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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慈禧前传-第4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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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向贴身跟班招一招手,随即捧来一个锦盒,揭开盒子,放在铜盘前面。大家都走近来看,见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钱,上镌“多文为富”四字。玲珑雅致,是极好的一样珍玩,都有爱不忍释之意。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张之洞挥着手说:“快请构思去吧!” 
  说完,他吹旺了吸水烟用的纸煤儿,亲手去燃着了香。火大香燥,一下子便烧了一截,交卷之限就更迫促了。 
  就这时候,只听得有人朗然高吟:“斩虎除蛟三害去,房谋杜断两心同。” 
  发声之时,便惊四座,循声去看,是蔡乃煌抑扬顿挫地在念,念到“同”字,易顺鼎将笔一掷,袖手说道:“我要搁笔了!” 
  “果然好!”张之洞毫不掩饰他受了恭维的愉悦之情。 
  当然,奕劻与袁世凯亦都面有得色。上联用的是周处的故事,一虎一蛟,不言可知指的是瞿鸿玑与岑春煊;下联无疑地,以唐初贤相,开贞观之治的房玄龄、杜如晦拟袁世凯、张之洞,杜如晦居太字十八学士之首,拟张之洞的身分,更觉贴切。 
  至于逐瞿罢岑,都知是奕劻两番独对的结果;然则斩虎除蛟的周处,当然是指他。奕劻回想这两件快心之事,不自觉地浮现了笑容。 

