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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仙路烟尘-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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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说,这又是那位疾恶如仇的灵漪儿,正在那壁厢踢得个不亦乐乎! 
  醒言乍见这情形,吃惊不小;赶紧揉揉眼睛,仔细观瞧——却发现,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胡世安这厮现下却也不怎么动弹,只躺倒在那儿低低呻吟。 
  “呃~~这昏灯瞎火的——定是俺刚才心情激荡,看花眼罢了!” 
  心中复安,醒言走上前去,对还在地上熬痛的凉薄之徒沉声喝道: 
  “滚!” 
  “要是再让俺在饶州地界看见你这腌臜,好汉我便真个要替天行道了!” 
  这话虽然语气极为不善,但那位还混赖在地上的胡公子,一听此言,却是如闻大赦,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赶忙翻身而起,一溜烟走出门去——其迹遂绝。 
  眼见胡世安抱头鼠窜而去,醒言心下大安。抬头环顾一下四周,心说既然了却心事,这屋子却也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走人为妙。 
  醒言正要抬腿迈步出得门去,却忽听得背后屏风之内,传来一声幽幽的话语: 
  “还请义士留步。” 
  醒言这才想起,屏风之后红绡帐中的女子,已经是久未出声了。 
  “蕊娘唤我作‘义士’,想必已是认清方才的形势了吧。” 
  虽然,一腔正直的醒言,觉着今晚这事儿颇为顺利,但不知怎的,对于方才这许多变故,十六岁的少年,心底总隐隐觉着有一丝不安——却又不知究竟何处不妥。 
  虽然听得蕊娘叫他留步,可醒言却丝毫没有留步的意思,还是晃动身形继续朝门扉之处行去。 
  “义士且听得奴家一言——” 
  “义士”义无反顾,继续前行。 
  “妾身已有一诗和义士——” 
  “义士”的身形,顿时凝固。 
  这时,隐身在一旁的灵漪儿,听得那屏风之后,飘来一丝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恍惚的烛光中低低的吟哦: 
  “几度秋霜叶蕊疏,当年犹忆堕尘初。门前如市心如水,只索三年泪如珠……” 
  待这飘忽的声音消失后,屋内重又恢复了寂静。 
  听得这诗,少年返过身来,回望屏风;熟视半晌,终未说得出任何话来。 
  ……洞开的门扉,现已关上。屋里人踪已渺,又回复了秋天夜晚应有的静谧。 
  只有那透过门隙吹进的一丝晚风,带来一声低徊的叹息。 
  ………… 
  ……… 
  …… 
  在这个夜晚,在这个房中发生的一切,都像那落叶被秋风扫过,没留下任何痕迹。在之后的三年里,花月楼四姬之一的蕊娘,在她海誓山盟的情郎不辞而别之后,在所有人为她扼腕可惜之时,却仍然是欢笑如初,看不出丝毫的忧伤。 
  三年中,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花月楼中当年那个喜欢吟诗弄曲的郊野少年,也早已离开了饶州。 
  虽然发生了很多故事,却似乎都与这花月楼中的蕊娘无关。 
  直到三年后一个同样凄清的秋夜,那个仍然跟着她的小丫鬟迎儿,偶尔听得蕊娘房中,卧榻辗转有声。呼之不应,排闼入视后,却发现蕊娘已是仰药而瞑。 
  嗟乎!一枝名葩,就此凋谢矣。 
  素蕊青莲,仍未能出得火坑之中;芳魂媚骨,就此埋香于青山黄土。 
  蕊娘殁时,颜色如生,唯见眼角,有数滴泪珠沁出。 
  众人于蕊娘枕边觅得素绢一幅,只见上面用娟洁小楷,书得数语: 
  “薄命人向无亲故,腆颜于世者,守活孝三年耳。妾之父母,于妾虽无栽育之情,却有孕养之恩。如今一朝了却,无事牵挂矣。” 
  其后又用淡墨书着小诗一首,头尾只有二十八字,却是写得数遍,曰: 
  几度秋霜叶蕊疏 
  当年犹忆堕尘初 
  门前如市心如水 
  只索三年泪如珠 
  ………   
      第三卷 『堕怀明月三生梦』 第八章 入手香脂半世缘 
    ………………………………………………………………   
  醒言闪出蕊娘所居小楼之后,赶紧蹑着身形,飞速来到中院那片靠近院墙的花圃。此时那儿杳无人迹,清冷的月影里,只有四五丛矮小花木,掩映着几块光秃秃的假山石。花圃临近粉垣的角落里,有一方小小的水池,正盛着一塘秋水。 
  现下这池中之水,入手颇是寒凉;但醒言也顾不得那许多,着忙用手撩起些水儿,冲洗脸上涂抹的那些横七竖八的草木黑灰。一边擦拭,一边思忖: 
  “听蕊娘姊姊那口气,恐怕已是觉察出,俺便是这位不请自来的‘贼人’了吧?否则,怎会突然提起和诗之事?” 
