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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鲁迅-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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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根柢原是非常坚固的,新运动非有更大的力不能动摇它什么。并且旧社会还
有它使新势力妥协的好办法,但它自己是决不妥协的。在中国也有过许多新的运动
了,却每次都是新的敌不过旧的,那原因大抵是在新的一面没有坚决的广大的目的,
要求很小,容易满足。譬如白话文运动,当初旧社会是死力抵抗的,但不久便容许
白话文底存在,给它一点可怜地位,在报纸的角头等地方可以看见用白话写的文章
了,这是因为在旧社会看来,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并不可怕,所以就让它存在,
而新的一面也就满足,以为白话文已得到存在权了。又如一二年来的无产文学运动,
也差不多一样,旧社会也容许无产文学,因为无产文学并不厉害,反而他们也来弄
无产文学,拿去做装饰,仿佛在客厅里放着许多古董磁器以外,放一个工人用的粗
碗,也很别致;而无产文学者呢,他已经在文坛上有个小地位,稿子已经卖得出去
了,不必再斗争,批评家也唱着凯旋歌:“无产文学胜利!”但除了个人的胜利,
即以无产文学而论,究竟胜利了多少?况且无产文学,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底一翼,
它跟着无产阶级的社会的势力的成长而成长,在无产阶级的社会地位很低的时候,
无产文学的文坛地位反而很高,这只是证明无产文学者离开了无产阶级,回到旧社
会去罢了。




  第二,我以为战线应该扩大。在前年和去年,文学上的战争是有的,但那范围
实在太小,一切旧文学旧思想都不为新派的人所注意,反而弄成了在一角里新文学
者和新文学者的斗争,旧派的人倒能够闲舒地在旁边观战。
  第三,我们应当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因为现在人手实在太少了,譬如我们有
好几种杂志⑨,单行本的书也出版得不少,但做文章的总同是这几个人,所以内容
就不能不单薄。一个人做事不专,这样弄一点,那样弄一点,既要翻译,又要做小
说,还要做批评,并且也要做诗,这怎么弄得好呢?这都因为人太少的缘故,如果
人多了,则翻译的可以专翻译,创作的可以专创作,批评的专批评;对敌人应战,
也军势雄厚,容易克服。关于这点,我可带便地说一件事。前年创造社和太阳社向
我进攻的时候,那力量实在单薄,到后来连我都觉得有点无聊,没有意思反攻了,
因为我后来看出了敌军在演“空城计”。那时候我的敌军是专事于吹擂,不务于招
兵练将的;攻击我的文章当然很多,然而一看就知道都是化名,骂来骂去都是同样
的几句话。我那时就等待有一个能操马克斯主义批评的枪法的人来狙击我的,然而
他终于没有出现。在我倒是一向就注意新的青年战士底养成的,曾经弄过好几个文
学团体⑩,不过效果也很小。但我们今后却必须注意这点。
  我们急于要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但同时,在文学战线上的人还要“韧”。所
谓韧,就是不要像前清做八股文的“敲门砖”似的办法。前清的八股文⑾,原是
“进学”(12)做官的工具,只要能做“起承转合”,借以进了“秀才举人”,便可
丢掉八股文,一生中再也用不到它了,所以叫做“敲门砖”,犹之用一块砖敲门,
门一敲进,砖就可抛弃了,不必再将它带在身边。这种办法,直到现在,也还有许
多人在使用,我们常常看见有些人出了一二本诗集或小说集以后,他们便永远不见
了,到那里去了呢?是因为出了一本或二本书,有了一点小名或大名,得到了教授
或别的什么位置,功成名遂,不必再写诗写小说了,所以永远不见了。这样,所以
在中国无论文学或科学都没有东西,然而在我们是要有东西的,因为这于我们有用。
(卢那卡尔斯基是甚至主张保存俄国的农民美术⒀,因为可以造出来卖给外国人,
在经济上有帮助。我以为如果我们文学或科学上有东西拿得出去给别人,则甚至于
脱离帝国主义的压迫的政治运动上也有帮助。)但要在文化上有成绩,则非韧不可。