           ※        ※         ※ 

  下一天是那桐在他金鱼胡同的住宅宴客,请的是来京祝蝦的各省巡抚。但闻风而至的不速之客很多,因为这天那宅的堂会,有出难得一见的好戏,是那桐亲自提调的。 
  这出戏的名目,叫作《辕门斩子带枪挑穆天王》,那桐指名派角色:谭鑫培的杨六郎;龚云甫的佘太君;贾洪林的八贤王;金秀山、郎德山的焦赞、孟良;朱素云的杨宗保;王瑶卿的穆桂英,连木瓜都派的是王长林。都道若非那桐的手面,不能聚此顶尖尖于一出戏中。因此,原来只预备了七桌席,结果加了一倍都不止。 
  张之洞与袁世凯自是此会的上宾。这两个人的性情中有一点相同,都不喜欢听戏。他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台上,张袁两人却觉得乏味之至。袁世凯还能勉强撑持,张之洞则连坐都坐不住。但不愿扫大家的兴,也要顾到主人的面子,托词离席,在客厅休息。 
  刚刚坐定,袁世凯接踵而至。张之洞是坐在一张加长的红丝绒安乐椅中间,此时身子略挪一挪,以示礼让。袁世凯便一面挨着他坐下,一面说道:“我样样赶不上中堂,只有不喜优孟衣冠这一点,跟前辈相象。” 
  “少小不习,无可奈何。”张之洞说:“生不逢辰,不是歌舞升平之时,遇到这样的场合,只增感慨!” 
  袁世凯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有不满于慈禧太后经常在宫中传戏之意,不敢往深里去谈,只说:“中堂伤时忧国,白头相公,心事谁知?” 
  这是迎合张之洞言谈的语气,不着边际的一种恭维。那知在受者恰恰搔着痒处,半睁半闭的双眼,倏然大张,“毕竟还有人识得我的苦心!慰庭,”他很认真地说:“不可与言而与之言,谓之失言;可与之言而不与之言,谓之失人!今天我可为知者道,我不想做‘小范老子’,那知竟做了范纯仁!” 
  这两个人名,对袁世凯来说,比较陌生。很用心地想了一下才明白,似乎是西夏人,称范仲淹为“小范老子”,说他“胸中有千万甲兵”。张之洞心仪范仲淹,结果却成了专事调停刘后与宋仁宗的范纯仁,范仲淹之子。在这浓重致慨的语气中,也明明白白地道出了他的心事,志在调和两宫的歧见。 
  这正是一个绝好的为蔡乃煌进言的机会。未答之前,袁世凯先摆肃然起敬的神态,“中堂的苦心,真可以质诸鬼神!” 
  他说:“列帝的在天之灵,一定庇佑社稷老臣!” 
  张之洞感动极了,泪光闪闪地说:“慰庭,慰庭,只有你明白我的心事!” 
  “精忠所至,自然感人。”袁世凯急转直下地说:“止庵先生,亦是当代第一等人物,可惜,这大关目上,错了一步!” 
  “喔,”张之洞左右看了一下,将颗扎着小白辫子的脑袋歪着伸过来,含糊地说:“久已想动问了!瞿止庵勾结外人,买通报馆,密谋归政,其事究有几分是真?” 
  “这很难说。不过,”袁世凯亦将声音压得极低:“西林与康、梁有往来,千真万确!康、梁固无可厚非,但就爱君而言,诚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中堂未到京以前,有一道密旨,为皇上征医,这就是爱之适足以害之的明证。天幸有中堂有枢,戊戌之祸,必不致复见!” 
  张之洞不自觉地连连点头,“如果我早入枢十年,岂有戊戌之祸?”他想了一下说:“慰庭,房谋杜断,你的耳目比我广,必可医我不逮。” 
  “不敢!”袁世凯答说:“凡有所命,必当尽力。” 
  张之洞不答,瞑目若寐,好久方睁眼问道:“弭祸以何者当先?” 
  袁世凯想了一下答说:“母子和好!” 
  这是迎合张之洞的说法,言语便更觉投机了,“母子和好又以何者当先?”他当考学生似地问。 
  “勿使慈圣有猜疑之心!” 
  “如何而可致此?” 
  “很容易,也很难。”袁世凯说:“容易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难是这一句话不便逢人就说。唯有付托得人,照这句话尽力去做,自可不使慈圣猜疑,母子和好!” 
  “嗯,嗯,言之有味!慰庭,试言其详。” 
  “是!”袁世凯挪一挪身子,向张之洞耳语:“康、梁借保皇为名,在海外招摇,康有为自命‘圣人’,而形同盗跖,到处敛财,饱入私囊。皇上为此辈所愚,以致落到今日。不过事成过去,慈圣已不会把这笔帐记在皇上头上,但如西林之流,勾结康、梁,想利用皇上,逞其覆雨翻云的伎俩,慈圣对皇上就不能没有戒心!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保护圣躬唯在约束西林的妄行蠢动。西林以在野之身,逗留上海不去,必得有妥当可靠的人看住他不可!倘有危及圣躬的举动,能在期前密报,那时请中堂作主,或者勒令回籍,或者派人警告,断然压制始得弭大祸于无形!” 
  “高明之至!”张之洞说:“即我设谋,亦无以加君之上。 
  只是这个妥当可靠的人,倒不易罗致。” 
  “现成有人!” 
  “喔!”张之洞侧脸问道:“那位?” 
  “蔡伯浩。”袁世凯说:“让蔡伯浩回任,唯公一言为断。”张之洞象受了催眠似的,应声答道:“好!让蔡伯浩回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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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十月初七,进京祝蝦的督抚、将军、提督都奉到恩旨,十月初九、初十、十一共三天准“入座听戏”。年过五十的封疆大吏,另赏“西苑门坐船”。因为慈禧太后万寿,是在西苑唱戏三天。 
  宫中戏台很多,最大的一处在热河避暑山庄,其次是宁寿宫的畅音阁,再次是颐和园的颐乐殿。这三处戏台,都分三层,台下有五口大井,开井的作用,不但为了聚音,也等于又加了一层,有几出鱼龙曼衍的大戏,如“地下金莲”、“宝塔庄严”等等,都是用绞盘从井中吊起莲花、宝塔之类的砌末,能令人目炫神迷,想不透怎么回事。 
  此外如大内的长春宫、淑芳斋,颐和园的排云殿、听鹂馆,都有戏台,只是规模甚小,不足以容廷臣。介乎其间的一处戏台,是在西苑丰泽园,太监称之为“暖合”,因为此地不如三大台之宏敞,在冬天就比三大台来得暖和,所以有此别名。 
  开戏是在朝贺以后,约莫九点钟左右,奉旨准入座听戏的王公大臣,都已赶到丰泽园。唱戏之处是在两庑,分隔成很多间,依职名高低预先排定。东面第一间是庆王奕劻以次的亲王、郡王,西面第一间是以孙家鼐为首的满汉大学士。这一列的最末一间是四川总督陈夔龙,与三名正一品武官:马玉昆、姜桂题、夏辛酉。 
  不久,太监们递相传呼:“驾到!”群臣各就原处下跪。只见一乘黄缎软轿,迤逦而来,扶轿杠的还是李莲英与崔玉贵。轿前有人,是皇帝,轿后更有人,皇后、妃嫔、公主、福晋,少不得还有“女清客”缪太太。 
  等慈禧太后降舆升上设在台前正中的宝座,王公大臣各就原处三叩首。随即听得一名声音洪亮的太监,高声宣旨: 
  “赏克食!” 
  他的话一完,西角门内出来一列太监,每人手里捧一个朱漆金龙盒,鱼贯行至慈禧太后面前,头一个便即站定。崔玉贵上前揭开盒盖,半跪着用他那既尖且锐的左嗓子说道: 
  “请老佛爷过目。” 
  “东西新鲜不新鲜?”慈禧太后问道。 
  “新鲜!还冒热气儿呐!” 
  “好!快分给大家吃吧!多备热汤、好茶。” 
  崔玉贵答应一声,亲自带领太监分送食盒,每人一个。天厨珍味,果然不凡,不过这一盒克食也不便宜,内务府大臣预先发了通知单,共凑银子三千两,犒赏太监。入座听戏的王公大臣,每人要派到五十几两银子。 
  群臣进食之时,台前张起两张大幕,一张由北而东,一张由北而西,三面各不相见,只见台上的角色,名为“隔坐”。 
  到得午正时分,恰好慈禧太后最欣赏的一出《四郎探母》,唱到“回令”,太监传旨赐宴。筵席设在偏殿,时逢薄雪,热气腾腾的一品锅,大受欢迎。平时讲究威仪礼节的王公大臣,此时都非常随和了,找个位子坐下来,大口喝酒,大块食肉,吃得一饱,仍回原处去听戏,直到上灯以后的六点钟,方始撤幕。戏散以后,仍向慈禧太后三叩首,方始退去。 
  这样一连三天,每天有八、九个钟头的戏。慈禧太后听遍了京中的好角色,大过戏瘾,而皇帝却累得要病倒了。 

