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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李煜传-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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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近却无”的盎然生机。然而,温暖的春天却无法复苏李煜仍在蛰伏冬眠的内心世界。相反,春风、春雨、春草、春花,倒勾起了李煜对人生的哀伤,使他联想到自己生活中业已消失的春光,尤其是在金陵度过的那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峥嵘岁月,和眼前“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的愁苦时分形成的强烈反差。

  日有所思,夜则必有所梦。梦中,李煜如醍醐灌顶,感到无比清爽舒适。他觉得自己从愁眉苦脸的臣虏,摇身一变,成了怡然自乐的飞天。他在不知不觉间扶摇直上蓝天,又穿云破雾,飘然回到了山明水秀、草绿花红的金陵。昔日的文臣武将和后妃宫娥闻讯,无不笑逐颜开。他们奔走相告,欣喜若狂。君臣久别重逢,争相叙旧,随后众星拱月,结伴出游。畅游了久违的御苑,又车水马龙,前往秦淮河水上荡舟。在垂柳摇曳、碧波荡漾的秦淮河上,彩船画舫,鱼贯而行,绮窗珠帘之内,飘出阵阵笑语欢歌。李煜尽兴地陶醉在赏心悦目的波光桨影里,把降宋后的一切痛苦和烦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在这美妙的梦境里,他释去了心头的重压,轻松自在地从春暖花开的季节游进秋高气爽的时光。他像久居荒漠的人,初次来到水乡那般贪婪地饱览江南秋色,一边观赏芦花深处停泊的孤舟,一边谛听月夜画楼缥缈的笛声。然而,梦境再美,毕竟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梦境再长,也总有被鸡鸣和雷电截断的时候。一旦醒来,他还是被禁锢在征服者“赏赐”的宅院里,继续咀嚼着降王生活的辛酸和苦涩。

  为了追记这一次次似喜更悲的故国神游,李煜后来连续填了四首小词。其中,两首调寄《望江梅》: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滚轻尘。忙煞看花人。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另外两首调寄《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李煜每逢梦回故国,醒来总是唏嘘啜泣,涕泪沾襟,欲语还休,不胜悲痛。梦中出现的故人和往事,又偏偏引发起他对旧日情缘的思恋,如妖似魔,时时纠缠着他不得安宁。有时穷极无聊,他便独自登楼望远。本来秋日晴空澄澈无垠,一碧如洗,可是在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往日的金陵秋景:远处,红墙金瓦,绿树掩映;近处,凤冠霞帔,华盖簇拥。他明知这虚幻胜境是水中月、镜中花,然而却无法从记忆中抹掉。每逢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如刀割,痛感往事成空,人生若梦,从而埋怨苍天残酷无情,给了他超越常人太多的愁和恨。为了控诉这种不平,他在一个子夜写了一首《子夜歌》: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暮春雨夜,是李煜的臣虏生活中最为伤神的时分。帘外的潺潺细雨,不仅使他深感春意阑珊,而且为他本来就够凄凉的心境又添一重凛冽的寒意,使他的身心愈加冰冷,即使那松软,保暖的罗衾,也不能为他增加丝毫的温馨。黎明前砭人肌骨的风寒,更使他浑身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在这个春雨淅沥的长夜,他几乎又是通宵未眠。只是临近晓寒料峭的时辰,他才因过度困倦而走进梦乡。这时,他似乎又从精神上获得了解脱,完全忘掉自己是个被人幽囚他乡的降王,又踌躇满志地返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江南,再享受一晌帝王的往日欢悦。可惜,这枕黄粱美梦为时太短,没等他仔细品味透个中的甘甜,便被报晓的声声鸡鸣惊破。他只好失魂落魄地再回到冷酷的现实世界,继续承受风刀霜剑相逼的苦痛。白天,孤独的李煜又最怕凭阑远眺。因为每逢此时,他都触景生情,遥想关山阻隔的宫殿陵墓,慨叹流水落花的三代基业,痛感故国难归,家山难见,天上人间,永无相会之时。抚今思昔,他不禁潸然泪下,缓慢地吟出了令人心碎的《浪淘沙令》: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被历史的潮流从浪峰抛进波谷,尽管在感情上他无法忍受,但在理智上却还得认可。因为国亡身虏的残酷现实,注定了他再也无力改变政治上失败的命运,就连当年仅有的那点抗宋的豪言壮志,如今也都付诸草野。甚至连做皇子时同老臣韩熙载巧设美人计,制服后周使臣陶谷那样的小勇小谋,也被降宋后的长久软禁生活消磨殆尽了。