  最后,我以为联合战线是以有共同目的为必要条件的。我记得好像曾听到过这
样一句话:“反动派且已经有联合战线了,而我们还没有团结起来!”其实他们也
并未有有意的联合战线,只因为他们的目的相同,所以行动就一致,在我们看来就
好像联合战线。而我们战线不能统一,就证明我们的目的不能一致,或者只为了小
团体,或者还其实只为了个人,如果目的都在工农大众,那当然战线也就统一了。

         ※        ※         ※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四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
  ②左翼作家联盟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简称“左联”),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
革命文学团体。一九三○年三月在上海成立(并先后在北平、天津等地及日本东京
设立分会),领导成员有鲁迅、夏衍、冯雪峰、冯乃超、周扬等。“左联”的成立,
标志着中国革命文学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它曾有组织有计划地致力于马克思主义文
艺理论的宣传和研究,批判各种错误的资产阶级文艺思想,提倡革命文学创作,进
行文艺大众化的探讨,培养了一批革命文艺工作者,促进了革命文学运动的发展。
它在国民党统治区内领导革命文学工作者和进步作家,对国民党的反革命文化“围
剿”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斗争,在粉碎这种“围剿”中起了重大的作用。但由于受到
当时党内“左”倾路线的影响,“左联”的一些领导人在工作中有过教条主义和宗
派主义的倾向,对此,鲁迅曾进行过原则性的批评。他在“左联”成立大会上的这
个讲话,是当时左翼文艺运动有重要意义的文件。“左联”由于受国民党政府的白
色恐怖的摧残压迫,也由于领导工作中宗派主义的影响,始终是一个比较狭小的团
体。一九三五年底,为了适应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左联”自行解散。
  ③墨索里尼(B.Mussolini,1833~1945)意大利的独裁者和法西斯党党魁,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罪魁之一。
  ④邓南遮(G.D'Annunzio,1863~1938),意大利唯美乐义作家。著有长篇小
说《死的胜利》等。晚年成为民族主义者,深受墨索里尼的宠爱,获得“亲王”称
号;墨索里尼还曾悬赏征求他的传记(见一九三○年三月《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三
期《国内外文坛消息》)。
  ⑤叶遂宁 参看本卷第38页注⒆。这里所引的诗句,分别见于他在一九一八年
所作的《天上的鼓手》和《约旦河上的鸽子》。
  ⑥毕力涅克(1894—1941)又译皮涅克,联革命初期的所谓“同路人”作家之
一。一九二九年,他在国外白俄报刊上发表长篇小说《红木》,诋毁苏联社会主义
建设。爱伦堡,参看本卷第138页注⑾。
  ⑦“南社”参看本卷第138页注⑨。
  ⑧海涅(H.Heine 1794—18566)德国诗人,著有长诗《德国——一个冬天
的童话》等。这里的引述,参看本卷第138页注⑿。⑨几种杂志指当时出版的《萌芽
月刊》、《拓荒者》、《大众文艺》、《文艺研究》等。
  ⑩几个文学团体指莽原社、未名社、朝花社等。
  ⑾八股文明、清科举考试制度所规定的一种公式化文体,每篇分破题、承题、
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后四部分是主体,每部分有两股相
比偶的文字,合共八股,所以叫“八股文”。下文所说的“起承转合”,指做八股
文的一种公式,即所谓“起要平起,承要春(从)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永”。
  ⑿“进学”按明、清科举制度,童生经过县考初试,府考复试,再参加由学政
主持的院考(道考),考取的列名府、县学,叫“进学”,也就成为“秀才”。
  ⒀关于卢那察尔斯基主张保存俄国农民美术的观点,见鲁迅翻译的卢那察尔斯
基论文集《文艺与批评》中的《苏维埃国家与艺术》。
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①

