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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上苍选了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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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病隐私,病情不必公开讨论,甚至受法律保护;然而,公众人物只有低度的隐私,媒体大众会对她进行猜测与评论。所以,即便有你们的守护,对于一个无法与外表完全切割的知名女艺人,一切仍然变得复杂。大家都认为不宜或不应拍的照片,会不会有人去拍?大家都觉得不宜或不应看的照片,会不会去买来看?只要有需求,市场自然会拼命创造供给。特别是,对象是54%灼伤面积与三度灼伤的她;尤其,当她想回家而医生也同意时,问题来了。外界眼光她如何自处,自我心态她如何调适,她要躲多久,她能躲多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的脸会好,医生形容进度超乎预期;她的头发长出来了,乌黑浓密依旧;她变胖了,是为了长皮所以硬吃。她常破皮喷血起水疱,但程度渐渐轻微,范围渐渐缩小;她双腿肌肉萎缩,但每天拉扯关节,每天练习走动;她身上的疤会变淡,可是会很慢很慢,要好久好久。只有这样子坦然面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要能够坦然面对大家,她必须要先能坦然面对自己。要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她必须先接受自己外观的变化,必须正面迎战这个考验、继续相信这个世界、相信这个考验会更有意义。

她很怕练习坐下站起,泪珠总是一颗颗地喷出,她却喃喃自语:“复健老师说每次要做足20下。”她强忍剧痛已快成家常便饭,但她没想到自己竟能承受这么痛、能撑这么久。她的复健是长期抗战,但连复健老师都惊讶她的毅力过人与进步神速;她的后遗症会挥之不去,包括汗腺受损、冷热失衡、敏感抽痛、刺刺痒痒、全身紧绷,这些将永远陪伴左右,但她没有放弃、逃避这个选项,一想到长路漫漫,就振臂大喊“加油加油”!她也会生气愤怒,但原来生气愤怒也没有用,她只能等自己气消;她每天都忍不住沮丧,但她总会找到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找到一个方法再度乐观;她从未一夜好眠,但她会用祷告度过失眠,用平静克服刺痒难耐。她不去想象双腿的惨状,换药时却逼自己习惯直视它们;她常看着自己的模样,热泪盈眶却自我安慰,“一直哭也不是办法”。她心灵的伤终究会抚平,只要她能再相信这个世界;她不解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只能相信这个考验会更有意义。

S。H。E之间的坚贞友情、任爸、任妈的苦笑硬撑、医生的专业治疗、护士的耐心照顾、华研同仁的轮班待命、阿妹及源活的感人动画、陶子姐的探病心得、郝先生的鼓励打气、你们使劲的串联呼吁,还有多到无法一一点名答谢的微博转发等等,都轻易地让她瘫在病床上放肆大哭。

一阶段考验的结束,不过是另一阶段考验的开始。她终于要回来了。

三个月了。第一阶段的考验漫长难熬,回首送医急救过程却恍如昨日,媒体朋友基于关心的拦阻与抢拍画面仍历历在目。现在,她都要准备勇敢坦然地面对大家了,虽已无高感染风险,如果可以给她多一点点的安全距离与空间,分一点点力气帮助她相信这个世界,脆弱易破如玻璃娃娃的她,会更有勇气面对下一阶段考验。

我有信心,不管她今后复健路有多苦,她都会一步步稳健迈进;我有点担心,外界对她外表的兴趣,会不会还是高过更有意义的关注?我又不太担心,因为有很多人保护着她,一定会和她一起战胜困难的。



今晚,复健仍是唯一重点。另外,为了1月19日的记者会,阿咪来帮她剪头发了。阿咪先帮她洗了头。洗头过程中Selina惊呼连连,对她来说是个很新奇的感觉,她没有顶着小平头洗过头发,而且,头皮是新皮,她觉得头皮接触洗发精和水的感觉很特别。剪发则是很有趣的画面,很传统:阿咪陪她聊天,绕着她转、拿着剪刀修头发、拿着电动剃发刀推耳后的头发;她坐在板凳上围着布蓬,满脸都是新奇的表情,不能乱动,只有眼睛在转,好像老师傅在庙口帮一个小男孩剃头,小男孩不敢动只敢笑,剪下的头发散落一地。她跟我说:“哇噻!从来没有这样剪过头发,你都是这样理发的吗?”

