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档案系列-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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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兰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整理自己的思路:“米治文显然对断指案有深刻的了解,他是唯一的突破口。他,即便不是凶手,也很可能认识凶手。了解他,理解他的游戏,才有可能牵出凶手。”
董珮纶再次沉默。这次的沉默,仿佛在权衡着如何准确给出答案。显然,她努力调出了噩梦般的回忆,她的目光中,痛苦和痛恨交错。终于,她说:“你既然理解,我不愿提起旧事的苦衷,那我也就不描述那些‘重口味’的细节。”看出那兰微微失望的神色,她又说:“你要相信巴渝生,他知道所有细节,会将米治文的行为和断指案凶手的行为对应判断,是不是同一个凶手。”
那兰不得不承认,董珮纶的话有道理。她柔声说:“原谅我,‘变态’地问你这些敏感的问题。我保证,下不为例。”
董珮纶脸上浮出微笑,冷艳化为难以描摹的迷人:“没事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脆弱。而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相信我,不是客套。”
那兰起身告辞。那一刻,董珮纶似乎短暂地出神了一下。那兰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让你空手而归,就算间接地回答一下你最关心的问题。我了解的米治文……”一层薄霜又罩在董珮纶的脸上,她又斟酌了一刻,“这么说吧,如果有机会逃出病魔的惩罚、逃出监狱,米治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会找到我,继续他那晚未完成的事。”
墙上的寒梅也似乎打了个寒颤。
第十三章 双杀一弹指
来认领倪凤英遗物的是一对年近花甲的老夫妻。那兰正好在市局和巴渝生讨论案情,一起接待了他们。她看着他们灰白的鬓发、颤抖的手和泪蒙的眼,一阵心痛。巴渝生介绍说:“这是我们局特邀的心理师那兰,想和你们两位聊聊……”
“不用!”老者近乎粗鲁地打断道,“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有思想准备,用不着心理咨询。”倪凤英在世的亲属只有兄嫂一家,这位衣着朴素的老者应该就是她的长兄倪培忠。
那兰说:“和你们二位聊聊,是希望能更多获得一些关于凤英的情况,帮助警方尽快找到杀害凤英的凶手。”
“尽快?”老者冷笑,“还要怎么快法?这不才三十年?”
那兰想到受害者亲属在黑暗中漫长等待的凄楚,倪培忠的奚落并非无理取闹,便柔声道:“凤英的遗体被发现,可能会有更多的线索浮出来,我们要是能多了解一点凤英在世时生活,会有助于对凶手的估计。”
倪培忠却似乎得理不饶人:“估计什么?不论是哪个混账干的,舒舒服服这么多年,天理还是不公,你们这些小青年又能比那些老公安强到哪儿去?以前那个老陈警官呢?多能干多敬业的人,他又怎么样了呢?!”他声音越来越响,身边的老伴儿轻轻拽着他的袖子,他浑然不觉。
“凤英的遗体,就是那兰发现的。”巴渝生淡淡地插了一句。
倪培忠愣了一下,和老伴一起凝神看向那兰。
那兰想毫不留情地问:为什么退休老警官陈玉栋三十年前的记录里,为你们两位做了“合作态度不好”的评价?当年,倪培忠是一名基层的机关干部,老婆胡青是一名食品加工厂的检测员,人缘口碑都不错,没有任何前科或者作案动机,陈玉栋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不满,但早早就排除了二人的作案嫌疑,更何况,倪家父母早亡,邻里都知道,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手足情深,倪凤英几乎是兄嫂一手拉扯大的。
“我这儿有个问题,当年陈警官问过,我想再麻烦你们回忆一下,凤英生前——她长得漂亮——据你们所知,有没有人对她垂涎或者妒忌?或者有敌意?或者欺负过她?她有没有结交过什么不好的人?”那兰直视两位老人。
倪培忠暗黄衰老的脸上现出微红:“欺负过她?什么意思?什么算不好的人?那个时候,社会治安比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我们机关家属院,晚上几乎用不着关门的。凤英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凡事都会和我们商量,谈了男朋友,也是立刻带回家来让我们认识,更是从来不会像现在的女孩子那样过夜生活。她下班就回家,帮着做家务。她失踪那天,是夜校下课后……”他的嗓子哽住了,没能再说下去,双眼又现淡淡水光。
一直没有开口的胡青接过老伴的话:“那天晚上本来是她男朋友去接她的,小伙子是民警,路上学雷锋做好事,送一个在路上昏倒的老头去医院挂急诊,晚了那么几分钟,就没有接到凤英,就那么几分钟……”她也说不下去了。
那兰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们有没有印象?”