  李煜还记得,后周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南唐向后周称臣奉朔后不久,后周兵部侍郎陶谷出使金陵,名曰观摩六朝碑碣,探研书法,实则暗察南唐虚实,思索日后如何打破江南防务。陶谷骄横狂傲,目中无人,其言谈举止,常使南唐君臣难堪。他那不可一世的行径,激怒了李煜和韩熙载。于是,二人决计牙眼相还,力挫陶谷的嚣张气焰。经过多次密谋,设下了一道自古以来曾使无数豪杰硬汉在美人石榴裙下败北的陷阱。

  韩熙载根据客馆驿卒的探报,得知陶谷每晚回到驿馆后,面对孤灯凄凉无比,落寞难熬,便立即想到要急其所想,“雪中送炭”。韩熙载暗中盘算:你陶谷并非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只要能设法诱发出你闲居独处时的越礼非分之想,我就能让你威风扫地。为此,他特选一名长于琴棋歌赋、妖冶狐媚的家伎,面授机宜之后,派往陶谷下榻处为之侍寝。

  万没想到,第二天清早家伎竟被陶谷打发回来,还带着陶谷亲笔写给他的一封道谢书信。信是用四六体骈文写的,遣词造句考究,对仗极为工整。其中有两句是:“巫山之丽质初来,霞飞鸟道;洛浦之妖姬自至,月满鸿沟。”巫山神女、洛浦妖姬,不言自明,喻指家伎;可是,“霞飞鸟道”、“月满鸿沟”,喻指者何呢?韩熙载等人阅后不解其意,便要夫人向家伎探问究竟。原来,那夜正值家伎月经来潮,无法成全陶谷床笫之欢,遂使这一计谋未能奏效。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这次,韩熙载先是巧立名目,提出为陶谷调换一处更为阔绰舒适的客馆。随后与李煜合谋,从宫廷教坊中挑选一位名叫秦弱兰的妙龄歌伎,经韩熙载精心调教后,乔装成客馆杂役,晨夕洒扫陶谷住地庭院,伺机拉陶谷下水。

  秦弱兰潜入客馆后,尽管着装粗俗,弊衣竹钗,不施朱粉,仍然掩饰不住她那天生丽质的妩媚风韵,展示着她特有的出水芙蓉般的诱人风采。她开始拥帚洒扫时,每与陶谷在庭中邂逅,便有意欲盖弥彰,只让陶谷见到她纤丽俊美的背影,以此去撩拨他的沾花惹草之意,使他非要寻机从正面一睹她的芳容不可。

  凑巧天助人愿。一日黄昏,秦弱兰正在洒扫庭院,突然风雨大作,她只好躲到廊下避雨。当她刚从头上取下被雨濡湿的青帕,用手梳理着又黑又亮的散乱鬓发时,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扭头一看,竟是陶谷!

  一连多日想从正面窥视秦弱兰的陶谷,惊喜地感到此刻真是天赐良机。他停下脚步,贪婪地打量着秦弱兰的姿色,内心不禁暗叫:真乃貂蝉转世,倾国倾城。遗憾的是,眉宇之间隐含几分淡淡的哀愁,略有红颜薄命之嫌。随之他产生了恻隐之心,想到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竟然终日为客馆琐事所累,实在是明珠投暗,可惜而又可怜。进而又想,假如我能将她纳为小妾,带回汴梁,晚年娱老,岂不两全其美!于是,他便有意上前同秦弱兰搭讪,探问她的身世。

  秦弱兰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地回答陶谷:她是客馆驿卒的女儿,自幼虽然粗通文墨,但苦于家境贫寒,无力深造;及至当嫁之年,又不敢高攀名门,只好下嫁一介寒士。婚后生活也还惬意,丈夫勤奋好学,热心功名,不想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丈夫死后,夫家无依无靠,她只好搬回娘家久住,并在客馆里操持杂务,为父母分忧解难。听过秦弱兰的诉说,陶谷顺势用甜言蜜语对她大加赞赏和宽慰,既表示了同情之心,又流露出爱慕之情,感动得秦弱兰热泪盈眶。陶谷对秦弱兰也更加心心念念,企企盼盼。

