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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国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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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燕窝是臣妾的娘家兄长派人去南海采的,只愿娘娘凤体安康,千秋万寿。”

齐峻微低着头站在一边,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过去往叶贵妃泫然欲泣的脸上挥一拳的冲动。好一个猫哭耗子!明明知道御医说皇后命不久矣,却偏偏说什么千秋万寿,分明是一边在敬安帝面前扮贤惠,一边狠狠戳他这个太子的心!

“你有心了。”敬安帝却有几分淡淡的,只点头示意王瑾去接过食盒。叶贵妃伸出手,宽大的袖子有意无意向后滑落,露出洁白手腕上缠着的一圈白布,吸引了敬安帝的目光:“这是——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

叶贵妃连忙将袖子滑下来:“并没有什么,是臣妾不小心被花枝划伤的。”

“皇上。”她身边的大宫女却突然跪了下来,“娘娘这伤,是因听说人血入药可治虚痨之症,所以——”

敬安帝果然动容:“此事虚妄,你怎能相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这样看轻?”一改方才的冷淡,亲自上去携了叶贵妃的手细看伤处。叶贵妃顺势便往他身上靠了靠,轻言细语地道:“娘娘是天下之母,不过是要臣妾的几滴血而已。人血入药见载于古书,臣妾虽也知道或许是虚妄之说,但总怀了万一之想,若是侥幸有用,岂不是好?”

她这样说着,还不忘记微微转头,在敬安帝看不见的地方斜斜地瞥了齐峻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与挑衅。只可惜还没等她将目光转开,内殿里已经踉跄奔出一个宫女,扑通就跪倒在敬安帝面前:“陛下!娘娘,娘娘醒了!”

“醒了?”敬安帝下意识地放开了叶贵妃的手。

“是,是!”宫女高兴得又哭又笑,“娘娘醒了,还说腹中饥饿,要喝莲子羹呢!”

此时也无人顾及叶贵妃了,呼啦啦全进了内殿,叶贵妃惊愕之余,连忙也跟着进去,只往床上一看,她便变了脸色——皇后竟然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虽还有几分苍白,但唇上已有红润之色,且目光清明,不复病中的滞涩黯淡,便是她不通什么医理也看得出来,皇后哪里像个将死之人!何况她还说,要喝莲子羹,明明已经两日水米不进,现下忽然又要喝莲子羹……

叶贵妃在一片混乱中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一边的知白。听说齐峻带回一位异人为皇后治病时她尚未在意,以为不过是个山野郎中罢了,直到紫辰殿内安插的眼线传回消息,说敬安帝竟令供奉与国师等同,她才坐不住了。原本一路过来,她还希望此人不过是装神弄鬼,或如真明子一般,用些振奋精神的金丹之类糊弄一时,万没想到,他竟真能将皇后救回来!且看这样子,竟是病症痊愈的模样。

齐峻去了西南,非但没有死在深山之中,反而当真将星铁迎了回来。皇后病重将死,却又被人救活。叶贵妃的手在宽大的袖中紧紧攥了起来,现在轮到她将掌心掐出血印了——星铁是天赐祥瑞,齐峻因寻星铁结识了异人,异人又救了皇后,这般兜兜转转,岂不是皇后因天降祥瑞而延寿,这祥瑞岂不成了应在她身上的!

一个得祥瑞所应的皇后,一个孝心格天迎回祥瑞的太子——叶贵妃的眼眸黑沉沉地垂了下去——这次的星铁一事,不但未能达到目的,反而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齐峻的东宫地方不大,但宫室修得都十分讲究。给知白选的住处名为“听玉阁”,从窗口望出去就是个小花园,虽则比不上御花园广阔气派,但假山流水一样不少,尤其是一片翠竹种得好,风吹过竹梢便错落有声,听玉阁因此得名。

知白在屋里转了一圈儿。虽然他说一切从简,但这宫室都是比照着储君的待遇陈设,只是颜色尽量素淡,珍玩古董只捡朴拙的,也亏得文绣心思灵巧,竟然将这屋子里收拾得富贵气全消,齐峻看了也十分满意。

皇后醒来后用了一碗莲子羹,脸上便显出了红润之色,只是有些困倦思睡。齐峻服侍母亲睡下,眼看皇后眉宇间的黯沉之色全消,竟似是比平日里还要好些,不由得心中欢喜,也有心情陪着知白转了一圈,笑问道:“如何?瞧着这地方还满意?”

