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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鲁迅-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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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梁实秋说卢梭“无一是处”,便是依据他的意见而来的。
  〔10〕Upton Sinclair 阿通·辛克莱(1878—1968),美国小说家。下文的
《Mammonart》,即《拜金艺术》,辛克莱的一部用经济的观点解释历史上各时代的
文艺的专著,一九二五年出版。California的Pasadena,即加利福尼亚州的帕萨第
那城。按引文中的阿嶷是该书中一个原始时代的艺术家的名字。这里的引文是根据
木村生死的日文译本《拜金艺术》(一九二七年东京金星堂出版)重译。
  〔11〕Mammon 这个词来源于古代西亚的阿拉米语,经过希腊语移植到近代西
欧各国语言中,指财富或财神,后转义为好利贪财的恶魔。古希腊神话中的财神是
普路托斯(Ploutos)。

                          略论中国人的脸〔1〕

  大约人们一遇到不大看惯的东西,总不免以为他古怪。我还记得初看见西洋人
的时候,就觉得他脸太白,头发太黄,眼珠太淡,鼻梁太高。虽然不能明明白白地
说出理由来,但总而言之:相貌不应该如此。至于对于中国人的脸,是毫无异议;
即使有好丑之别,然而都不错的。
  我们的古人,倒似乎并不放松自己中国人的相貌。周的孟轲就用眸子来判胸中
的正不正,〔2〕汉朝还有《相人》〔3〕二十四卷。后来闹这玩艺儿的尤其多;分
起来,可以说有两派罢:
  一是从脸上看出他的智愚贤不肖;一是从脸上看出他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荣枯。
于是天下纷纷,从此多事,许多人就都战战兢兢地研究自己的脸。我想,镜子的发
明,恐怕这些人和小姐们是大有功劳的。不过近来前一派已经不大有人讲究,在北
京上海这些地方捣鬼的都只是后一派了。
  我一向只留心西洋人。留心的结果,又觉得他们的皮肤未免太粗;毫毛有白色
的,也不好。皮上常有红点,即因为颜色太白之故,倒不如我们之黄。尤其不好的
是红鼻子,有时简直像是将要熔化的蜡烛油,仿佛就要滴下来,使人看得栗栗危惧,
也不及黄色人种的较为隐晦,也见得较为安全。总而言之:相貌还是不应该如此的。

  后来,我看见西洋人所画的中国人,才知道他们对于我们的相貌也很不敬。那
似乎是《天方夜谈》或者《安兑生童话》〔4〕中的插画,现在不很记得清楚了。头
上戴着拖花翎的红缨帽,一条辫子在空中飞扬,朝靴的粉底非常之厚。但这些都是
满洲人连累我们的。独有两眼歪斜,张嘴露齿,却是我们自己本来的相貌。不过我
那时想,其实并不尽然,外国人特地要奚落我们,所以格外形容得过度了。
  但此后对于中国一部分人们的相貌,我也逐渐感到一种不满,就是他们每看见
不常见的事件或华丽的女人,听到有些醉心的说话的时候,下巴总要慢慢挂下,将
嘴张了开来。这实在不大雅观;仿佛精神上缺少着一样什么机件。据研究人体的学
者们说,一头附着在上颚骨上,那一头附着在下颚骨上的“咬筋”,力量是非常之
大的。我们幼小时候想吃核桃,必须放在门缝里将它的壳夹碎。但在成人,只要牙
齿好,那咬筋一收缩,便能咬碎一个核桃。有着这么大的力量的筋,有时竟不能收
住一个并不沉重的自己的下巴,虽然正在看得出神的时候,倒也情有可原,但我总
以为究竟不是十分体面的事。
  日本的长谷川如是闲是善于做讽刺文字的。去年我见过他的一本随笔集,叫作
《猫·狗·人》〔5〕;其中有一篇就说到中国人的脸。大意是初见中国人,即令人
感到较之日本人或西洋人,脸上总欠缺着一点什么。久而久之,看惯了,便觉得这
样已经尽够,并不缺少东西;倒是看得西洋人之流的脸上,多余着一点什么。这多
余着的东西,他就给它一个不大高妙的名目:兽性。中国人的脸上没有这个,是人,
则加上多余的东西,即成了下列的算式:
  人+兽性=西洋人
  他借了称赞中国人,贬斥西洋人,来讥刺日本人的目的,这样就达到了,自然
不必再说这兽性的不见于中国人的脸上,是本来没有的呢,还是现在已经消除。如
果是后来消除的,那么,是渐渐净尽而只剩了人性的呢,还是不过渐渐成了驯顺。

