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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汉武大帝-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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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谯楼上的钟鼓已经敲过四更,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而卯时正是大臣们上朝的时节,黄门必须赶在这之前到岗。

常明内心忐忑不安,提醒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不急!再玩会。”李季说着又要来。

常明佝偻着身体,乞求道:“奴才万万不敢,黄门总管马上就要点卯了。”

“怕什么?有我呢!”

“公子,朝廷律法无情,触犯律法你我就都完了。”

“律法!哼!律法不过是一纸空文,能奈我何?要知道,我可是海西侯的兄弟!”

在李季从他的身上站起来,穿戴整齐,离开小间,沿着掖庭侧门悄悄溜出去之后,常明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说不清这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了肉体的折磨和心灵的创伤。难道这个世界注定是如此么?李季回去了,躺在将军府里可一头睡到日色过午,有人伺候梳洗、用膳,完了就是骑马打猎,糟践百姓,而他却要拖着酸痛的身体前去应卯。

常明在心里骂着,趁黎明的朦胧,朝掖庭的点卯处艰难地走去。

看到掖庭黄门总管拿着竹简高声吆喝着,他庆幸自己没有迟到,他尽量挺直身体,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可当每个人领了当日的差事就要散去时,他还是被身边的一位小黄门拉住了。

“常明!你怎么了,走路一拐一瘸的?”

“没有啊!我好好的。”

“没准你是偷了宫中的宝物,拿到宫外去卖,被强人打了吧?”

“就是!要不,昨日看你还清清爽爽的,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老实说!作甚去了?”

“真没干什么。”他被逼到墙角,瑟缩着身体,浑身冒着冷汗,眼看都要哭了。

“不去应事,你们在吵闹什么?”掖庭黄门总管闻声赶来,大声呵斥着。

他看到缩在墙角的常明,骂道:“点卯时就见你脸色失常,不大对头,这会儿又如此模样,说,你作甚去了?”

一位小黄门上前禀告道:“公公,这小子被人把腿打瘸了。”

“哦?所为何事?”

随着黄门总管的问话,常明喊了一声“公公饶命”,就跪倒在地上了。这一跪不打紧,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黄门总管见此情景觉得十分奇怪,眼珠骨碌碌直转。这让常明毛骨悚然,正忐忑间,只听见总管喊了一声“把他的裤子扒了!”

黄门们便纷纷上前,七手八脚,没费功夫,常明的裸体就暴露在晨光之下……

后宫发生如此丑闻,隐瞒下去,最终只会殃及更多的人。掖庭黄门总管不敢怠慢,匆匆地赶往未央宫去向包桑报告。

大约一个时辰后,包桑和掖庭黄门总管已拿着常明的口供出现在椒房殿。

卫子夫刚刚梳洗完毕,听说包桑求见,就有些不高兴:“一大早就来烦本宫,问问他们有何要紧之事,不能等到午间来奏么?”

“包公公不曾细说,看样子很急。”

“让他进来吧。”

可当他们出现在皇后面前时,两人却相互看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卫子夫问道:“你们不是有事要奏么?怎么不说话?”

“这……”包桑不知怎么说,于是用眼神示意掖庭黄门总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掖庭黄门总管只好大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其间省略了许多龌龊的经过。

卫子夫没等他说完,就明白了八九分,她抬头时眼神就愠怒了:“本宫反复交代,对宫中之人要严加管束,可你们却如此纵容,做下此等禽兽不齿之事,该当何罪?说!那个该死的东西是谁?”

掖庭黄门总管急忙呈上常明的口供。卫子夫浏览了一遍,问道:“这李季是何人?”

包桑接过话道:“此人乃贰师将军胞弟。”

卫子夫倒吸一口冷气,便知此事很棘手。不过她旋即恢复了平静,问道:“此事皇上知道了么?”

包桑摇了摇头:“因为事发后宫,因此先来奏明娘娘。”

卫子夫沉吟片刻,转脸来对春香道:“你让詹事宣丞相到宫中来一趟,顺便请廷尉吴尊一同进宫。”

遣走春香,卫子夫回头对两位黄门总管加大了压力。

“败坏后宫风气,依律本宫就可以定你们死罪。不过,念在你们终日伺候皇上,本宫姑且饶了你们。既然案情牵涉到协律都尉和海西侯,情势不免复杂,何况本宫看到的也只是那小黄门的一面之词。一切还是等丞相和廷尉审理清楚后,直接禀奏皇上吧!”