“地方是极好。”知白对这些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殿下不是说能让我供奉星铁吗?”

“总要慢慢来。”齐峻含笑负手望向真明子道观所在的方向,“待观星台落成,我便向父皇进谏。”真明子此刻应该是坐不住了罢?

知白却没有那么好耐心,想了想又问:“那,殿下能让我时常见到陛下么?”

“这个自然。”敬安帝现在怕是巴不得能将知白时常带在身边,“恐怕父皇要向你时常请教长生修仙之术——”说到这里,齐峻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已见了父皇,父皇的寿数几何可能看得出来?”

知白挠了挠头:“陛下原是福寿之相,只是服食金丹太多,怕是——我于相术不甚精通,只是观气,大约三五年内吧。”

“你能为母后延寿,那父皇呢?”

知白吓了一跳:“殿下不是想让我再施术吧?一来这法术逆天而行,损我修行——”他带几分狡猾地瞥了齐峻一眼,“若是没有星铁的灵气滋养,怕是我难以再行此术。二来么,这里头还要借着殿下的一点孝心。人世之事看似千头万绪,实则冥冥之中皆有所相关,宛如一张大网,牵扯一线则全网皆动。殿下为娘娘延寿,已然改变了殿下日后的命数,若是再为陛下延寿,怕是命数变动更多,谁也预料不到将来结局。”他越说越是正经起来,“殿下这一点孝心献出去,只怕也会损及自身,还要三思而后行。”

齐峻的心思顿时翻涌起来。其实知白误会了他的意思,在他心里,实在从未想过要让知白为敬安帝延寿,相反地,他倒是隐隐地有些怕知白会这么做。虽说为人子者实在不该有这种想法,但只有敬安帝过世,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位,反之,敬安帝多在位一天,他就多一分可能被齐嶂取而代之。

“父皇问你年纪的时候,你说的话是真的?”强行压下心绪,齐峻另起了一个话题。

“哦——我住的山口处确实有一棵三人合抱的白果树。”知白避重就轻。

“也确实是从碗口粗细长起来的罢?”齐峻似笑非笑,“只是没人亲眼见着。”

知白抓抓头发:“我师父入山修行的时候,它确实是碗口粗细。”

“你师父?你有师父?春秋多少了?”齐峻不由得上下打量知白,看他是不是又在撒谎。这小子满嘴谎话,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实在是不合适。

知白没有发觉他目光中的含意,管自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尸解的那年,有五百一十三岁了吧,活得太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齐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当真?他,他现在——飞升成仙了?”

“是尸解。”知白纠正他,“肉身升仙实在太难,老头子资质有限修炼了五百年,实在没有耐心再折腾,还是结元婴后尸解了。”

齐峻听得似懂非懂:“尸解是什么?”

“就是死了。”知白干脆地回答。

“死了怎么飞升?”齐峻难以置信。

“不是死啊,是尸解……”知白很困难地解释着,“总之就是元神升天吧,放弃了肉身。”

“就是变成鬼了?”齐峻只能这样理解。

“不是!”知白看起来要抓狂了,“是元神,元神!”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齐峻先放弃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能活到五百年,令师是如何能这般长寿的?”

“自然是修炼而成。”知白随便摆了摆手,好像活到五百岁有如吃白菜一般容易。

齐峻不由得又要重新审视他:“那真人今年春秋究竟几何啊?”

知白干咳了一声:“虚度十六春秋。”

齐峻嗤笑:“五百岁呢?”

知白脸都不红一下:“老头子说过我资质还在他之上,只要潜心修炼,将来成就不愁不胜于他,或许可以肉身飞升。”

“哦。”齐峻干笑了一声,“那我预祝真人修行圆满。”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看着知白施展过种种匪夷所思的神术,但他面对知白,仍旧时不时就会把他当成当初那个泥猴儿,“只是不知真人以人饲蛇,会不会有损阴德,影响修行?”

说到这个,知白的脸难得地红了红,小声嘀咕:“修行也是顺其自然,我只是……”

“顺其自然?”齐峻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斜了眼看他,“以人饲蛇,倒是顺其自然了?”

知白低下头,在嘴里咕噜了一句。这句话说得实在含糊,饶是齐峻耳朵再尖也没听清楚,正要追问,冯恩悄没声地进来站在一边,齐峻一眼看见:“什么事?”