  野牛成为家牛,野猪成为猪,狼成为狗,野性是消失了,但只足使牧人喜欢,
于本身并无好处。人不过是人,不再夹杂着别的东西,当然再好没有了。倘不得已,
我以为还不如带些兽性,如果合于下列的算式倒是不很有趣的:
  人+家畜性=某一种人中国人的脸上真可有兽性的记号的疑案,暂且中止讨论
罢。我只要说近来却在中国人所理想的古今人的脸上,看见了两种多余。一到广州,
我觉得比我所从来的厦门丰富得多的,是电影,而且大半是“国片”,有古装的,
有时装的。因为电影是“艺术”,所以电影艺术家便将这两种多余加上去了。
  古装的电影也可以说是好看,那好看不下于看戏;至少,决不至于有大锣大鼓
将人的耳朵震聋。在“银幕”上,则有身穿不知何时何代的衣服的人物,缓慢地动
作;脸正如古人一般死,因为要显得活,便只好加上些旧式戏子的昏庸。
  时装人物的脸,只要见过清朝光绪年间上海的吴友如的《画报》〔6〕的,便会
觉得神态非常相像。《画报》所画的大抵不是流氓拆梢〔7〕,便是妓女吃醋,所以
脸相都狡猾。这精神似乎至今不变,国产影片中的人物,虽是作者以为善人杰士者,
眉宇间也总带些上海洋场式的狡猾。可见不如此,是连善人杰士也做不成的。
  听说,国产影片之所以多,是因为华侨欢迎,能够获利,每一新片到,老的便
带了孩子去指点给他们看道:“看哪,我们的祖国的人们是这样的。”在广州似乎
也受欢迎,日夜四场,我常见看客坐得满满。
  广州现在也如上海一样,正在这样地修养他们的趣味。可惜电影一开演,电灯
一定熄灭,我不能看见人们的下巴。
  四月六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北京《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
二十一、二十二期合刊。
  〔2〕《孟子·离娄》有如下的话:“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
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
人焉廋哉。”
  〔3〕《相人》 谈相术的书,见《汉书·艺文志》的《数术》类,著者不详。

  〔4〕《天方夜谈》 原名《一千○一夜》,古代阿拉伯民间故事集。安兑生
(H.C.Andersen,1805—1875),通译安徒生,丹麦童话作家。这里所说的插画,
见于当时美国霍顿·密夫林公司出版的安徒生《童话集》中的《夜莺》篇。
  〔5〕长谷川如是闲(1875—1969) 日本评论家。著有《日本的性格》、《现
代社会批判》等。《猫·狗·人》,日本改造社一九二四年五月出版,内有《中国
人的脸及其他》一文。
  〔6〕吴友如(?—1893) 名猷(又作嘉猷),字友如,江苏元和(今吴县)
人,清末画家。以善画人物、世态著名。他主编的《点石斋画报》,旬刊,一八八
四年创刊,一八九八年停刊,随上海《申报》发行。
  〔7〕拆梢 上海一带方言,指流氓制造事端诈取财物的行为。


                             略谈香港〔1〕

  本年一月间我曾去过一回香港〔2〕,因为跌伤的脚还未全好,不能到街上去闲
走,演说一了,匆匆便归,印象淡薄得很,也早已忘却了香港了。
今天看见《语丝》
一三七期上辰江先生的通信〔3〕,忽又记得起来,想说几句话来凑热闹。

  我去讲演〔4〕的时候,主持其事的人大约很受了许多困难,但我都不大清楚。

单知道先是颇遭干涉,中途又有反对者派人索取入场券,收藏起来,使别人不能去
听;后来又不许将讲稿登报,经交涉的结果,是削去和改窜了许多。

  然而我的讲演,真是“老生常谈”,而且还是七八年前的“常谈”。

  从广州往香港时,在船上还亲自遇见一桩笑话。
有一个船员,不知怎地,是知
道我的名字的,他给我十分担心。
他以为我的赴港,说不定会遭谋害;我遥遥地跑
到广东来教书,而无端横死,他——广东人之一——也觉得抱歉。
于是他忙了一路,
替我计画,禁止上陆时如何脱身,到埠捕拿时如何避免。
到埠后,既不禁止,也不
捕拿,而他还不放心,临别时再三叮嘱,说倘有危险,可以避到什么地方去。