这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啊!她把案子交给丞相处理,既回避了与贰师将军的冲突,又摆脱了后宫干政的嫌疑——出了椒房殿,包桑依然为卫子夫的聪明感叹不已。

公孙贺从皇后那里回来,立即把王卿、吴尊和霍光召在一起,商议李季与中人淫乱一案。他知道这既是打击李氏兄弟的良机,又是维护太子地位的必须之举——毕竟他和太子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久经宦海的他却以维护贰师将军声誉的语气很巧妙地把话题切入对案件的审理上:

“现在,贰师将军正在前线与匈奴苦战。所以,此案的关键是李季的行为是不是两位兄长的纵容,老夫不希望牵涉李将军,可若是其兄长纵容犯罪,那么我们就只有如实禀奏皇上了。”

霍光当然明白丞相这番话里的意思,随即建议道:“依下官的意思,吴大人应该先将李季密捕,连夜审问,免得节外生枝。”

“霍大人所言极是。应该马上行动,以免走漏消息。”王卿也附和道。他对李广利兄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有腹诽,现在有人出来替他出气,他自然愿意顺水推舟。

而吴尊是公孙贺去年举荐到廷尉任上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知恩图报的机会,当即表示赞同。

公孙贺特别强调,对常明之事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可声张。

李季是很讲究的,每次到掖庭他都要用泡着香料的温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他觉得这种特殊的香味,对已经女性化的中人有着催情的魔力,这可以让他兴奋,带给他刺激。

看看亥时到了,他穿戴好宫人的服饰,就蹑手蹑脚朝掖庭狭长的复道溜去。他完全不用担心不能进去,因为常明早已为他仿作了一把侧门的钥匙。

可这一回,他错了。

他刚刚打开那扇鲜为人走的小门,就被人从身后套了布袋,扛在肩头。他想喊,嘴里却被绢帛塞着。直到被丢在廷尉大堂的时候,他才知道,常明已经招供。

吴尊命府役将口供拿给他看,他顿时就蔫了。审讯并没有多难,李季面对每一个可以令嫌犯粉身碎骨的刑具,很快就招供了。两位兄长其实早知道他的行为,只是念及去世的李夫人,因此容忍和放纵他。

第二天早朝后,公孙贺和吴尊就携着常明和李季的口供来到宣室殿。

刘彻这时候正为路博德飞马传来的一道奏章烦恼,听了公孙贺的陈奏后,把一肚子的愤懑都发泄到协律都尉身上。

“好啊!朕的赏赐益重,子弟怠惰骄恣者益多,朝廷还有规矩没有?”刘彻冷笑着,越说越生气,“将士们在前方流血,他们竟然干下如此败坏风俗的勾当。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彻把常明和李季的口供掷向案头,声色俱厉地向吴尊发出口谕:“身为协律都尉,又是中人,竟不顾羞耻,朕若是姑息养奸,岂非让皇家蒙羞。速将李延年下狱审理!”

包桑从殿外匆匆进来,附耳对刘彻道:“协律都尉已在塾门等候多时,求见皇上。”

“让他去死吧。”

刘彻对吴尊的迟缓十分不满,严厉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

“诺!”

吴尊从宣室殿出来,看见李延年正忐忑不安地朝殿门口看。显然,他已得知了李季的罪行。他也许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皇上看在妹妹的分上,法外开恩。

“速将逆贼李延年拿下!”吴尊一声暴喝,羽林卫迅速上前将李延年扭住。

“你等大胆,竟敢侮辱协律都尉,待会见了皇上,让你们个个碎尸万段!”

吴尊讥讽的眼光掠过李延年的额头,道:“皇上恐怕不会再见你了,我的李大人,走吧。”

李延年绝望地朝宣室殿门口大声呼叫:“皇上,臣冤枉啊……”未及喊完,他的嘴就被堵上了。

“荒唐!真是荒唐!”刘彻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来,又被新的烦恼所缠绕。

他向公孙贺发泄着对李陵的不满:“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要率兵深入敌境的,朕不仅准奏,而且还派路博德前去接应。可前不久路博德飞报说,李陵以为现正是匈奴草丰马肥的季节,战恐不利,要等明春出战。你说说,究竟是路博德畏敌,还是李陵怯战?”