Day86 2011。1。15(六)

今天下午,陈导演发表了一个公开信。我看后马上到了医院,有一点兴奋地、很自然地告诉她这件事。原来,任爸知道但还没有告诉她。她听到这个消息欣慰了一下而已,就哭了,哭诉不想听到这些;任爸带领祷告转移她的注意力,祷告时她就在忍眼泪,一祷告完任爸回家后,她就忍不住泪水。我以为是我讲错话不该提这些的,但她跟我说,她想知道导演说什么,但她想到导演的同时,瞬间又想到了一切。

哭完继续复健,我发现今天她走路特别僵硬,右手也特别僵硬,她跟我说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好不容易,把复健课表的复健做完了,她又伤心起来,哭了好久,哭得很惨。她问我:“我的手好丑,我不要接受,我本来很正常,我有54%不是我了,都不一样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我答不出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接这个戏我妥协、支持,因为客观分析是可以兼顾很多的,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拍个音乐剧怎会有这种爆破放火的场面,我哪里会懂?特效场面居然来真的还重大失误,我怎么想象得到?

我在千里之外,能怎么办!一点也不懂医学,我还能怎么样?老天,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您知道答案吧?但您又不讲,您每晚放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对她的问题乱回答一通!我告诉她是您特别选了她,我心里根本不服气,您根本没有给我们一点线索可以预防,您根本没有给我们一点机会说不要,您只用一秒钟就决定一切了,然后您逼我们接受。

我自己偷偷深呼吸,响应她已经响应过很多次的说法,我跟她说:“还是要坚强,明天太阳一样升起,你若垮掉,我也要垮了,我也不用撑了。”她看了我一眼,说:“你不会垮啦!”然后擦去眼泪。这一招有用,有如她跟任妈的互动,当一方脆弱时,另一方就自动坚强,角色互换时亦然。

Day87 2011。1。16(日)

今天晚上,她也是在病房内脱穿全身压力衣,涂抹乳液,我在旁边若无其事地闲哈。今天,除了看到她的双腿,也再仔细看到了臀、腰、背的伤势。臀、腰、背是二度灼伤,无须植皮,皮是自己慢慢长回来的。'。 '这一带的疤很硬很粗很凸,她说,腰上好像绑了一条厚重的大带子,摸起来感觉像是大象皮,有种子弹都穿不透的感觉。

今晚有一个颁奖典礼,任爸跟Ella一起出席,我跟她在电视机前面静静地看着。任爸与Ella在后台接受访问时,记者问对于陈导演公开信的想法,Ella脱口而出:“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们的感受……”就被任爸打断了。好一个Ella,心直口快;好一个任爸,口不出恶言。

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因为再过两三天就要出院了,她既期待又开心,努力复健、抹脸、吃东西。反而,是我的情绪很低落,因为她人都要出院了,我最关心的焦点还是无声无影,这些,我一直憋着。

Day88 2011。1。17(一)

她今天是开心的,因为她就快要回家了,KiKi整晚陪她复健、聊天。她今天告诉我,她见到她出院后帮忙的看护了,也是个伤友,人很好,讲到这里她很开心;她说,看护自烧伤至今已经7年了,身上的疤依然明显,讲到这里她有一丝落寞。她又安慰自己:“看护的状况当然比现在的我好,7年后我也会好很多。”后来,她还是哭了,“我可以安慰自己现在是因为受伤,可是我看到7年后可能的样子,我没法骗自己了,就是永远不会回到以前了。”

我今晚陪她演练记者会当天离开灼伤中心的路线,她及华研都希望见到媒体朋友时,她是一切准备好的,所以她要先到会场准备,而妆发人员无法进病房,都会在会场待命。因此,有一段路是她素颜从灼伤中心到会场,第一个关卡就是楼梯,我指的是真的楼梯。大约是她住院的第二个月吧,我才知道原来灼伤中心有个平常不开放的后门,我们现在的计划就是打算从后门出去下楼梯,再坐轮椅到会场。其实,任爸的访谈与我的文章,都直接、间接透露她会于近期内面对大家了,再怎么演练,这段路我们真的瞒得住媒体吗?尤其,这几天又开始有部分媒体守在灼伤中心门口了。

果然,上下真的水泥楼梯跟平常练习的木头道具楼梯是不一样的,踩的感觉不一样,楼梯间距也不一样,她显然只走了半层楼就气喘吁吁,几乎虚脱。每天要绕灼伤中心散步几圈的功课,今晚就没办法了。