  我虽然觉得可笑,但我从真心里十分感谢他的好心,记得他的认真的脸相。

  三天之后,平安地出了香港了,不过因为攻击国粹,得罪了若干人。
现在回想
起来,像我们似的人,大危险是大概没有的。
不过香港总是一个畏途。
这用小事情
便可以证明。
即如今天的香港《循环日报》〔5〕上,有这样两条琐事:
  k陈国被控窃去芜湖街一百五十七号地下布裤一条,昨由史司判笞十二藤云。

  k昨晚夜深,石塘嘴有两西装男子,……遇一英警上前执行搜身。
该西装男子用
英语对之。
该英警不理会,且警以bbb。
于是双方缠上警署。
……
  第一条我们一目了然,知道中国人还在那里被抽藤条。

  “司”当是“藩司”“臬司”〔6〕之“司”,是官名;史者,姓也,英国人的。

港报上所谓“政府”,“警司”之类,往往是指英国的而言,不看惯的很容易误解,
不如上海称为“捕房”之分明。

  第二条是“搜身”的纠葛,在香港屡见不鲜。
但三个方围不知道是甚么。
何以
要避忌?恐怕不是好的事情。
这bbb似乎是因为西装和英语而得的;英警嫌恶这两件:
这是主人的言语和服装。
颜之推以为学鲜卑语,弹琵琶便可以生存的时代〔7〕,早
已过去了。

  在香港时遇见一位某君,是受了高等教育的人。
他自述曾因受屈,向英官申辩,
英官无话可说了,但他还是输。
那最末是得到严厉的训斥,道:“总之是你错的:
因为我说你错!”
  带着书籍的人也困难,因为一不小心,会被指为“危险文件”的。
这“危险”
的界说,我不知其详。
总之一有嫌疑,便麻烦了。
人先关起来,书去译成英文,译
好之后,这才审判。
而这“译成英文”的事先就可怕。
我记得蒙古人“入主中夏”
时,裁判就用翻译。
一个和尚去告状追债,而债户商同通事,将他的状子改成自愿
焚身了。
官说道好;于是这和尚便被推入烈火中。

  〔8〕我去讲演的时候也偶然提起元朝,听说颇为“X司”所不悦,他们是的确
在研究中国的经史的。

  但讲讲元朝,不但为“政府”的“X司”所不悦,且亦为有些“同胞”所不欢。

我早知道不稳当,总要受些报应的。
果然,我因为谨避“学者”〔9〕,搬出中山大
学之后,那边的《工商报》〔10〕上登出来了,说是因为“清党”〔11〕,已经逃
走。
后来,则在《循环日报》上,以讲文学为名,提起我的事,说我原是“《晨报
副刊》特约撰述员”〔12〕,现在则“到了汉口”〔13〕。
我知道这种宣传有点危
险,意在说我先是研究系的好友,现是共产党的同道,虽不至于“枪终路寝”〔14〕,
益处大概总不会有的,晦气点还可以因此被关起来。
便写了一封信去更正:
    “在六月十日十一日两天的《循环世界》里,看见徐丹甫先生的一篇《北
京文艺界之分门别户》。
各人各有他的眼光,心思,手段。
他耍他的,我不想来多
嘴。
但其中有关于我的三点,我自己比较的清楚些,可以请为更正,即:




  “一,我从来没有做过《晨报副刊》的‘特约撰述员’。

  “二,陈大悲〔15〕被攻击后,我并未停止投稿。

  “三,我现仍在广州,并没有‘到了汉口’。

  从发信之日到今天,算来恰恰一个月,不见登出来。
“总之你是这样的:因为
我说你是这样”罢。
幸而还有内地的《语丝》;否则,“十二藤”,“bbb”,那里
去诉苦!
  我现在还有时记起那一位船上的广东朋友,虽然神经过敏,但怕未必是无病呻
吟。
他经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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