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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国血-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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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迟涛,又不是他爸爸,更不是他爸爸的权力。” 
  雪怡说:“你就没想过,真和迟涛结了婚,他今天搞一个,明天又搞一个,你就能容忍?” 
  丛慧说:“我能容忍,那就说明,他不爱我了,我自身的魅力不够。” 
  雪怡发现,她已经没法说服女儿了,女儿的叛逆已经到了不能控制的程度,而且这种宽厚无边的学术环境加重了她的任性。雪怡一时都难以判定,是她对,还是女儿对;北疆油田开天村的道德标准,放到这种花花绿绿的地方,还合适不合适…… 
  在第一个回合里,雪怡苦心经营的强大攻势一触即溃。女儿已经死心塌地,她又怎么说呢?略略思考之后,便放弃了一个阵地,转而进攻另一个。她说:“你跟迟涛好,也就罢了,总得悠着点儿吧?这么腻腻糊糊的,还让他躺在你床上,就不怕出事?” 
  丛慧又笑了起来。她告诉小姨,迟涛到学校来看她,正好赶上义务献血,他一下子献了400cc。迟涛坚持每个学年都献一次血,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献血了,大概与天热有关,没走几步,就晕倒了,被一大群男女同学给架到了她的寝室,刚眯了一会儿,就让她赶上了。雪怡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就有了稀薄的泪光,然后说:“迟涛的确是个好孩子。闺女,反正你乐意叫小妈,那就随你便叫去,小妈住个三天两早晨的,陪陪你和迟涛,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不过你千万别对他提起他爸的事,无论谁花说柳说,搞破鞋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丛慧格格地笑着,声音溪水一般在校园里跳溅。 
  独自在家的高喜扬到 
  医院换药开药,又见到金小红两次。金小红就像久渴的鲜花得到了雨露的灌溉,神采特别飞扬,足风满韵的,嘴上还总哼着流行的甜歌。高喜扬开完药并没立刻就走,他把金小红叫到楼外,站在一处阴凉下,笑一笑说:“高叔叔脸让火燎了一下,今后就是黑脸的人了。黑脸的人说话都黑,你可别在意。” 
  金小红一笑,百媚千娇的。 
  高喜扬说:“孩子,你认为现在这样的生活是幸福吗?” 
  金小红不笑了,抿着嘴,额头上显露出一道浅隐的细纹,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高喜扬说:“如果让迟涛知道了,他能杀了你。” 
  金小红眨眨丹凤眼,忽然无声地哭了。她说:“高叔叔,你不应该说我,你应该去说迟叔叔。” 
  高喜扬说:“迟建军是公家的人,你不能拉他下水,懂吗?” 
  金小红说:“不是我拉他下水,是他拉我下水。你也知道我爸爸那种老古板,我是他女儿,再不地道,还能坏到哪去?可是……” 
  话没说完,就来人了,而且是冲高喜扬来的,他们只好刹住。那人老远就绽开了笑脸,笑着笑着又定住,伸出手来疑惑地说:“老哥们,这一阵老没见了,咋变成非洲人啦?” 
  金小红趁机走开了。 
  高喜扬摸着带烟火痕迹的脸,解嘲说:“现在不是时兴面膜吗?我这也是一种面膜,是石油工人专用的。” 
  唐秀也到医院来了。她故意当着医患人员的面,跟金小红热情打招呼,还唠起了家长里短,那样子不但毫无芥蒂,都亲密无间了。唐秀当着科主任的面说,唐老妈有病了,需要到家里静点,麻烦金小红去一趟。科主任岂敢怠慢,只是金小红太嫩了,还以为唐秀是来问罪的,脸色极不自然,甚至失手将器皿托盘掉在地上,把一支针管打碎了。 
  金小红跟着唐秀,两腿战战,就像被押赴刑场似的。唐秀悄悄对她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咱们俩伺候一个男人,这是缘分,理应团结起来,亲密合作。以后你就住在我家里,省得迟建军猫儿偷腥似的,让人撞见,还造影响。” 
  就这样,唐秀以老妈有病为借口,把金小红弄到家里来了,水果茶点,鸡鱼肉蛋,精草细料地饲养着。迟建军下班推门进屋,看见了活色生香的金小红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不禁大吃了一惊。而唐秀母女根本就不提这茬口,谈笑风生的,直夸金小红这个那个。晚上唐秀住到了老妈那屋,把金小红留在了迟建军身边,如此善解人意,让两个人既感激又惶恐,竟然心里没底了。在铁听罐头一样密闭安全的空间里,按说应该恣意放纵才对;可效果恰恰相反,他们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迟建军的下身像冻土里挖出来的蚕蛹,瑟缩在里面,千呼万唤不出来;而金小红总觉得褥子上有草刺,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那以后唐秀天天打电话,要金小红来家“静点”。金小红住了几次都找不到感觉,就提出,要住下也行,得让她陪着唐老妈住。唐秀答应是答应了,可到了入睡时分,总要把她留在自己的屋里。唐秀当着他们的面说,好汉占九妻,像迟建军这样的能人,只有一个老婆是不公道的。从此就不要称呼叔叔阿姨了,干脆就叫大哥大姐吧。金小红哪敢造次,迟建军的脸也变成了赭红色,连连说不妥不妥,叫还是要叫的,个别问题个别处理嘛。 