Day89 2011。1。18(二)

今天晚上任爸依旧带领祷告,是最后一次在医院祷告了,我看着任爸与她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听着祷告文,眼眶不知不觉地湿了。

今天晚上是在医院的最后一晚上,有护士帮忙脱穿压力衣、涂抹乳液,我们都很放心,明天场景就不一样了,我们其实都很担心。护士们一直叫我们放心,据她们说,她们对穿脱压力衣其实也是外行,专业看护才是高手,叫我们一点也不要担心。

最后一晚,依然没有错过最痛的“坐下站起”,一次20下。今晚,她每坐下三次就紧皱眉头哇哇大叫,就得休息一下。她要我仔细看看膝盖弯曲时的问题在哪里:膝盖窝,即便穿着压力衣,弯曲时还看得到被又厚又硬的疤挤压出来的痕迹;膝盖正面,即便穿着压力衣,弯曲时还可以看到皮被扯破喷血所致的血渍。20下做完,她虽站着,双腿却打不直。她一直试着解释给我听,为什么腿直的时候比坐着或弯着时痛,为什么她坐下时宁愿让双腿伸直,我试着体会与理解,其实我永远也无法体会与理解。

她很兴奋地跟我说:“阿咪帮我买了一个帽子,跟我明天穿的衣服很搭哦!我准备先戴着帽子出现,然后在跟大家打招呼或者是鞠躬时,再慢慢地把帽子拿掉,让大家看我的大光头,这样一定很好玩,大家应该会看得很开心吧!哈哈!”我笑说:“好啊,你还真敬业,这个时候还不忘娱乐大家哦!”

今晚我离开病房前,一直对她心理建设:“你没有犯错不需要躲,你的样子也不会不好看,这是最真实最自然的你,你愿意面对媒体,你是好看的,你愿面对媒体,你是对的。超酷!”她好像根本一点也不怕,完全沉醉在喜悦中,应该是因为终于要出院回家了。

Day90 2011。1。19(三)

今天早上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Hebe跟Ella都来啦,Hebe一看到我就哭惨了!我一出灼伤中心就遇到媒体啦!哈哈!”

我说:“媒体真是神通广大啊,无所谓啦!”

她说:“我不想戴帽子了。”

我问:“为什么?”她答:“因为阿咪帮我抓了头发,我觉得很酷,我怕帽子压坏发型!”我笑说:“好啊,你那一点点头发还可以抓哦!”

我赶快趁机再叮咛她几句:“放松心情,你等会要面对的,不过就是你面对过千百回的媒体而已!讲话慢慢讲,不要急,大家都愿意等你听你讲的,激动难免,掉泪也没关系,深呼吸后再讲就好了。”

她又说:“那你会看电视吗?”

我说:“会会会!我会找到电视看!”

她说:“那我要跟大家说,阿中每天到医院来看我都是骗你们的,因为他让你们拍到后,就从后门溜走了。”我忍不住在电话这头大笑了起来,现在她还能搞笑,我想,一切没问题啦!

补记:回忆到这里,我想多说一点:她出院后,媒体报道有网友批评Hebe在记者会的表现很冷血,我们都觉得有点一头雾水。三个月来,Hebe除了工作跟生病以外,就是跑来医院。记者会当天早上,哭得最惨的就是Hebe;记者会现场,Hebe只是紧张、担心,不忍心她因此而僵硬吧。

快接近中午12点时,电视及网络新闻跳出《我将陪同她开出院记者会》的新闻快报。身旁的同事问我还不快去,我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朋友打电话来加油打气,有些我看得出来是媒体打的,就没有接电话。

我嘴里跟同事朋友解释着:“我在上班,我没有要去!”今天是她奋战三个月后的大日子,就算有风头也都归她,我去插什么花;而且,这事件我最关切的部分还无声无息,我都撑到今天了,宁愿保留我的神秘感与新闻性,将来,有必要时,用来突显或补足事件真相!

今天,在这个时点,我暗自下定决心:有一天,有必要时,我会站出来,会尽力把她的委屈与事件的落差补上。那一天来时,媒体朋友只要愿意,都能轻易找到我!

小白来找我吃饭了,他知道我很紧张,也跟着很紧张。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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