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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的诈骗生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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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惧怕来得毫无头绪。车站上并不检查护照,曾给我带来一箩筐麻烦的那位都柏林侦探迪克兰•;法雷尔也不会在车站大厅恭候。我并不是在自投罗网,可是火车进入都柏林时,我仍然坐立不安,浑身燥热。我选了一张信用卡的详细信息,全身心沉浸在其中,试图进入那位生意人的角色,以此获得些许平静。

穿过熙熙攘攘的车站,我不再把看到的每个男人面庞都幻化为迪克兰•;法雷尔。相反,我在头脑里勾勒出一间考究的酒店房间,我起先进攻的目标在我打电话给他之前就待在里面——工作文件在桌上摊开;他松着领口,手里还攥着一杯威士忌。

穿过寒风凛冽的街道,我想象着他正忙乎一堆数字和幻灯片,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的一刻,接着就在脑子里回放与他进行的对话。当时他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此刻,我来到一家电代处柜台前,目标的话从我嘴里蹦出来:“呃,你好,该是这里吧。真他妈倒了八辈子大霉,”拉长的英国腔。

一切顺利。下一家也波澜不惊。我兜里装满欧元,选了城里一家以往常去的酒店,以陌生名字预付了一间上好房间的租金。当然,我不是非在那里过夜不可,可是我愿意,而且在贝尔法斯特希尔顿过一星期的房租也已经有了。我喜欢回到都柏林,回到这家酒店。火车上的过度紧张已经被远远抛在脑后。

我还想做另外一件事儿。我可以在贝尔法斯特或者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做,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在这里做。好像离他越近,我的信心就越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和当时一样没有道理;不管怎样,接下来就是发生在都柏林那家酒店房间的事。

我泡了个澡,吃了客房服务送来的晚餐,查查国际时区,然后拿起手机,隐藏呼出号码,开始拨号。接电话的是个男的。

我说:“请找迪克兰•;法雷尔。”

我早先暗示过,电话对你我的寓意是不同的。对您而言,它可能只是生活的延展,电话线上不过是些简单的交流。不过可能您也注意到打电话有这么一点好处——撒谎变得更容易了。不管您在电话那头是满脸通红还是双眼充满愧疚的泪花,都没关系。只有声音才会泄露秘密。

这几年来,我打过千万个电话,但是很少用艾略特·卡斯特罗这个名字。不是谎话连篇的就更少了。我拿起电话筒时心里想着要某个东西,放下话筒时多半早已得手了。我很快就知道电话该怎么打,奇Qīsuu。сom书一套又一套的谎言该怎么编。分量最重的其实不是那些弥天大谎,而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谎。正是它们为我创造恰当的氛围,好引出那些大瞎话,提出要求。

我曾伪装酒店前台打电话到客房,希望从早报或房价谈到信用卡的详细信息。这次也差不多,向他自称加拿大侦探其实不是重点,关键的是我很快引出下面的内容:

艾略特·卡斯特罗——“此人我想你打过交道。”

卡斯特罗在敦监狱关押的时间——“要我说的话,还不够长。”

丹尼·贝尔——“此人我想你一直有联络。”

Expedia——“此机构我想你一直有联络。”

迪克兰•;法雷尔听起来漫不经心,他一贯这样,偶尔才表示一下同意或肯定,有时嘟囔几句表示他还在听。当我说到多伦多警方将卡斯特罗再次拘留,“……就在本市”时,他一下来了劲儿。

“嗯,太棒了,”迪克兰•;法雷尔嚷道,嗓音变尖了。“那你们要多久才能把他送过来?能早就早点吧。”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我说,丢掉加拿大人的矜持,变得亲切友好。“喏,我想大概六个月之内我们会着手将他递解出境。到时我提前给你打个电话怎么样?”

“好极了,”迪克兰•;法雷尔连声道谢。

“好,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这边的行政部门可是老牛破车。”(我掐头去尾,引用了从一位律师那儿听来的话。)

“噢,放心吧,”迪克兰•;法雷尔笑着说,“我们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然后他又笑了一两声,接着就光顾笑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语气生硬起来。

“对不起,”他强忍笑声说,“那边天气怎样啊,艾略特?”