  那天王花也去医院看病,绕来绕去,就和金小红碰面了。王花这种人向来皮实,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此时却面容憔悴,目光涣散,看着很像瘾君子了。金小红一问,王花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边,急切地对她诉说起来。她告诉金小红,自打为她爸爸老南送葬之后,她总是梦见他。梦里的老南面目狰狞,七窍流血,那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一个劲儿说女儿不孝,没等烧他的那股青烟散尽,她就钻进男人的被窝了。他还不止一次警告说,如果不思悔改,他就要把奸夫淫妇叫去当面训诫。金小红两泓清水似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又不敢承认下来,就支吾说,我没有我没有。大概是我爸对我严要求,给我的警示吧。王花说,就是嘛,打死我也不信,那得多厚的脸皮呀! 
  从此之后,金小红惶惶不可终日了,夜晚常常失眠,也常常梦到王花说的那种场景。她急遽地消瘦下来,眼睛上有了黑圈,就像大熊猫一样。而王花的扮相不过是唐秀为她简单化了化妆,回去一洗,照样打呼噜放屁,吃嘛嘛香。 
  在迟建军的权力巅峰期里,金小红无疑是一个意外收获,是遇到的而不是求到的,就像战场上不好交公顺手揣进腰包的战利品。和唐秀和雪怡都不同,征服金小红不是靠诗意,而是靠权力;权力比诗意来得蛮横粗暴,却也直截了当,不必磨磨唧唧兜圈子。诗意就像没完没了的政治谈判,权力则是武力解决问题。反观爱情上的缺憾,看到一些大款和官员也都明里暗里有花絮,迟建军心里就不平衡,总觉得自己这辈子亏大了。尽管金小红只是一个花瓶,但她年轻貌美,能满足他所有的感官需求,这就够了。他以盛年的余勇对抗着一个欲望强烈的异性,未免有些疲于招架;但他得到了征服者的慰藉,这也是他生平的全部和唯一。就是为老岳父和老南送葬那次,看着骨灰架子上那一排排盒子,他突然想到一个介于诗和哲学的问题——面对着这么多完全相同的骨灰,谁还能说,哪一个是干净的,哪一个是不干净的呢? 
  再有三年,迟建军就到五十了。几经探究之后,他断定自己有继续蹿升的可能,但是没有把握了,就决然地把金小红引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不是特别的理智,可也不是特别的昏蒙。他常对自己说,过去我不是为公家活着,就是为别人活着,现在我得为自己活一回了。什么都别想,就是男女对决;想得太多,那就一事无成了。何况他为开天村的老百姓做了那么好事,搞个把娘们,也是情理之中的。金小红鲜嫩的躯体让他流连忘返,每次脱光之后,他才觉得除去了诸多附加的外在,终于把自己还原成一个纯粹的男人了。 
  迟建军发觉了金小红的失常。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转述,这个掌握了唯物主义皮毛的处级干部不禁寒毛直立,两眼惶恐,却又满不在乎地笑着说,胡扯淡哩。王花那娘们历史上有污点,准造反派,特能装神弄鬼。我跟你爸那么熟,咋就没梦见他一回?金小红说,你没梦见他,我可梦见了。我爸说,你日了下辈人,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鸟头子上作损,要进十八层地狱的,还要下油锅,用铡刀铡……迟建军慌忙来捂她的嘴,说你咋说得这么吓人?人家大人物,男女的岁数都差着很多,甚至三四十岁,还不是照日不误?金小红说,可你不是大人物。别处不说,就在北疆的地盘上,你这级干部都得加鞭子赶。迟建军理屈词穷了,就绝地反击,背诵了一句伟人语录: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然后又加上一句,我就不信,鸡巴老南都烧成灰了,哪还能还阳?金小红用带芒刺的目光狠狠盯着他,迟建军这才发觉,情急之际,他说走嘴了。 
  最为恐怖的是夜里。两人勉强例行了那事,已是人困马乏,睡着睡着,金小红就惊厥而起,团缩成一个蛋蛋,指定一个角落,惊恐地喊道,我爸来了,他就在那儿看着你我呢!迟建军赶忙打开电灯,说在哪在哪?我咋没看见?金小红说,他就站在你身后,环着两手,拉开了架势,要掐你的脖子呢!迟建军一个激灵就跳到了地上,四处寻找镇鬼降妖的家什。唐秀有一柄健身用的镀铬宝剑,被他从墙上取下来,寒光闪闪地掂在手上,一面呀呀乱叫,一面胡乱舞动着。金小红不让了,她说,你咋杀我爸?你日着他的闺女,还要杀他,你还是个人吗?我操你个妈的! 