  倘说,凡大队的革命军,必须一切战士的意识,都十分正确,分明,这才是真
的革命军,否则不值一哂。这言论,初看固然是很正当,彻底似的,然而这是不可
能的难题,是空洞的高谈,是毒害革命的甜药。
  譬如在帝国主义的主宰之下,必不容训练大众个个有了“人类之爱”,然后笑
嘻嘻地拱手变为“大同世界”②一样,在革命者们所反抗的势力之下,也决不容用
言论或行动,使大多数人统得到正确的意识。所以每一革命部队的突起,战士大抵
不过是反抗现状这一种意思,大略相同,终极目的是极为歧异的。或者为社会,或
者为小集团,或者为一个爱人,或者为自己,或者简直为了自杀。然而革命军仍然
能够前行。因为在进军的途中,对于敌人,个人主义者所发的子弹,和集团主义者
所发的子弹是一样地能够制其死命;任何战士死伤之际,便要减少些军中的战斗力,
也两者相等的。但自然,因为终极目的的不同,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
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愈到后来,这队伍也就愈成
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我先前为叶永蓁君的《小小十年》作序,③以为已经为社会尽了些力量,便是
这意思。书中的主角,究竟上过前线,当过哨兵(虽然连放枪的方法也未曾被教),
比起单是抱膝哀歌,握笔愤叹的文豪们来,实在也切实得远了。倘若要现在的战士
都是意识正确,而且坚于钢铁之战士,不但是乌托邦的空想,也是出于情理之外的
苛求。
  但后来在《申报》上,却看见了更严厉,更彻底的批评,④因为书中的主角的
从军,动机是为了自己,所以深加不满。《申报》是最求和平,最不鼓动革命的报
纸,初看仿佛是很不相称似的,我在这里要指出貌似彻底的革命者,而其实是极不
革命或有害革命的个人主义的论客来,使那批评的灵魂和报纸的躯壳正相适合。
  其一是颓废者,因为自己没有一定的理想和无力,便流落而求刹那的享乐;一
定的享乐,又使他发生厌倦,则时时寻求新刺戟,而这刺戟又须利害,这才感到畅
快。革命便也是那颓废者的新刺戟之一,正如饕饕者餍足了肥甘,味厌了,胃弱了,
便要吃胡椒和辣椒之类,使额上出一点小汗,才能送下半碗饭去一般。他于革命文
艺,就要彻底的,完全的革命文艺,一有时代的缺陷的反映,就使他皱眉,以为不
值一哂。和事实离开是不妨的,只要一个爽快。法国的波特莱尔,谁都知道是颓废
的诗人,然而他欢迎革命,待到革命要妨害他的颓废生活的时候,他才憎恶革命了。
⑤所以革命前夜的纸张上的革命家,而且是极彻底,极激烈的革命家,临革命时,
便能够撕掉他先前的假面,——不自觉的假面。这种史例,是也应该献给一碰小钉
子,一有小地位(或小款子),便东窜东京,西走巴黎的成仿吾那样“革命文学家”
的。
  其一,我还定不出他的名目。要之,是毫无定见,因而觉得世上没有一件对,
自己没有一件不对,归根结蒂,还是现状最好的人们。他现为批评家而说话的时候,
就随便捞到一种东西以驳诘相反的东西。要驳互助说⑥时用争存说,驳争存说时用
互助说;反对和平论时用阶级争斗说,反对斗争时就主张人类之爱。论敌是唯心论
者呢,他的立场是唯物论,待到和唯物论者相辩难,他却又化为唯心论者了。要之,
是用英尺来量俄里,又用法尺来量密达,而发见无一相合的人。因为别的一切,无
一相合,于是永远觉得自己是“允执厥中”⑦,永远得到自己满足。从这些人们的
批评的指示,则只要不完全,有缺陷,就不行。但现在的人,的事,那里会有十分
完全,并无缺陷的呢,为万全计,就只好毫不动弹。然而这毫不动弹,却也就是一
个大错。总之,做人之道,是非常之烦难了,至于做革命家,那当然更不必说。
  《申报》的批评家对于《小小十年》虽然要求彻底的革命的主角,但于社会科
学的翻译,是加以刻毒的冷嘲的,所以那灵魂是后一流,而略带一些颓废者的对于
人生的无聊,想吃些辣椒来开开胃的气味。

         ※        ※         ※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三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②“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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