我挂了机。我该先告诉您有关电话的另一面的——不管算盘打得多精,有时就是不灵。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我还是从这通电话得到了一点激励。被他识破令我震惊不已,但想想也觉得挺逗的。刚开始我肯定把他忽悠住了,后来不知哪儿出了岔子。总而言之,小花招没把他蒙住,现在得直面现实了。

迪克兰•;法雷尔是个和蔼的家伙,要是在都柏林被抓住,他不会给我小鞋穿。只要我不落法网,什么事儿也没有。这座城市人口超过百万,我要躲开的只有迪克兰•;法雷尔、德蒙特或者——天可怜见——德蒙特受我牵连的老妈。一副太阳镜,一顶帽子,就可以助我逃过这一厄运。

其实几个月之后,我又给迪克兰•;法雷尔打了个电话。当时我人在都柏林一家酒店大堂里,却跟他扯谎说在法国。他似乎觉得很搞笑,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为了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我用蹩脚的法语假装跟旁边的人瞎扯一通不相干的东西。迪克兰•;法雷尔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了,爆发出一阵狂笑。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嚷道:“艾略特,让那个法国人和我说两句,让那个法国人和我说两句。”我又把电话挂了。没办法,电话有时就是不灵!

这通电话也许是不怎么顺利,可是电汇转账诈骗几次尝试都挺成功。我心情愉快回到了贝尔法斯特,第一件事就是把标间升级成希尔顿的总统套间,然后就开始在酒店里转悠。就在此时,我开始往我酒店咨询职业的旧瓶里装新酒。

原先那套说辞已经太陈旧,我希望编造的故事稍稍靠谱一点儿,这样哪怕别人看到我整天屁事不干,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我告诉希尔顿酒店那些神情漠然的员工,我祖父多年前在美国开创了酒店咨询业务,如今我继承了这一事业。家里把我送到苏格兰上寄宿学校,我的一口苏格兰腔就是这么来的。要叫我坦白说的话,其实我跟家里这桩生意也没沾上太大边儿。

“喏,”我会心领神会地眨眨眼,“我住过的酒店多了去了,可要说咨询服务,还真没给过人多少!”然后就开怀大笑,服务员们有时也跟着打几声哈哈,然而眼里并没有笑意。我自以为是在跟接待员、服务员、搬运工打成一片,可是,摆出富家子弟的谱,跟这些一小时才拿五英镑的人抱怨闲得没事干,还指望以此为自己赢得友谊,不是缘木求鱼是什么?

我还是赶回家过圣诞节,待了三天。家里气氛每况愈下。妈妈和我聊贝尔法斯特;迪恩和我聊音乐,聊天气,问我到底还搬不搬回来住;而爸爸和我,则只有在大厅里眼看要撞上时才搭一两句话。一听到门铃声我就赶紧躲回卧室,把窗户开个小缝,听清是谁来了才放下心。

重返贝尔法斯特心情好了许多,不仅是因为又把巴特菲尔德的忧虑抛在了脑后,还因为这个城市提供给我的东西,已经超出我对一个基地的奢望。我想要更上一层楼。贝尔法斯特的夜总会圈子已经打进去了,满不错,虽说稍小一点,一星期得跟同样一拨人打好几次照面。点头微笑暂时取代互通姓名,可是我现今的身份还是希尔顿酒店的房客,情形很难有质的飞跃。

我已经在酒店住了近一个月。时间一长,人们肯定会起疑心。捱到一月,正常人都回去上班了。我找到一位房产中介,让他给我在市中心找个上好的公寓。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西服和碰巧露出袖口的劳力士表,立马抓起桌上一串钥匙。

我们步行前往贝尔法斯特市中心的一栋房子,坐落在皇后广场和维多利亚街街角上。我们边走边说,聊这个城市,聊我从事的颇不寻常的行业,这时我注意到身边的许多招牌和窗户,其实就是晚上我混迹其中的酒吧和夜总会,白天显出了原形。我将高踞在它们之上,夜幕降临后就选它一两家伺机出击。

进得公寓,我极力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它那富丽崭新的装潢实在让我喜不自禁。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明晃晃洒满一地。我们穿过一扇落地长窗走到阳台上,望下去是一片片屋顶,再远处,通衢大道纵横交错,风光无限。

“唔,”我心砰砰乱跳,却装做随意四周瞟了瞟,然后说,“就它吧。”

