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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1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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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你有处分,并没有免你的军机大臣嘛!“
  张廷玉想,与其让皇帝气平了再发脾气,不如归总一并倾泻出来,反而好些,心一横,硬着头皮将张照和张广泗两份奏折递上去,低
  声道:“主上,您得保重!奴才从小儿看着主子的,多少惊涛骇浪急流险滩,主子都处之泰然的,何况这都是些疥癣之疾,皮毛之病,从容料理,扳回局面不是难事。”他给雍正呈递折子,从来没有这许多话的,弘历方苞鄂尔泰看着,便知必定又有大恶消息,本来吊得老高的心又高了寸许。
  “痛可忍,痒不可耐啊,衡臣!”雍正略迟疑地接过那两份奏折,先看张广泗的,便炮烙似地一缩手,撂一边又看张照的,立时之间脸色又涨得血红!他摇了一下头,似乎不大相信,又拿起张广泗的折子,比着看了看,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好,好!又一个欺君的!哈哈哈哈……”
  雍正磨旋儿样转了一圈,像一捆割倒了的稻子,一下子晕瘫在榻上……
  “皇阿玛!”
  “皇上!”
  五个人一拥而上围住了雍正,高无庸和几个小太监唬得面无人色,上炕来七手八脚将雍正身子摆平放正,有的要出去传御医,有的要去叫道士,还是弘历喝住了,说道:
  “去一个太监到我府,叫温家的和两个侧福晋过来给皇上发气治病!”说话间,雍正已是醒过来。
  “弘历呐,别让他们可嗓子张扬……”
  雍正脸色黄得退尽了血色,神志却显得异常清楚,“朕不要紧的。娄师垣回江西了,叫张太虚他们过来给朕发气疗治一下,不要劳动媳妇们了……”
  弘历哽着嗓子“嗯”了一声,却道:“嫣红小英他们也都有些功夫的,道士们不可靠,还是咱们自家一家子信得及……
  她们学的先天内气功,不带一点邪气,儿臣试过的……“雍正闪眼见张廷玉站在炕边,伸出枯瘦冰凉的手握住了张廷玉的手,眼却看着方苞和鄂尔泰,说道:”胜负是兵家常事,朕并不糊涂到那个份上。朕心里恨张照和岳钟麒,是因为朕把心都掏给了他们,他们还要哄弄朕。小败不报,到败得掩不住才告诉朕,叫朕颜面扫地,叫人议朕无知人之明……“
  张廷玉道:“万岁,您这会子静摄养息,我们且不言政好么?”
  “好……”雍正闭上了眼,口中尚自喃呐而言:“岳钟麒怎么会这么无能?张照书生误国,情殊可恨……真是败得奇哉怪也……军力粮饷我都过敌数倍的呀……”
  雍正昏晕谵语,几个大臣都坐在旁边关切地看着,一时又有太医进来诊了脉退了出去,一时又进了药方,几个人小声参酌。过了大约小半时辰,温家的和嫣红英英进来,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回避时,弘历却摆手止住了,命三个人给雍正发功放气。方苞儒学大宗,除了孔孟百事不信,原以为她们
  也要焚符烧香绰神弄鬼地折腾,但见三人齐跪在雍正榻前,绝无其余花哨,只是双手五指箕张对着雍正全身,人虽然不在榻上,也能见到恍恍惚惚若有若无的彩光在雍正身上扫动。
  似乎还有一股似麝非麝似擅非檀的香气在殿中飘渺流移,呼吸之间沁凉清爽,心目为之一开。正诧异间,三个女子已经收功。
  温家的说道:
  “皇上试着张开眼睛……,您头还会有点晕,那是您饮食小调,进膳太少。……
  晚间用点粥就会好的……“
  “嗯。”雍正慢慢睁开了眼。他晃了晃脑袋,脸上泛出笑
  容,看着嫣红和英英,慈祥地说道:“这是朕的两个小媳妇子?
  好,
  贤惠而且有本领!
  弘历是个大造化的,你们也有福相。
  好!
  是汉人?“
  嫣红和英英怯怯生生地看着雍正这位皇帝老爷子,叩头道:“是。”雍正此时颜色已经回过来,坐起身来对温家的笑道:“朕头也不晕。你是她们的嬷嬷?好本领,真是真人不露相!朕赏你四品诰命衔——无庸取柜顶那两把如意,给朕的媳妇们。”
  “是!”
  “朕给你们抬籍入旗吧。”
  雍正微笑道,“大的赐姓高佳氏,
  小的赐姓金佳氏……“
  “奴婢们谢主龙恩!”
