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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的前半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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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珍宝。慈禧的殉葬物品,多是一些珠宝翠钻之类,她的凤冠是用很大的珍珠以金线穿制而成的;衾被上有大朵的牡丹花,亦全用珍珠堆制;手镯系用大小钻石镶成一大朵菊花和六小朵梅花,澄彻晶莹,光彩夺目;手里握着一柄降魔杵,长约三寸余,为翡翠制;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珠鞋。另外,在棺中还放置着十七串用珠宝缀成的念珠和几双翠质手镯。乾隆的殉葬品都是一些字画、书剑和玉石、象牙、珊瑚雕刻的文玩及金质佛像等物,其中绢、丝制品都已腐朽,不可辨认。

我听到东陵守护大臣报告了孙殿英盗掘东陵的消息,当时所受到的刺激,比我自己被驱逐出宫时还严重。宗室和遗老们全激动起来了。陈宝琛、朱益藩、郑孝胥、罗振玉、胡嗣瑗、万绳栻、景方昶、袁励准、杨锺羲、铁良、袁大化、升允……不论是哪一派的,不论已经消沉的和没有消沉的,纷纷赶到我这里,表示了对蒋介石军队的愤慨。各地遗老也纷纷寄来重修祖陵的费用。在这些人的建议和安排下,张园里摆上了乾隆、慈禧的灵位和香案祭席,就像办丧事一样,每天举行三次祭奠,遗老遗少们络绎不绝地来行礼叩拜,痛哭流涕。清室和遗老们分别向蒋介石和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以及各报馆发出通电,要求惩办孙殿英,要求当局赔修陵墓。张园的灵堂决定要摆到陵墓修复为止。

起初,蒋介石政府的反应还好,下令给阎锡山查办此事。孙殿英派到北平来的一个师长被阎锡山扣下了。随后不久,消息传来,说被扣的师长被释放,蒋介石决定不追究了。又传说孙殿英给蒋介石新婚的夫人宋美龄送去了一批赃品,慈禧凤冠上的珠子成了宋美龄鞋子上的饰物。我心里燃起了无比的仇恨怒火,走到阴阴森森的灵堂前,当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宗室人等,向着空中发了誓言:“不报此仇,便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我此时想起溥伟到天津和我第一次见面时说的:“有溥伟在,大清就一定不会亡!”我也发誓说:“有我在,大清就不会亡!”

我的复辟、复仇的思想,这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在那些日子里,郑孝胥和罗振玉是我最接近的人,他们所谈的每个历史典故和当代新闻,都使我感到激动和愤慨不已,都增强着我的复辟和复仇的决心。和国民党的国民政府斗争到底,把灵堂摆到修复原墓为止,就是他们想出的主意。但是后来形势越来越不利,盗墓的人不追究了,北京天津一带面目全非,当权的新贵中再没有像段祺瑞、王怀庆这类老朋友,我父亲也不敢再住在北京,全家都搬到天津租界里来了。于是我的心情也由激愤转成忧郁。蒋宋两家的结亲,就使张园里明白了英美买办世家和安清帮兼交易所经纪人的这种结合,说明蒋介石有了比段祺瑞、张作霖、孙传芳、吴佩孚这些倒台的军人更硬的后台。这年年末,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得到了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国的承认,他的势力和地位已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军阀。我觉得自己的前途已十分黯淡,认为在这样一个野心人物的统治下,不用说复辟,连能否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占一席地,恐怕全成问题。

我在心里发出了狠毒的诅咒,怀着深刻的忧虑,为蒋介石的政府和自己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地卜过卦,扶过比我曾卜占“国民政府能长久否?”得“天大同人变离,主申年化冲而散”的一个卦文,其意思是:蒋介石政府将众叛亲离,在一九三二年灭亡。当然,蒋介石的政府如果垮台,可以发泄我的仇恨,使我痛快。但是,我更关心的是我自己的命运。我屡次叫荣源扶乩,有一次他得到这样一个乩文:今上乃重兴之主,清仍有天下,然子(按指荣源)乃朝廷勋戚大臣,必须直谏君,于致光武,务必劝戒奢华,弥问世事,晦迹韬光,暗成事业,亲君子,远小人,去伪忠,此皆要图,子忠实君子,吾所夙知,故愿直言,将来再兴,务必改元,宣统二字,乃宁日一乱丝充满天下尽,贼犯紫微,务用隆武,隆若不用,可改兴武,此天机也,国事且不泄。