其实当路博德的上书一到京城,公孙贺就先看到了。他凭借自己的战场经验判断,如果说李陵建功心切,贸然进击,还说得过去;要说怯战不进,只能是路博德的主意。

为了弄清原委,公孙贺连夜写了一封密札,六百里加急送到前线,要李陵将实情奏报朝廷。现在,一个多月过去后,已经有结果。

公孙贺从衣袖中拿出李陵送来的上书和地图道:“李陵来书,有要事禀奏皇上。”

“他还强调不宜出战么?”

“非也!”公孙贺与包桑一起,在案头铺开了李陵所绘地图,“事实上,李将军率领步军五千,沿弱水北上千里,到达浚稽山扎营。路博德率领的骑兵到达浚稽山以南的龙勒水上游,来回搜索,毫无发现,于是又回到受降城休整。此乃李陵属下陈步乐送来的沿途敌军阵势图,请皇上御览。”

“这么说,他们根本就没见面?”

“想来应该是这样。”

“路博德老迈昏庸,险些让朕委屈了李陵。”

“是非曲直,还要等到战事结束后才见分晓。”公孙贺没有急于下结论。皇上的脾气现在越来越怪,他若是把话说死,一旦形势有变,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李陵正当盛年,但愿他不负朕望。”

天时人事日相催,转眼就到了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十月。

从前方传回的战报并不乐观,匈奴人显然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术。因此,李广利从酒泉出发,一路上几乎没有遭遇阻击。但是,当汉军南撤时,却遭到匈奴右屠耆王大军的伏击,损失惨重。

另一路从西河出发的大军由公孙敖率领,与路博德先期到达的汉军会于诼涂山。可他们是越老越胆小,总是避着匈奴军,走走停停,瞻前顾后,虽然队伍庞大却毫无所获。

“李广利误国!路博德误国!公孙敖误国!”刘彻对着朝会上的大臣们咆哮。

公孙贺和王卿一个个低头不语,任凭皇上在那里发泄心中的怒火。

倒是霍光安慰道:“李陵乃将门之后,即使因力量悬殊不能大胜,也一定能挽回危局,不至于败给匈奴。”

司马迁也道:“臣与李陵乃莫逆之交,深知他的秉性和气节。”

散朝时,刘彻特意叮嘱公孙贺:“只要有李陵的消息,都要立即送到宫中。还有!关于李延年、李季兄弟入狱的消息,你要严密封锁消息,以免扰乱李广利的军心。”

“请皇上放心,臣深知此间利害。”公孙贺答道。

可从情感上说,他倒希望李广利节节失利,最好流亡匈奴。这样,剪除李氏家族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皇上年纪已经大了,他唯恐中途生变,闹出一场废立风波来。那样,他就既对不起卫子夫,也对不起卫青和霍去病了。

对司马迁来说,他根本没有兴趣理会大臣们的这些明争暗斗,他关心和牵挂的是李陵的安危。

这一天黄昏,司马迁照例来到李府。他是这里的常客,与府令已经很熟悉了。因此,当他一进府门,府令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大事不好了,李将军的一位军侯从前方潜回,说是将军在浚稽山遭到单于大军的围攻,处境十分危急,夫人这会儿,正坐在厅中垂泪呢!”

司马迁心里“咯噔”一下,觉得隐隐作痛。府令后面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而是直奔了客厅。

“情况究竟如何?请夫人告知在下?”

“唉!”夫人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夫君危险啊!匈奴且鞮侯单于率三万之众将李陵围于浚稽山谷,李陵率领部下勇战数日,斩首近两千多人。匈奴不知底细,不敢轻进。不料他属下的一个校尉降了匈奴,很快汉军的处境急转直下,现时尚不知……”

“夫人不必担心,以将军智勇,必能转危为安。”

“唉!大人哪里知道,路将军竟然袖手旁观。”

“有这等事?”司马迁很吃惊,路博德是跟随霍去病多年的老将,他怎么可以这样置朝廷大局于不顾呢?

司马迁如芒在背,在客厅待不下去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夫人不必担心,在下这就到丞相那去打探消息。”

出门时,司马迁嘱咐道:“此事先不要告诉老夫人。”

从丞相府回来,司马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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