  雍正一笑,说道:“那是戏里的话。高无庸,带她们去,这几日就住韵松轩,随时能给朕发功治病。”
  方苞等人见雍正不但身体恢复,气性也平和下来,心里顿觉欣慰。张廷玉便道:“主子身上不爽,今儿且好生将息,奴才们明儿再递牌子进来。”说罢和方苞、鄂尔泰、允礼一同辞了出来。
  四个大臣退出来,天色已经向暝,出了双闸,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
  “我是奇怪,主子的性气是越来越怪了。”允礼望着晦色中的漠漠秋云,“他好像一点也管不住自己似的。”
  鄂尔泰道:“他是有病,又比前世帝王格外的惜名要强,心里又孤寂,才变得性格无定。其实从心底说,极慈祥心软的。”
  “我看皇上是有点灰心,岳张二人太叫皇上失望了。”方
  苞说道,“你们想,这两仗打下来胜仗,西疆绥宁,西南建府
  置县,又是什么光景?这是圣祖爷都梦寐以求的事啊!“
  张廷玉没有加入议论:他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都没有盖全。雍正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人,像这个世界,谁也解释不清。许久,张廷玉才道:“要下雨了。”
  雍正只休息了一天,八月十八、
  十九、二十接连三天,在淙淙的大雨中接连召集上书房军机处会议,听取兵部、刑部、工部、户部尚书汇奏两方用兵兵源、粮秣、银饷、军需供应情形,接连下旨。
  即着张广泗为云贵川鄂湘两广七省经略大臣,统一军事进剿。原经略大臣张照锁拿进京交部议罪;即着承顺郡王锡保代为靖边大将军。原大将军岳钟麒着
  革去顶戴花翎,撤差回京待罪。原参赞大臣陈泰于和通泊之役临阵弃军逃遁,即着军前枭首示众。
  当日傍晚,张廷玉又接到弘历代批的谕旨:“朱轼自入军机处襄赞以来,政务多有荒疏,举荐颇见荒谬。
  本应严议,念其先帝遗臣,且年老身弱,即着革去军机处大臣,上书房大臣职衔,仍任原文华殿大学士之职。钦此!
  “张廷玉顿时吃了一惊,仔细想想,张照是朱轼推荐的,以雍正的严刚不苟性子,自然要追究责任。但反思自己,当初也曾力荐岳钟麒为将西征,此时自也应该引咎请罪。刚要叫备轿,张廷玉又犹豫了,此时天已戌时,又下着这么大的雨,特特地为”引咎“进园见雍正,又没有军国重务要请示,未免显着太矫情,为自己的事太郑重其事了;若为朱轼说情,雍正那种石头里挤油,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性子,加上连日心绪极坏,保不定
  还要落个“明是为朱轼,实是为自己”的把柄。想着,张廷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打消了立刻见雍正的念头。
  第二日早晨,雨还没有住的意思,但已小得多了,均匀得像从罗筛过的细雨,雾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把天、地、房屋街衢和行人都影影绰绰笼罩起来。满街的潦水被冰冷刺骨
  的秋风吹掠而过,泛起粼粼细波,上面还缀着密密麻麻的雨花儿。张廷玉一夜没有好生睡,只匆匆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碗奶子便赶往澹宁居来见雍正。
  “皇上昨晚在圆明园皇后那里。”
  弘历也是刚进澹宁居,见张廷玉呵着冻得发红的手进来,一边让座,一边说道:“昨晚是温家的给他发功治病,又用了一碗药,精神才好些。说今儿要见孙嘉淦和傅鼐。您稍坐一时,皇上就过来了。”弘历看样子也没睡好,两眼睛圈都有点发暗,但他素来极修边幅,虽然看上去带着倦色,仍是通身上下精干利索,已经穿旧了的灰府绸袍也浆熨得挺括齐整。看着弘历,张廷玉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情景,他微笑着,却又回到了现实,叹息一声道:
  “唉……我是老了。”
  弘历亲自给张廷玉倒了一杯奶子送过来,笑道:“昨儿晚皇上也说这个话。其实累得狠了,都有这个想头。
  消停一下就好了。“
  正说着,见雍正扶着高无庸肩头进来,二人便忙跪下请安。