两人盯着“仓颉大师”米治文的病榻照,一起摇头。那兰又拿出一张图片,胡青皱眉道:“这个不是照片……这上面的人,和刚才那个瘦子是不是一个人?就是年轻很多。”她看一眼巴渝生:“以前巴队长也给我们看过。”这是一张打印的画像,是市局技术人员用电脑绘图分析程序,根据米治文现在的相貌,制作的一张回溯到三十年前的“青年模拟像”。画像上的米治文依旧精瘦,但面目斯文,可以算得上清秀。
倪培忠说:“没见过这个人。和凤英交往的人里,肯定没有这样一个人。”
倪氏夫妇走后,那兰怅然若失,巴渝生劝慰说:“可以想象当年老陈的心情了吧,三十年无数次的查访、询问,无数次的碰壁。”
“至少,这次并不是一无所获。”那兰若有所思。
“哦?”
“他们两个说的和以前并没有矛盾,但有个细节不知道能不能算一个突破口。”那兰低头翻看着陈玉栋留下的那本记载着血巾案最初历史的“工作记录”,“当我问到,有没有人欺负过倪凤英,她有没有结交过什么坏人,老两口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也许他们只是随意看一眼,也许两人之间有什么心照不宣。”
巴渝生微微点头:这是那兰做为心理师的敏锐。
“所以,我想找另一个‘合作态度不好’的人谈一谈。”那兰指着笔记本上另一名字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对那兰来说,犹如古生代。过去听父母聊起旧事,知道那个年代民风质朴单纯,革命觉悟高,很难想象会有不止一个人在公安人员调查重案时“合作态度不好”。这另一个态度不好的受访者名叫莫丽雅,根据陈玉栋的记录,她是倪凤英生前最亲近的朋友,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算得上今日的“闺蜜”。
现今的莫丽雅已是半百的妇人,也早已搬离了大院,陈警官的记录里有个两年前更新过的地址。那兰不得不敬佩陈警官对这个案子的尽心竭力,这么旧的一个线索,也一直在关注。
找到莫丽雅的时候,她刚下班回家,那兰在楼下拦住了她。莫丽雅梳妆有致,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她听那兰说明来意,细腻的脸皮立刻耷拉下来:“你们怎么没完没了的呀?那个姓陈的老警察前两年还刚和我联系过呢。我该说的早就在三十年前说了,你们这一遍遍的问又有什么用呢?”
那兰听她的声音,不响,但高高地吊在高音域上,极不自然。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倪凤英尸骨被发掘的事,微笑道:“我是来替陈老师向您道歉的,当初一定是他年轻气盛,不会说话,把您惹毛了。”
这么一说,莫丽雅反倒露出一丝带歉疚的微笑:“那倒没有。你看这些警察,一个案子这么些年破不了,还反反复复问那些老问题。”
“我们有了些新的线索。”那兰取出青年米治文的画像,“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莫丽雅看了一眼,不屑地摇头:“这就是他们的新线索?上回联系我的时候,那位老陈警察就让我看过了。没见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兰收起画像,微笑道:“真正的新线索,其实就是您。”
莫丽雅脸色又变冷,那兰说:“倪凤英失踪,是整个系列案件的第一起,也是最受重视的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江京还是一个极少有恶性刑事案件的太平世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的人们,觉悟都很高,都会和公安人员很配合。偏偏当事人倪凤英最亲近的人,她的兄嫂,和你,都被描述成‘合作态度不好’,这是巧合吗?还是另有隐情?我想老陈警官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你们不可能有嫌疑,就算有话不说,他也没办法。等后面几起失踪案再发生,注意力又从倪凤英的案子上转移走了,你们的合作态度问题也被忽略了。我想了很久,你们三个人恰好都蛮不讲理的可能性不大,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同时‘不合作’,所以从心理学上有一个解释,就是压抑后的反作用。有些话,你很想说,但知道不合适,强压着不说,对外表现出来的是近乎‘不讲道理’,其实流露的是潜意识里的渴望表达。所以,我来了,洗耳恭听。”
不知多久,两人就这么在楼下静静地看着对方,从莫丽雅不停变换的面色看,那兰的话击中了她。终于,莫丽雅说:“你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心眼儿还挺多,还挺会算计人。”
那兰笑笑说:“我只是个爱猜谜的小书呆子。”
莫丽雅的脸皮再次放舒缓,四下看看后说:“跟我上楼进家里谈吧。”
“那些我忍着没说的话,”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莫丽雅又磨蹭了一阵,终于开口,目光有些僵硬,“我当时觉得,和凤英遇害本身关系不大。”她又沉默了好久,说,“刚开始发现凤英失踪的时候,我甚至认为凤英是主动消失的,如果说出我知道的那点事,反而会对凤英不利。”
那兰静静地等着莫丽雅继续说下去。她再次踌躇片刻,忽然问:“你不需要做记录吗?”