回房产中介办公室的路上,我一直晕晕乎乎,只知道点头傻笑回应他没完没了的戏谑。我心里筹划着下一步怎么走。在他办公室里,我交了保证金和头几个月的房租,然后动身返回希尔顿。收拾家当花了不少工夫wωw奇書网,行李包和几个购物袋都塞得满满当当。我让前台派辆手推车上来。

房租此时已累积到几千英镑,前台那个年轻小伙子花了好几分钟才算清楚。这一耽误,再加上我堆得小山般高的手推车,引来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一位经理。他不紧不慢走过来,冲我笑笑,然后站在接待员身后盯住电脑屏幕。暂时还不必惊惶失措,我告诉自己;他看起来还挺轻松自如,虽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账单终于出来,我递过一张信用卡,不到一小时前才查过的。一切似乎都挺顺利,我匆忙说了声再见,开始把手推车往门外拖。走了大概有五米远时,那位经理叫了一声,“卡斯特罗先生?”

我停住脚步,闭上眼睛,强作镇静,然后转过身来。我脸上在笑,可心却直往嗓子眼蹦。

“什么事?”

“您是贵客,”他指指手推车。“我叫个门僮用穿梭巴士送您一程吧。”

他不加掩饰要讨好我,可我并不特别想把住址告诉别人。

“没关系,”我轻轻拍了拍劳力士表,“随便打个的就行了。”

*

接下来一周,这套公寓的豪华架子让我改装成了一间适合像我这种精力充沛的年轻单身汉居住的舒适小窝。我想创造出一种生活气氛,使得每个进门的人既留下深刻印象,又产生找不着北的感觉。它得与我花钱如流水的习惯相吻合;同时我把它看作是交上几个真朋友这一持久战中至关重要的一役。持久战已经打了十二年,至今还没有结果。

我打了几个惯常的电话,然后抓紧下午几个钟头去了趟都柏林。等我回到贝尔法斯特,金钱、时间都有了。万事俱备,只等开工。最先打理的是厨房。我扛回大箱大箱的壶、锅和瓶瓶罐罐,膝盖累得直发软。大部分家伙什连包装纸都永远不会拆开,可壁橱装得满满的感觉,实在是爽。

两间卧室里,装备了能找到的最好的床上用品,铺得跟监狱里差不多,我也就知道这种铺法。每间卧室墙壁上各装了一台平板电视,遥控器放在新买的床头柜上,花瓶里插满鲜花。

几张美术印刷品花了我好几千英镑,随意挂在四处,包括客厅墙上两幅硕大无比的作品。客厅才是我真正挥金如土的地方,向外界推销这间公寓和我自己,可不就靠它吗。在这上面花钱,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附近一家音乐器材店,我搜罗了全套DJ装备——组合件、混音器、喇叭——然后在房间一角安装起来。我照着Mixmag杂志上的贴士,开始成打成打订购唱片,直到其它一切都打理停当,才停止购买。

房间每个犄角旮旯都塞满彩灯,和我从哈比泰买来的一张咖啡桌交相辉映,那是件价值一千英镑的杰作,桌腿矮矮的,桌面下还安着电灯泡。一通电,灯就随着音乐闪烁,不断变换色彩。这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但我可以向您打保票:只要见过,保准忘不了。

窗边放了张桌子,一位工程师开通了网络。我买了台台式电脑,旁边放着笔记本电脑,这样我就可以像个一本正经的生意人一样,要么一溜烟敲打键盘,要么倚在大班椅上,瞪着窗外的贝尔法斯特做沉思状。

和我生活方式搭配的各种供应都齐了:冰箱里装满了啤酒、香槟之类;橱柜里则是葡萄酒和袋泡茶。我不是个居家能手,但可以模仿酒店,让当地保洁公司派人过来打扫房间,一周两次。我把钥匙交给他们,叫他们捡大清早过来,也就是黑夜将尽、白昼将至的空当儿。

旋风似的这一连串行动结束后,小窝变得像模像样,早上每次醒来看到,总让我兴奋不已。这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并且都属于我个人。一切就绪,只等更加热情奔放地向那些当初只有点头之交的人自我介绍了。

公寓对面有家酒吧,名叫“信仰”。您猜怎么着?它竟然是贝尔法斯特夜总会圈子的中心!每天晚上我都会造访它,跟侍者迈克尔、老板埃德娜或者,实不相瞒,任何一个有耐心听的人侃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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