  事过不久,秦弱兰听说陶谷即将回朝复命,正在连日打点行装,便在一个有星无月的深更,蹑手蹑脚地去轻叩陶谷的门扉。陶谷秉烛开门,迎进来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秦弱兰,顿觉福从天降,美不堪言。随后,二人心昭不宣,灭烛解衣,同床共枕度过了一夜销魂的时光。

  天将破晓,秦弱兰趁陶谷还在酣睡,便悄然起身开门离去。待陶谷醒来,已是日上三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见秦弱兰不在身边,心中自感怅惘。他想,不知这一夜因缘是好还是坏?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明媒正娶,正式纳她为妾?整整一个白天,陶谷被这飞来飞去的艳福搅得心神不安。

  不想入夜时分,秦弱兰又悄然出现在陶谷面前,经过一番充满柔情蜜意的亲热之后,又执意向他索取墨宝,声称用作别后慰藉思念苦涩之用。陶谷不知其中奥妙,遂把阴谋误作爱情,并将他俩此番别离喻为断弦,希冀他日能有重续之时,于是便欣然提笔,将他俩这桩风流韵事写成了一首小令,调寄《风光好》:

  好因缘,恶因缘,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 琵琶弹尽相思调,知音少。再把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李煜假手秦弱兰得到陶谷这首小令,当即传旨教坊排练,并要秦弱兰演唱,准备为陶谷饯行时让他当众出丑。

  排演就绪之后,李煜便设宴为陶谷饯行。酒宴伊始,陶谷还是派头十足,盛气凌人,与宴会应有的宾主互敬气氛极不协调。尽管李煜极尽地主之谊,命内侍用夜光杯向陶谷敬酒,可是陶谷却不苟言笑,拒不赏光。

  李煜见状心想:看来,他敬酒不吃只好吃罚酒了。于是命内侍传令歌伎“劝酒”。事先在堂下等侯的歌伎,听到传唤后当即升堂。陶谷定睛一看,这花枝招展的歌伎竟是秦弱兰!至此,他方知上当,神色不禁紧张起来。

  而秦弱兰却轻松自如,手执檀板,在教坊琴师的伴奏下,字正腔圆地唱起了《风光好》。陶谷闻声,如坐针毡,汗流满面,手足无措。李煜和韩熙载在一旁看着陶谷这副狼狈相,颇感自鸣得意。秦弱兰唱完那首小令,便陪内侍向陶谷轮番敬酒,他们先是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接着便强人所难,举杯硬灌,最后,将陶谷灌得酩酊大醉。陶谷招架不住,中间曾几度告饶,李煜怎肯善罢甘休,直到陶谷醉后失态,软瘫在地,语无伦次,口吐秽言为止。

  陶谷被送回客馆后,醉得不省人事,和衣大睡半天一夜,方才醒了过来。酒醒之后,陶谷想起昨日扫兴之事,气急败坏,可是又不便发作。他想来想去,觉得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于是差人去韩府送信,声称翌日启程北归。韩熙载将信转呈李煜,李煜授意韩熙载:指派两名小吏,到十里长亭从简送行。这种冷落的仪式,与当初陶谷来时百官在此夹道欢迎的热烈场面相比,不啻是天壤之别!陶谷明知这是有意奚落和侮辱,也只好忍气吞声,听之任之。李煜则落井下石,抢先派亲信赶往汴梁,将陶谷在金陵的桃色丑闻和那首小令《风光好》广为张扬,弄得他在京城中声名狼藉,苦不堪言。

  如今,李煜连这种恶作剧式的较量都成了奢想。他对眼前的一切只有在背地里横眉冷对,日复一日,苦熬时光。这种国亡身虏的生活,使他不时想起翰林学士当年抄呈的一首暗伤亡国的词。那是后蜀进士出身的检校太尉鹿虔,为了凭吊前蜀王衍亡国而作的感事词。

  鹿氏在这首词中,淋漓尽致地咏叹了宫苑荒寂,绮窗愁怨,人去楼空,歌吹声断的凄凉景象,并借助烟月不知,夜阑还照,野塘残荷,怆然啜泣等自然景物,抒发了他的哀悼感愤之情。由于南唐后来与前蜀有着相同的灭国遭遇,这首词在李煜的情感上经常引起共鸣,故而他不断轻吟鹿氏的呕心之作《临江仙》:

  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每当李煜吟起鹿虔的词,自然就联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往事堪哀,对景难排。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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