  想到这儿,少年不免有些懊恼: 
  “究竟是哪儿露出了马脚?” 
  “……对了,想来想去,恐怕是俺那声惊呼,忘了掩饰嗓音。不过说起来也真怪,那当儿还真好像被人踢了一脚——呵~一个人行事,就是有些惶恐;若是那居盈在此,估计俺胆子便会壮上许多吧!” 
  “呃~蕊娘最后那诗又究竟是何寓意?好像语调儿颇有些凄清悲戚啊……其实这也难怪,蕊娘姊姊今晚看清胡世安那番凉薄面孔,一定也很难过吧……得,也想不得许多;反正那无耻之徒已被小爷俺一顿拳脚打跑,以后蕊娘再也不用上当啦!这事儿如此便算过去了;再歇得几天,想那蕊娘姊姊的心情,便会慢慢好起来吧!呵~” 
  说到底,醒言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小少年。纵然他再是如何聪敏,于这人情世故方面,却也是想不到那么通透。对他而言,这世间没啥事儿能让他愁上许久。 
  少年晃了晃脑袋,甩了甩沾在脸上的水迹: 
  “哈~刚才那位无耻之徒,倒是让俺一顿好吓——恐怕这辈子他也再不敢来这花月楼厮闹吧?真是快哉快哉!” 
  一想到这,醒言心中便是直呼痛快! 
  心里这么琢磨着,手脚也未停歇。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脸上灰沫儿洗净,又将那块皂色抹额布巾,小心翼翼扔到花圃的僻静角落,从怀里取出自己原先的那块帛巾,将头发重新束好。 
  一番改头换面之后,再也看不出半分匪气。 
  装束停当,醒言心下这才安定;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便从那水池旁边的假山影里转了出来,大模大样的开始在院中摇摆逡巡——前后片刻光景,这位原本怪模怪样的落草山贼,便摇身一变,变回到为这花月楼保宅安民的当值护院! 
  这时候,心情开朗起来的少年,发现这原本阴郁的院落里,现在也清亮了许多。抬头看看天上,那原本被云翳遮掩的月亮,又从流云堆里钻了出来,将一片清泠的月华,毫无吝惜的洒落在这饶州大地上。这位正在院中漫步的少年,身上也似乎被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只可惜,这片清静的景况,并未能持续多久。正自志得意满的少年,还没等他走得数武,便突然听得“哎呀”一声惊呼,自他口中夺口而出—— 
  这一次,醒言可以肯定,方才的的确确有谁,在他头上突地敲了一记! 
  少年也是机敏异常,几乎在他惊呼出口同时,便猛的一个转身,凝目朝身后四周扫去——只见月亮清光静静的洒落下来,这个秋夜小院中空空落落,半个人影也无! 
  “苦也!怕是又遇上妖怪了!” 
  才刚刚定下心来的少年,遇着这古怪事儿,这心中又开始惊惶不定起来——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自己和那清河老道,降那祝宅凳妖的惨状儿,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且不提少年如何惶恐;不用说,方才这一记敲击,正是那位灵漪儿小姐所为。原来,这位“黄雀在后”的小姑娘灵漪儿,不知为何却还是没有离去,只拈着那“水无痕”的法诀儿,一直隐隐跟在醒言的身后。 
  方才这一记敲打,正是灵漪儿见到这位刚刚“行侠仗义”完的少年,那副旁若无人的自得模样,便不由自主的有些生气,于是忍不住又出手敲了少年脑袋一下! 
  唉~其实醒言也是委实冤枉;灵漪儿用着这隐身法儿,他如何能不旁若无人? 
  任性的小丫头这一敲不要紧,倒是让醒言在那儿又惊又愁: 
  “罢了!看来真个是流年不利,十之八九,今个又是遇着妖怪了!” 
  现在想来,之前自己在蕊娘屋里吃的那一脚,却也并非是自己的错觉;而胡世安那厮在自己停手之后,却仍似被人殴揍,恐怕也不只是在那儿虚张声势。 
  “逃?”这是醒言第一个反应; 
  “不行。”马上否决。 
  “这妖怪行路无影,飘忽无常,俺只用这爹娘生的两条腿,定是跑它不过。” 
  “……嗯,细想这妖今晚情状,不如——便如此吧!” 