       ※        ※         ※ 

  内务府原来就延聘了两位名医,一个叫陈秉钧,一个叫曹元恒,奉旨各赏了主事的职衔,随时听候宣召请脉。 
  这陈秉钧,行医的名字叫陈莲舫,早就看出皇帝其实并无大病,只是虚弱,不必服药,却须静摄。而唯独这人人可以做得到的一件事,在皇帝决无可能。日久天长,皇帝的身子只有越来越坏。而自己的盛名葬送在里面,太不值得,所以早就打定主意,脱身为妙。此时便又跟内务府堂官提出请假回籍的要求。 
  “那怎么行?”内务府大臣继禄说:“皇上这两天又违和了!正要仰仗高明。陈大夫,我实在不便代奏,我也希望你勉为其难。” 
  “实在是力不从心。”陈莲舫说,“继大人,我不止说过一次,皇上如果不能静养,药是白吃的。” 
  “我知道,我知道!陈大夫,你们两位只算帮我的忙。我想个法子,另外替你们两位弄些津贴。” 
  “这倒不生关系!”曹元恒接口说道:“继大人,说老实话,我们也巴望着能把皇上的病看好了,挣个大大的名声回去。无奈,宫里请脉的规矩跟外面不同,以致劳而无功。我们在家乡都有些熟病人,非我们亲自去看,不能对症。这一层,继大人也得体谅。” 
  “这是没法子的事!”继禄的声音不似先前那样柔和了,“你的病人莫非比皇上还要紧?” 
  见此光景,陈莲舫知道不能再强求了。他是松江府属下青浦朱家角人,医道不坏,但品格不纯,好以官派唬人。他本人是主事,儿子是县令,如今一度供奉内廷,回乡打出“御医’的招牌,结交缙绅先生,是件名利双收的事,为此亟亟求去。如今见继禄的话不好听,见机而作,决定让步。 
  “继大人,”他说:“为臣子者,理当尽忠竭智以事上,但恐力不从心,误了大事,并无他意。” 
  这表示不再坚决求去。继禄亦见风使舵,加以抚慰:“这样吧,”他说,“两位分班当差好了。如今南来北往方便得很,一位回府,一位在京,到时候替换如何?” 
  有此结果,陈、曹二人自然乐从。于是继禄跟奕劻说知其事,第二天便奏明慈禧太后,一面明发上谕,准陈秉钧、曹元恒“分班留京供差,两月更换。其留京供差之员,每月赏给津贴银二百两,由内务府发给。”一面密电各省,催问物色良医,若有结果,即便送京请脉。 

       ※        ※         ※ 

  电报到达浙江,新到任不久的巡抚冯汝彛笪粽牛挥亚肓死次始啤W芏健⒀哺У哪挥眩莆拔陌肝薄保袷缰菹毓俣浴袄戏蜃印蹦茄嗟笨推H绻堑ザ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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