  迟建军这才发现,无论是作为叔叔还是作为领导,至此他都已经颜面扫地,不可收拾。金小红处在“活见鬼”的频发期,不但一夕数惊,而且夕夕皆惊,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被送到油田总 
  医院去做阶段性治疗休养。唐秀看望过她好几次,每次都掉下怜悯的眼泪,还送给她不少时尚类的好东西。她还背地里跟人说,其实,金小红这孩子挺单纯的,不单纯也不能把胡扯淡的事当成真的,以至做下了心病。当然,雪怡、宋兰和王花也都看望过,她们毫无争议地认定,金小红是偌大医院里最为漂亮的女病人。 
  高喜扬知道后,就找到迟建军说:“兄弟,你还想让金小红回来吗?那样的话,你不但不好做官,都不好做人了。” 
  迟建军也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身体状况明显不佳,常常见了老张叫老李,上班打瞌睡不说,大白天还做噩梦。更为严重的问题是,他下面那个东西蔫头耷拉脑的,长期处在休眠阶段,显然是被人用软刀子给劁了。唐秀做了一段恢复性的启发诱导,全都无济于事。不过唐秀并不悲哀,她说,宁可我不用,也不能让别人用。这样多好,这样老百姓安宁了,也让组织上放心了。 
  迟建军看着高喜扬的眼睛。就是这久违的一瞥,让高喜扬心头一颤,似乎看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 
  高喜扬说:“建军啊,你和我,咱们都老了。” 
  迟建军说:“大哥,有话你直说吧。” 
  高喜扬说:“你门路宽广,找找关系,干脆把金小红的关系调到油田总医院去吧,这大概是最操蛋的事情的最合适结局了。” 
  迟建军想了想,点点头说:“Game over。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喜扬有些意外:“你说的是英语?” 
  迟建军说:“算是吧,很业余。” 
  高喜扬说:“啥意思?” 
  迟建军说:“大概就是,这一局结束了。” 
  高喜扬说:“你啥时候学的英语呢,我咋不知道?” 
  迟建军说:“跟你比比,我这一生寂寞无聊的时候太多了。寂寞无聊,我又能干些什么呢?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高喜扬就由衷地佩服起来。聪明人就是聪明,他们总会把难以启齿的事情含蓄化,借助外语的隔膜和模糊,来达到消解和转移的目的。 
  “不错,”高喜扬接过话茬感慨说,“咱们这一茬人,全都Game over了,今后怎么样,要看下一代的了。” 
  尾声 
  高喜扬绝没想到,儿子竟然瞒着他,走了迟建军的后门,跑到教学质量最高的油田一中就读了。丛峰诡谲地眨着眼睛,说迟叔叔都能帮助别人调转工作,还不能帮我转学?开天村毕竟只是马蹄窝窝,要是我姐姐和迟涛哥哥当年能转到一中去,肯定北大、清华了。迟建军看着丛峰哂笑,说小兔崽子,比你爹机灵多了。你爹这一辈子,就是一根死犟筋。丛峰就拿起话筒,交到迟建军的手上,软硬兼施说,迟叔叔,你就说一句话吧,这辈子,我的命运可就靠你啦!实际上开天村的中小学都很忌讳生源外流,这会带来连锁反映。可高丛峰这么央求,迟建军就不能不破例了。高喜扬和雪怡虽然觉得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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