“不用的,我只是个帮助警方调查的技术员,不是负责案子的警察。”那兰知道,通常人们看见奋笔疾书做记录,说话就会更谨慎更含蓄,对获取信息反而不利。
莫丽雅看上去果然更自在了些,说:“有件事,凤英只对我一个人提起过。而且当时发了誓,谁也不能告诉的。那时候我们都在纺织厂上班,有一天在澡堂洗澡,我发现凤英的背上有一块新鲜的红印,还有些血泡,就问她怎么回事儿。她开始还支支吾吾,说不小心撞到哪儿了吧,我说你别骗我,这一看就是烫伤的。她这才和我说了实话:前两天她和她嫂子有了口角,她嫂子在气头上用烧热的熨斗把她烫伤了。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凤英性子特别好特别软,绝对不是那种惹是非和家人吵架的人。于是又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就哭了起来。
“凤英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直和哥哥一起过,后来她哥娶了媳妇,他们还在一起住,在她进厂上班前,都是她哥哥供养她。平时看上去兄妹俩挺不错的,但是那天凤英告诉我,她哥哥和嫂子对她的虐待,从很早就开始了。她哥还没有结婚的时候,脾气上来的时候会动拳头,倒还谈不上难以忍受,结婚后那嫂子动手不多,但说话尖酸难听,给凤英加上一层精神折磨。凤英的性子本来就软,因为没父母疼爱,从小就对哥哥有情感上的依赖,又念着哥哥拉扯她长大的恩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们搞这个的一定知道,她这样反让兄嫂二人变本加厉。当天在澡堂里,她让我看她的身上,那些平常不露出来的地方,比如胳肢窝下面、脚底板、腿的内侧,都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结了痂的伤疤。
“我当时惊呆了,说你怎么这么面啊!你即便还不了手,你也要揭发呀,你的男朋友小范不是民警吗?凤英说,这怎么可以?这是家里面的事,长兄为父,哥哥教训妹妹,也不算犯法吧,我难道希望我哥被抓到监狱里去吗?他就是脾气坏些,我嫂子就是人尖酸点,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蛋哪!我就希望快快和小范结了婚,搬出去不和他们整天在一起,就好了。
“她这观点我不同意,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错,就说,小范人看上去不错,但结婚可是大事,仓促不得,不过你是得离这家子越远越好,比如搬到外面去住。凤英好久不说话,好像对我的建议有些动心。”莫丽雅叹了口气,把怅然的目光收回,看着那兰,悲哀写在脸上。
“后来呢?”那兰问。
“没有了,完了。不久她就失踪了。”莫丽雅看着那兰仍充满质询的双眼,“我知道你的疑问,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当初不告诉警察。其实我差点就要说出来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会不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那兰点点头:“你知道不会是倪培忠夫妇作案,因为失踪的当晚,有证人见到他们,证人就是你、你们一家,倪培忠和你父亲是老邻居、老朋友,那天在你们家下象棋,胡青也在和你妈聊天儿,直到倪凤英的男朋友着急地找到你们说没接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