  雍正精神气色还好,但也显着憔悴,穿着驼色江绸棉袍,外边还罩着件小风毛石青江绸羔皮褂,一边踱到炕边坐下,要了热奶子吃着,淡淡说道:“衡臣起来吧,你也很乏的,往后
  不要过来这么早。“
  “是奴才自己有心事。”张廷玉谢恩起身,略一思忖,将自己夜来的想法说了,又道:“如今两处失利,
  奴才即便没有举荐失当的事,
  也不能安居相位,恬然自适。
  请皇上降罪处分,奴才才安得下这个心来。“雍正淡然一笑,喊道:”高无庸,朕过来时见孙嘉淦他们在月洞门候着,叫进来吧。“这才温声对张廷玉道:”朕也仔细想了想,两处仗打得不利落,朕也有过失。朕筹划得虽然不错,但没有想到将帅临敌失机的权宜之计,这是朕的无能不明,怎么能推到你们身上?至于朱师傅,举荐张照一个文学之士去打仗,一心想要他立功,确实有过失,不能不稍加拂拭。叫下头弹劾出来再处分,不是更失体面?这也是保全他的意思。“
  “是,”张廷玉听着,觉得有点鼻酸,哽着嗓子道:“主上如此矜全,奴才更是思愧无地……”因见孙嘉淦和户部郎中傅鼐一前一后进来,便住了口。雍正见张廷玉要告退,笑道:“还是昨天军机处会商的,你是宰相,一道见见他们吧。”
  张廷玉这才坐下来。雍正神色忧郁,望着外面阴得很重的天,许久才道:“嘉淦、傅鼐,你们两个当初都是不赞同出兵准葛尔的。如今战事……情形你们都知道了。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他顿了一下,又道:“是接着整顿再打,还是退兵?”
  “朝廷不能示弱。”
  孙嘉淦叩头说道,“臣以为日前不宜再打,但也不能退兵。
  就地屯兵,整顿军务,稍事恢复之后,还是要打。“傅鼐也道:”孙嘉淦言之有理。奴才以为无论西北西南,我军都是小挫。比较实力,都大过敌军数倍。前见邸报,策零部又在遣使求和,可见他们也打不下去,不能只看到我军失利小战受挫。如今大军已经占领了科布多,新疆边缘已经是前线。如果退兵,将来收复仍要耗兵耗力。可以降
  恩旨,接受准部蒙人求和,但我军不宜后退,以致于前功尽弃。“雍正用嘉悦的神情看着两个臣子,笑道:”好,讲的是。
  朕本来还迟疑,就这样定了,和策零阿拉布坦讲和。“孙嘉淦
  道:“皇上仁慈之心上通于天,这实在是社稷之福。”
  雍正含笑看着傅鼐,默谋了一会儿,说道:“你还这么年轻,有大局观,很好的。朕一向因为你是个国戚,局限了你。
  孙嘉淦身子骨儿不好,你以宣旨钦差大臣身份去一趟科布多,全权和策零使者议和。大的有三条:他上表谢罪称臣,补交历年贡物;退回他原来驻地,不得东进一步;他侵吞喀尔喀蒙古的事可以既往不究,但不能再侵犯漠北蒙古和东蒙古。
  其余细节,由张廷玉给你们布置。“
  正要说西路兵马冬季供应和
  屯田事宜,秦媚媚进来了。
  他见雍正在东暖阁和大臣说话,没敢过来,只对高无庸耳语了一句什么,退在熏笼旁垂手侍立。
  雍正见高无庸脸上微微变色,知道又有了事情,自己觉得身上不很自在,便道:“这不是小事情,弘历主持一下,叫上方苞鄂尔泰一处商量。总之要‘周全’二字。朕有些乏累,今儿不见人了,你们到韵松轩那边去。”待到众人都退出去,雍正方叫过高无庸和秦媚媚,皱着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
  “回皇上话,”高无庸道,“乔黑氏殁了!”
  “什么?!”
  “真的!”秦媚媚道,“昨天奴才在宜主儿这边侍候,今早家主儿起得迟,奴才方才过去——”
  “别罗嗦!”雍正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是什么病?”
  秦媚媚低下了头,说道:“老太太不知道什么事想不开,
  是……上吊了的!“
  “啊!”雍正轻呼一声回坐了下去。他忽然间觉得一阵眩晕,说道:“把王定乾张太虚的丹药取来朕用!”高无庸因奉过弘历的命令,不得再让雍正服丹药,便道:“丹药还有几粒在宜主儿那边放着,主子既要用,奴才过去取来。”秦媚媚却道:“外间殿里珐琅盘子里还放着一粒呢!”
  说着便取过来,掰了一多半一伸脖子咽下去,将剩下的一小半捧给雍正。高无庸见那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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