尔恋恋不舍,却避开凯列班。就像袄教徒,我们把脸朝向东方,只看见世界光明的一面。

我们对于思想轨道这种有技巧的粉饰在接下去的想象中涂上了一种相应的色调。阿拉伯仙境的华丽光芒渲染着我们的梦想。我们在那条狭窄的草地上以帝王般的步履和姿态慢步。当他紧靠着那株粗糙的李树的树皮时,鸟儿的歌声听起来就像天才音乐家唱出的旋律。房屋、墙壁和街道就像雨云一样消失了,不可思议的辉煌灿烂的景色在我们眼前伸展开来。这是一种热烈的友谊。我们更为圆满地享受着那种巨大的喜悦,因为,即使在我们最欣喜若狂的时刻,我们也意识到彼此的存在。我们的愉悦,在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双份的,以一种音乐的节拍振动着、应和着。

就在出事的那个夜晚,7月10日,我和大夫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一种异乎寻常的超自然的情绪状态。我们点燃了各自的巨大的海泡石烟斗,装满上好的土耳其烟草,在它的中心点燃一小块黑色的鸦片,那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小坚果,在它那小小的果壳里,盛着帝王都体验不到的奇迹。我们来回踱着,交谈着。一种奇怪的反常情况主宰着我们的思想之流。

我们的思想之流不愿意沿着阳光照耀的渠道流淌,虽然我们努力想使之转向,流进这个渠道。因为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思想之流经常岔入黑暗而孤独的河床,那儿持续不断地孕育着忧郁和消沉。按我们的老方式,我们全身心投入到东方的海岸上,谈到它快乐的集市,哈朗时代的辉煌,后宫和金色的宫殿,但这些都是徒劳。黑色的恶魔不断从我们的谈话深处浮起,膨胀扩张着,就像渔夫从铜瓶里放出来的那个,直到它们把一切光明的东西都从我们的视野中破坏殆尽。我们不知不觉地屈服于这种影响着自己的神秘力量,沉溺于忧郁的思索之中。我们已经谈了一会儿人类头脑易于倾向于神秘主义,还有对于恐怖的几乎是普遍的爱好,突然,哈蒙德对我说:“你认为恐怖最重要的要素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住了我。很多事情是恐怖的,我知道。在黑暗中绊在一具尸体上;或者,就像我有一次经历过的,看见一个女人沿着一条深而湍急的河漂下来,手臂狂乱地挥舞着,一张面朝上的脸极其骇人,她往下漂着,发出让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而我们,这些旁观者,站在窗前,僵住了,我们的窗子高踞在河上,离河有六十英尺,不能做出一丁点儿努力去救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临终前的极度痛苦,看着她消失;突然遇到一条碎裂的失事海船,上面看不到一个活物,在海上无精打采地漂着,这也是一件恐怖的物体,因为它暗示着一种巨大的恐怖,它恐怖的部分被掩盖住了。但是现在我第一次忽然想到,必定有一种巨大而支配一切的恐惧的体现——恐怖之王,其他一切恐怖都必须臣服于它。它会是什么呢?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它会存在?

“我承认,哈蒙德,”我回答说:“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必定有某种东西比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更恐怖。但是,我对它做不出哪怕是最模糊的界定。”

“我有点儿像你,哈里,”他答道:“我觉得自己有能力体验一种比人类头脑所能构想出来的更为恐怖的东西——某种迄今为止被认为是矛盾的元素的结合,一种令人恐惧和不自然的结合。布罗克登·布朗的小说《恐怖国》是可怕的;布尔沃的《扎诺依》里的《门槛上的居民》也是;但是,”他忧郁地摇着头,补充说,“有某种东西比这些还要恐怖。”

“我说,哈蒙德,”我又答道:“让我们丢下这种话题,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会为此受苦的,你瞧着吧。”

“我不知道自己今儿晚上是怎么了,”他回答说:“我的脑子老是转着所有古怪而可怕的念头。我觉得自己今晚似乎能写一个像霍夫曼那样的故事,如果我掌握了一种文学体裁的写作技巧的话。”

“噢,如果我们想让谈话有霍夫曼风格,我就回去睡觉了。鸦片和噩梦永远都不应当弄到一起。天气多闷热啊!晚安,哈蒙德。”

“晚安,哈里。祝你做个好梦。”

“祝你这个忧郁的家伙梦到恶魔、食尸鬼和巫士。”

我们分别了,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很快脱了衣服,上了床。按我通常的习惯,拿了一本书,一般我会让自己读到入睡。我的脑袋一放到枕头上就打开了书,然后马上又把它扔到房间那头去了。那是高登的《妖魔史》,一本奇怪的法国书,是我最近从巴黎买来的,但是在我当时那种状态下,这本书绝不是一个令人惬意的伙伴。我决定立即睡觉,于是,我把煤气灯拧小到只有一个蓝色光点在管道顶端闪烁,我自己安定下来休息。

房间里一片黑暗。亮着的煤气原子照亮的距离不超过灯头周围三英寸的地方。我极力把一只胳臂压在眼睛上,好似要把黑暗挡在外面,试图什么也不想。但这是徒劳。哈蒙德谈及的那些讨厌的话题不断闯进我脑海中。我和它们搏斗着。我想要用智力活动的空白作为壁垒,筑起这个壁垒来把那些讨厌的念头拒之门外。然而它们依然纷至沓来。我像一具死尸一样静静地躺着,希望通过身体的完全静止来使精神上尽快得到安宁和休息。就在这时,一件可怕的事件发生了。一个什么东西掉下来,它似乎是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笔直地落在我胸口上,紧接着,我感到两只瘦骨嶙峋的手卡住了我的喉咙,极力想勒死我。