但是任何一个欲望强烈和报仇心切的人,都不会只记得“成事在天”而忘了“求事在人”这句话。我自己几年来的阅历,特别是蒋介石的发家史,给了我一条重要的信念,这就是若求成事必须手握兵权,有了兵权实力,洋人自然会来帮助。像我这样一个正统的“大清皇帝”,倘若有了军队,自然要比一个红胡子或者一个流氓出身的将帅更会受到洋人的重视。因此,我决定派我身边最亲信的亲族子弟去日本学陆军。我觉得这比我自己出洋更有必要。

促成我这个想法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溥杰正为了要投笔从戎,在家里闹得马仰人翻。他从军的动机本来也颇可笑,与其说是受到母亲遗嘱的影响,立志要恢复清朝,还不如说是由于他羡慕那些手握虎符的青年将帅,自己也想当军官,出出风头。张学良在张作霖死后,临国奉天之前对溥杰说过:“你要当军官,我送你进讲武堂(奉军的军官学校)。”于是他便和张学良的家眷乘船离了天津。我父亲看到了他留下的信,急得要命,要我无论如何想个办法把他追回来。天津日本总领事答应了我的请求,发了电报给大连。在大连码头上,溥杰刚从船上走下来,就给日本警察截住了。他被我派去的人接回到天津,见了我就诉说他投军的志向,是为了恢复祖业。他的话触动了我送他去日本学陆军的心思。

我决定了派溥杰和我的三妹夫润麟一同到日本去学陆军。为了准备他们的留学,我请天津日本总领事介绍了一位家庭教师,教他们日文。日本总领事推荐了一位叫远山猛雄的日本人,后来知道,这是一个日本黑龙会的会员,认识不少日本政客。这个人后来也为了我的复辟理想,替我到日本奔走过。我到东北以后,因为他不是军部系统的,受到排挤,离开了我。这位远山教师教了溥杰和润麟不多日子的日文,就为他们的留学问题回到日本去活动了一趟,据说是暂时还不能人日本士官学校,但是可以先进专供日本贵族子弟读书的学习院,并且还得到了日本的大财阀大仓喜人郎的帮助。一九二九年三月,即“东陵事件”发生后七个月,我这两个未来的武将就和远山一起到日本去了。

五、领事馆、司令部、黑龙会

敬陈管见,条列于后:……对日本宜暗中联合而外称拒绝也。关东之人恨日本刺骨,日本禁关东与党军和协,而力足以取之。然日本即取关东不能自治,非得皇上正位则举措难施。今其势日渐紧张,关东因无以图存,日人亦无策善后,此田中之所以屡示善意也。

我皇上并无一成一旅,不用日本何以恢复?机难得而易失,天子不取,后悔莫追。故对日本只有联合之诚,万无拒绝之理。所难者我借日本之力而必先得关东之心。若令关东之人,疑我合日谋彼,则以后欲由东三省拥戴,势有所难。此意不妨与日本当机要人明言之,将来皇上复位,日本于三省取得之权,尚须让步方易办理。……

这是一九二八年我收到的一份奏折中的一段。这段话代表了张园里多数人的想法,也是我经过多年的活动后,日益信服的结论。

前面已经说过,我自从进了北府,得到了日本人的“关怀”以来,就对日本人有了某些信赖。我在日本公使馆里住了些日子,到了天津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更相信,日本人是我将来复辟的第一个外援力量。

我到天津的第一年,日本总领事古田茂曾请我参观了一次日本侨民小学。在我往返的路上,日本小学生手持纸旗,夹道向我欢呼万岁。这个场面使我热泪满眶,感叹不已。当军阀内战的战火烧到了天津的边缘,租界上的各国驻军组织了联军,声言要对付敢于走近租界的国民军的时候,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官小泉六一中将特意来到张园,向我报告说:“请宣统帝放心,我们决不让中国兵进租界一步。”我听了,大为得意。

每逢新年或我的寿辰,日本的领事官和军队的将住们必定到我这里来祝贺。到了日本“天长节”,还要约我去参观阅兵典礼。记得有一次“天长节”阅兵,日本军司令官植田谦古邀请了日租界不少高级寓公,如曹汝霖、陆宗舆、靳云鹏等人都去了。我到场时,植田司令官特意骑马过来行致敬礼。当阅兵完毕,我们这些中国客人凑在一起,竟然随着日本人同声高呼“天皇万岁”。