  经过几番历练,醒言现在也着实机敏,心念急转之间,立马便有了主意——正是少年血气方刚,不免有些胆大妄为;刚刚赶跑胡世安这个人祸,却又要执意来捉这“妖怪”! 
  “唉,俺背上这把刚得来的钝剑,似乎也非是凡铁;可居然一直啥动静也没有!看来,恐怕也算不得啥好宝贝咧。” 
  这时,忍不住想起往日看来的那些“宝剑遇妖示警”的志怪故事,醒言心下不免有些抱怨。 
  “且顾不得这许多,还是全力施展自己这擒妖法儿吧——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只见醒言不动声色,在这花园草径上,又似是若无其事的走得几步,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 
  “嘻~想起来,那蕊娘长得也真个不赖!一身细皮嫩肉的……啧啧!不如我再……” 
  虽然欲言又止,但让人觉着,这少年现在正是春心大动,垂涎欲滴。 
  临了,许是说得口滑,大概也是心里话,这位内里心正悬到嗓子眼儿的少年,懵懂间又不自觉的加了一句: 
  “嘿!蕊娘啊、就是比前日来胡搅蛮缠的那个小女子,温柔可爱得多!” 
  幸运的年轻人完全不知道,正是他最末这句无心快语,反倒成了关键的一记神来之笔: 
  那灵漪儿听得少年前面那几句话,便已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听得这最末一句,更是火上浇油! 
  只见遁在空影中的小姑娘,陡然晃动娇躯欺上前去,正要给这位满口胡柴的轻薄小子,再敲上一记——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 
  却是那六识敏锐的少年,猛可间察觉出身后一丝风声袭来——说时迟那时快,醒言立时身如电转,双臂倏然伸张,如戟如钳,当下将这位能隐住身形的“妖怪”,死死抱住! 
  “喝!哪里走!” 
  少年一声低吼,便将锁在怀中的这“妖怪”,死死按倒在这花圃草坪之上! 
  “呀~” 
  耳畔传来一声惊唤。 
  “好你这妖物,还敢叫屈~让你尝尝俺太华道力的厉害!” 
  见扑捕成功,少年却丝毫不敢懈怠,心里一直惦念着上次那榆木凳妖的凶猛,赶紧按照上次在那马蹄山上悟得的法门,将自己身体里那股“太华道力”,极力唤了出来——虽然自那夜以后,自己这“太华道力”便有若游丝,但好歹也略胜于无,现下正好拿来降妖! 
  “多丑的妖怪俺都不怕……” 
  醒言嘴里咕咕囔囔,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儿。他觉着还是尽量做好思想准备为妙;若是那妖物实在丑陋不堪,也不至于一下子惊得撒手,功亏一篑,反让它来害了自己。 
  呵~这太华道力果然威力不凡!刚一使出,极力偏着头的醒言,便见自己身前这紧紧压住的妖物,在月光中渐渐现出了原形…… 
  却原来是那位及笄少女灵漪儿,突遭此袭,真个是又羞又恼,全然忘了再施展那“水无痕”的隐身法咒! 
  …… 
  此刻,醒言真可谓是紧张万分,努力强迫着自己扭转目光,朝身下这“妖”望去——却在那四目甫一交接之时,一声惊呼响起: 
  “呀!怎么是你?!” 
  只见在那片皎洁的月辉下,在少年紧抱着的怀里,一朵明珑娇妍的羞靥,在月光中悄悄浮出水面…… 
  正是: 
  水月无痕浸小楼 
  悄指触冰瓯 
  片语绘来清倩影 
  浣尽忧愁 
  劝携佳人泛兰舟 
  回身抱成双笑 
  竟体莲香收…… 
  许是这眼前景象,和自己那预想中的那青面獠牙的“妖容”相去太远,醒言乍睹怀中这少女娇憨俏丽的模样,一下子便怔仲在当场,邓邓呆呆竟忘了松手——少年一双臂膀,仍然牢牢箍在灵漪儿柔软的身躯上! 
  而这怀中之人,现在却是羞惶万端。说起来,灵漪儿这刁蛮小丫头,向来都惯于颐指气使,一呼百应,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被这莽撞少年压在身下,却完全忘了呵斥,只在那里羞得满面通红,说不得半句话来。 
  对少女而言,更要命的是,待她回过神来,察觉出眼下这羞人的状况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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