冯恩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贵妃娘娘声称当初曾为娘娘的病症向上天许愿,如今娘娘痊愈,她要去国师的道观中供奉星铁,诵经三日还愿。”

“许愿?”齐峻冷笑,“这么说,母后痊愈倒是她的功劳了?无耻之尤!”

“殿下息怒。”冯恩赶紧端了杯茶来,“奴才想着,这只怕是贵妃沉不住气了。”进道观诵经,正方便她和真明子商量阴谋诡计。

“不错。”齐峻皱了皱眉,“找个人去打探打探,我们这边也要多加小心。”

11、邪祟

真明子的道观素来铁桶似的,极难打听里头的消息,不过这次消息传出来却出人意料地容易——叶贵妃携着自己为皇后病中誊写的《北斗经》刚进供奉着星铁的大殿,就一跤跌倒在地,那写好的经文哗地散落,落到燃着香的大鼎之中,险些引发了火灾,连大殿都要烧着。真明子大惊之下,正沐浴斋戒在道观内准备请乩呢。

“请乩?”齐峻正在服侍皇后用膳,听了冯恩来报,眉头不由就紧锁了起来,“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该是叶氏那经文弄虚作假,神仙也不容了罢?”短短两日,皇后已经一扫病态,精神甚至比从前还要健旺许多,听到叶贵妃跌跤,不由得心情更好。

齐峻看看母亲,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母后,可惜神仙不能开口。国师准备扶乩,那神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他说了算?”皇后看叶贵妃倒是极准,可惜对于宫中争斗实在太过迟钝,叶贵妃敢在祥瑞面前摔倒,难道就料不到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必然还有后手的。

“那怎么好?”皇后不由得有些慌张,“知白道长呢?他可会扶乩?他能起死回生,扶乩定比国师厉害!”

“皇上驾到——”齐峻正要说话,门外的中人提高嗓门喊了一声,敬安帝穿着玄色便服,扶着王瑾的手慢慢走了进来。

齐峻和皇后连忙起身行礼,敬安帝的脸色不是太好,抬抬手示意两人免礼,管自坐下了,端详着皇后的脸色:“梓童身子看起来是大好了。”

“是。”皇后也算是死里逃生了,颇为庆幸,“天幸峻儿遇到了知白道长,若不然,臣妾怕是再也不能侍奉陛下了。”

敬安帝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问:“梓童病中可还记得是怎样的情形?”

皇后有些茫然:“臣妾高烧,只是觉得身上发冷,后来就统不知道什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好像琼浆玉液灌入口中似的,一下子就醒了。”

齐峻在旁听着,却觉得敬安帝问得古怪。皇后是外感风寒,内里忧虑过度,内外夹击才重病的,这些,御医都特地向敬安帝回禀了,如何此刻又问这个?还问皇后病中的情形,难道风寒之人还有什么特别的情形不成?想到叶贵妃在真明子道观里跌的那一跤,齐峻顿时警惕起来。

“那晚,皇后如何会跌入荷池之中?”敬安帝看起来在皇后处没有问到什么答案,转头便叫过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芍药来。

芍药连忙跪在地上:“回皇上话,那晚风大,吹熄了一盏灯笼,因娘娘说身上发寒,奴婢们就不曾回去再点灯,谁知路上不平,小宫女脚下不曾站稳,不但自己摔倒,还将娘娘也摔了……”

“既是皇后身上发寒,为何不乘辇?”

芍药低了头。皇后本说身子不好不去家宴了,可是听说叶贵妃精心准备了一支琵琶曲,又不愿让她独出了风头,匆匆又更衣赶去。那时再叫御辇不免晚了,幸而紫辰殿离家宴之处不远,只得步行过去,谁知就落入了池中。

敬安帝看她答不出来,不由得眉头锁得更深,转头看向齐峻,缓缓道:“皇后病重方愈,你虽有孝心,也不要总来打扰,还是让你母后好生休息。你去西南日久,虽说迎回祥瑞乃是大功,但朝中事务也抛下久了,合该以政事为重,不要总在这里消耗时光。”

齐峻越听越不对劲,却也只能低头应喏,暗地里向冯恩使了个眼色,冯恩便悄悄退了出去。倒是皇后问了一句:“听说叶贵妃在国师的道观中无端跌倒,臣妾还未曾去看过,不知伤势如何?”

“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扭了脚。”敬安帝心不在焉地回答。

“臣妾病着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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