日军司令部经常有一位住级参谋来给我讲说时事,多年来十分认真,有时还带来专门绘制的图表等物。第一个来讲的大概是名叫河边的参谋,他调走之后继续来讲的是金子定一,接金子的是后来在伪满当我的“御用挂”的吉冈安直。这个人在伪满与我相处十年,后面我要用专门的一节来谈他。

日军参谋讲说的时事,主要是内战形势,在讲解中经常出现这样的分析:“中国的混乱,根本在于群龙无首,没有了皇帝。”并由此谈到日本的天皇制的优越性,谈到中国的“民心”惟有“宣统帝”才能收拾。中国军队的腐败无力是不可或缺的话题,自然也要用日本皇军做对比。记得济南惨案发生后,吉冈安直至少用了一个小时来向我描述蒋介石军队的无能。日本布告的抄件,就是那次他给我拿来的。这些讲话加上历次检阅日军时获得的印象,使我深信日本军队的强大,深信日本军人对我的支持。

有一次我到白河边上去游逛,眺望停在河中心的日本兵舰。不知兵舰舰长怎么知道的,突然亲自来到岸上,虔敬地邀请我到他的舰上参观。到了舰上,日本海军将校列队向我致敬。这次由于仓猝间双方都没有准备翻译,我们用笔谈了一阵。这条兵舰舰名“藤”,船长姓蒲田。我回来之后,蒲田和一些军官向我回访,我应他的请求送了他一张签名照片,他表示这是他的极大的荣幸。从这件事情上,我觉得日本人是从心眼里对我尊敬的。我拉拢军阀、收买政客、任用客卿全不见效之后,日本人在我的心里的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起初,“日本人”三个字在我心里是一个整体。这当然不包括日本的老百姓,而是日本公使馆、天津日本总领事馆和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里的日本人,以及和罗振玉、升允来往的那些非文非武的日本浪人。我把他们看成整体,是因为他们同样地“保护”我,把我当做一个“皇帝”来看待,同样地鄙夷民国,称颂大清,在我最初提出要出洋赴日的时候,他们都同样地表示愿意赞助。一九二七年,我由于害怕北伐军的逼近,一度接受罗振玉劝告,决定赴日。经过日本总领事的接洽,日本总领事馆向国内请示,田中内阁表示了欢迎,并决定按对待君主之礼来接待我。据罗振玉说,日本军部方面已准备用军队保护我启程。只是由于形势的缓和,也由于陈宝琛、郑孝胥的联合劝阻,未能成行。后来,南京的国民党政府成立了,官方的“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之类的口号消失了,我逐渐发现,尽管日本人的“尊敬”、“保护”仍然未变,但是在我出洋之类的问题上,他们的态度却有了分歧。这种分歧甚至达到了令我十分愤慨的程度。

一九二七年下半年,有一天罗振玉向我说:“虽然日租界比较安全,但究竟是鱼龙混杂。据日本司令部说,革命党(这是一直保留在张园里的对于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笼统称呼)的便衣(这是对于秘密工作者的称呼,而且按他们解释,都是带有武器的)混进来了不少,圣驾的安全,颇为可虑。依臣所见,仍以暂行东幸为宜,不妨先到旅顺。恭亲王在那边有了妥善筹备,日本军方也愿协助,担当护驾之责。”这时我正被“革命党便衣”的谣言弄得惶惶不安,听了罗振玉的话,特别是溥伟又写来了信,我于是再一次下了出行的决心。我不顾陈宝琛和郑孝胥的反对,立刻命令郑孝胥去给我找日本总领事,我要亲自和他见面谈谈。

郑孝胥听了我的吩咐,怔了一下,问道:“皇上请加藤,由谁做翻译呢?是谢介石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谢介石是个台湾人,由于升允的引见,在北京时就出入宫中,张勋复辟时做了十二天的外务部官员,后来由日本人的推荐,在李景林部下当秘书官,这时跟罗振玉混在一起,不断地给我送来什么“便衣队行将举事”,革命党将对我进行暗杀等等情报。劝说我去旅顺避难的,也有他一份。郑孝胥显然不喜欢罗振玉身边的人给我当翻译,而同时,我知道在这个重要问题上,罗振玉也不会喜欢郑孝胥的儿子郑垂或者陈宝琛的外甥刘嚷业当翻译。我想了一下,便决定道:“我用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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