我不是一个懦夫,而且相当有力气。这个突然袭击不仅没有让我惊呆,反而使我的每根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在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恐怖境地之前,我的身体本能地行动起来。我立即用两条强健的胳膊箍住了这个东西,急迫中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把它按在我胸口上。几秒钟以后,那两只卡在我喉咙上的瘦骨嶙峋的手就松开了,我又能自由地呼吸了。然后一场极其紧张的搏斗开始了。我身处在最浓重的黑暗当中,完全不知道突然袭击我的这个东西的性质,我发现我抓住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滑动,根据推理,那个攻击者似乎完全是赤身裸体的,它用尖利的牙齿在我的肩膀、脖颈和胸口咬着,我每一秒钟都要保护自己的喉咙不受一双强壮而敏捷的手的攻击,而那双手是我用尽最大努力也限制不住的——情况复杂,需要用我所有的力量、技巧和勇气来对抗。

最后,经过一场沉默的、精疲力竭的殊死搏斗,我靠一系列难以置信的努力将我的攻击者压到了自己身下。一旦用我的膝盖在我辨出是它胸口的地方将它抵牢,我就知道我是胜利者了。我休息了一会儿,喘口气。我听见自己身下的这个东西在黑暗中喘着气,感到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它显然像我一样精疲力竭。这是一个安慰。这时我记起自己睡前经常在枕头底下放一块大的黄色绸手帕。我立即伸手去摸它在不在,它在那儿。几秒钟以后,我就把它用做了一条绳子,绑住了那东西的胳膊。

我现在觉得相当安全。除了打开煤气灯,再没有什么要做的了。第一眼见到这个午夜攻击我的东西,我把全宅都惊起来了。我得承认由于某种骄傲心理的驱使,我此前没有发出报警的惊叫;我希望自己一个人抓住这个东西,不要别人协助。

我一秒钟都没有放松我抓住的东西,我从床上溜到地板上,把抓住的东西一起拖着。到煤气灯那儿只消走上几步。这几步我走得极其小心,我的手像老虎钳一样紧紧抓住它。最后,我走到一伸胳臂就能够着那个蓝色光点的地方,那个光点告诉我煤气灯的位置。我快如闪电地松开了一只手,把灯拧到最亮。然后,我转过头看我的捕获物。

对于自己拧亮灯以后那一瞬间的感觉,我简直不能描述,连尝试描述一下都不可能。我推想自己必定恐怖地尖叫了起来,因为,一分钟以内,我的房间里就挤满了住在这幢宅子里的人。想起那个可怕的瞬间,我至今还发抖。我看见的是空无一物!是的,我一只胳臂紧紧地扣着一个有呼吸的、喘着气的、实实在在的形体,我的另一只手拼全力紧卡着一个喉咙,这喉咙像我自己的一样温暖,而且显然是肉体的。然而,在煤气灯明亮的灯光下,我却绝对是什么也没看见,虽然这个活物被我紧紧抓着,它的身体紧贴着我自己的身体。它甚至没有轮廓——它无形无质,像一种气体。

甚至就是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当时的处境。我回想不起那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全部的情况。我的想象试图了解那个可怕的矛盾体,但那是徒劳。

它在呼吸。我的面颊上能感到它呼出的温暖的气息。它猛烈地挣扎着。它有手。它的手抓住我。它的皮肤是光滑的,就像我自己的皮肤。它就在那儿,紧紧压着我,像石头一样坚硬——但是,却完全看不见!

我在那一瞬间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发疯,对此我觉得很奇怪。必定是某种本能支撑着我。因为,我绝对没有松开那个恐怖而不可思议的东西,在我感到恐怖的那一瞬间,我反倒似乎获得了更大的力量,我用惊人的力量把它抓得更紧,我感到这个怪物痛得发抖。

就在这时,哈蒙德在全宅人前头冲进了我的房间。他一看到我的脸——我的脸,我猜想看起来必定很可怕,就急忙走上前,叫道:“天哪,哈里!出了什么事?”

“哈蒙德!哈蒙德!”我叫道:“到这儿来!噢,真可怕!我在床上受到了某个东西的袭击,我抓住它了,可是我看不见它——我看不见它!”

毫无疑问,哈蒙德被我脸上那种真实而非伪装的恐怖表情打动了,他向前走了一两步,表情急切而又迷惑不解。来到我房间里的其他人吃吃地笑起来,笑声清晰可闻。这种抑制住的笑声让我怒不可遏。嘲笑一个处在我这样境地里的人!这是一种最恶毒的残忍行为。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激烈地与一个似乎是看不见的东西搏斗,并且要求别人帮助他与这个幻象搏斗时,会显得滑稽可笑了。但是,那时,我对嘲笑自己的人群是如此愤怒,如果我有力量的话,我会把他们就地打死。

“哈蒙德!哈蒙德!”我又绝望地喊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到我跟前来,眼下我能抓住这个——这个东西,可是再过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它正在制服我。帮帮我!帮帮我!”

“哈里,”哈蒙德走近我,小声说,“你吸了太多鸦片。”

“我向你起誓,哈蒙德,这不是幻象,”我同样低声回答道,“你没看见它的挣扎是怎样使我全身都在抖动吗?如果你不相信我,你自己来证实一下。感觉它——摸摸它。”

哈蒙德走近前来,把他的手放在我指示的位置。他发出了一声疯狂而恐怖的喊叫。他感觉到它了!

他马上在我房间里某个地方找到了一条长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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