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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清穿]半世清情-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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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春节,雍正带着云烟乘皇帝銮驾回到紫禁城养心殿。京城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道路边遇到人的地方全都黑压压一大片的跪在御道两旁。

这也是云烟第一次陪他用皇帝的正式銮驾出现在外面,那样的氛围是她感到陌生的,甚至有些微微的惶恐。她轻轻掀开帘子的一小角,看到帘全是黑压压矮身跪着的脑袋,百姓们不甚整齐的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云烟抿着唇转过脸看身边的男人,雍正淡淡回看她:“在想什么?”

云烟怔怔道:“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跪在路边……你还会不会认得我”

雍正抬手将她手从帘子上抓下来,蹙眉道:“胡扯,手又冻凉了。”

这一年除夕的干清宫家宴,人又更少了。皇后纳拉氏说起三年停选已过开春选秀的事情,雍正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

这个年前后,是可以预见的,无数腥风血雨接踵而至。就在此时,宫内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由于被过继给允禩的三阿哥弘时回宫探望母妃过年,酒后在宫内遇见弘历与福惠二阿哥起了争执,竟公开非议弘历与福惠的亲生父母,不是嘉妃与敦肃皇贵妃,只是卑贱汉女奴婢,甚至说不是当今皇上之子!

弘历稍长,虽然气的厉害,但没有大碍。但六十年仅五岁已然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污蔑,争辩受了刺激,正值寒冬,小小的孩子回到阿哥所就病倒了!

这一闹几乎是轩然大波,周围在场的奴才几乎全都遭了无妄之灾,再没有机会将宫闱秘闻说出去。

云烟得知时,和雍正一起带着太医赶去阿哥所里六十的小院子。风寒昏迷说胡话的六十不断的喊着:“嘛嘛……嘛嘛……不是……贱奴……不是”

听得云烟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不断摸着他的小手,满脸都是泪痕。

雍正四年正月初四日,允禟因在西宁以密语与其子通信被议罪。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允禩、允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允禩之妻郭络罗氏革去“福晋”,休回外家。

雍正帝震怒谕下:“弘时为人,断不可留于宫庭,是以令为允禩之子,今允禩缘罪撤去黄带,玉牒内已除其名,弘时岂可不撤黄带?着即撤其黄带,交于胤裪,令其约束养赡。”

六十似乎从娘胎里的先天不足显现出来,情况时好时坏,让云烟忧心忡忡,总是放心不下别人伺候,带着兰葭和兰夕几乎终日不回养心殿,只用简易床榻睡于阿哥所外屋。

雍正政务繁忙,夜里赶来阿哥所小院里,见她蜷缩在外屋榻上,人已然明显憔悴,心痛不已。几次劝说,都无法劝动她回养心殿。

终于,她病了。

雍正将云烟抱回养心殿中照顾,留兰葭兰夕在阿哥所陪同两位嬷嬷照顾六十。

云烟不过一日便要回阿哥所,被雍正再三无奈制止道:“你自己的病气尚且未好透,去阿哥所若过给六十可怎么好?”云烟听了才连忙作罢,每日遣人来一日三遍的报情况。

六十的情况渐渐好些起来,云烟的病过了几日也好了些。可还提出上元节,允禩府便传出了血案!

允禩的侍女白哥劝他于皇上前谢罪,允禩愤然道:“大丈夫岂能因妻室之故而求人?”

侍女白哥见他日日酗酒沉迷在醉乡,屡次苦苦劝谏不从,悲伤愤恨,竟自缢而死!逆理昏乱,众所共知。

云烟听兰夕说到这个消息时,已然全懵了!她怔怔的瞪着双眼,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白哥。

他告诉世人,她叫白哥。

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个与她从台湾到春和园相伴四载的,为了允禩衷心耿耿不惜帮他欺骗她的,满心痴恋着他的女孩子,也不会在这世界上了。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

第195章 酸

雍正四年的春天,当初的粘杆处已然暗暗在雍和宫中形成了一个直属皇帝的庞大根系,势力大的连旮旯里的风吹草动都知道,甚至连官员赌博遗失的骰子也会出现在雍正帝的龙案上,简直是人人自危。

明明是春光灿烂,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凉。

囚允禩、圈允禟、禁允禵。

这一年的春天过后,允禩不再叫允禩而叫“阿其那”,允禟不再叫允禟,而叫“塞思黑”。

云烟从不管雍正的朝堂之事,她从来做的都只是支持他,懂他的心,可到如今也沉默了。因为她太懂他,他是个那样固执的男人啊。

兰葭端了新鲜的水果上来,对正在窗前发呆的云烟轻声道:“夫人,这是西域进贡的庵波罗果,说是稀有品种,统共就两篓子,皇上特意让苏公公都送来给夫人用呢,奴婢第一次见这稀罕物也不知如何打理。”

云烟转过头,看桌上荷叶瓷盘里的水果,分明像芒果的样子,但品种似乎很独特,色彩红艳配金黄,分外好看。

“他用过没?还在干清宫?”云烟站起身来,往桌前走去。

“怕是没有,听苏公公说万岁爷还在批奏折。”

云烟看看鲜灵灵的庵波罗果,思量道:“拿把水果刀来”

兰葭愣了下,应声叫屋外小太监刘二奇去拿了来。

兰葭棒上来轻声道:

“夫人教教奴婢,奴婢动手打理吧。可别让皇上回来看见夫人拿着刀,奴婢们受罚事小,要把万岁爷吓个好歹可怎么好。”

云烟嘴角微微有些僵住,啐了一口拿过小刀道:“你可和兰夕那蹄子学得越来越没正形了,连你们万岁爷也敢打趣,等他一回来,你们就都老实了。统共就这么把小刀,切个水果而已。”

兰葭乖觉的轻笑,帮着云烟拿庵波罗果,眼神一直跟着她手,仿佛生怕她削到手。

云烟低着头认真用小刀将庵波罗果连皮片成几片,金灿灿的果肉看起来分外鲜美,再用刀在果肉上整齐的划着横线和竖线,兰葭有些不解。云烟笑笑,拿着果皮轻轻往反向轻撇──

兰葭啊的轻叹了一声,只见果肉已然绽放开来,好看的像朵金灿灿的花。云烟又忙了一会,将几片都如法炮制出来,在果盆里摆成一圈,漂亮又香气扑鼻,让人看了就想吃。

兰葭忙叫小太监端了盆来伺候云烟洗手,云烟擦干手后道:

“桌上剩下那些,你带给兰夕和六十去,你们一起尝尝……”她顿了顿,“虽说宫里皇上管的严密,但多事之秋,吃食也要注意,不可假手他人。”

兰葭点头道:“奴婢省得,主子放心。夫人是要去干清宫吧,奴婢伺候您更衣,将水果盘给夫人装好,随您一起出,这就往阿哥所去。”

云烟笑笑,“鬼灵精”

云烟换了衣裳,又让兰葭取了些平日用来剔牙的干净竹签敢到果盘里带着。兰葭想让小太监阮禄伺候云烟打着伞过去,云烟说不用,就提着食盒,沿着东墙就往干清宫去。养心殿通往干清宫这条路幽深又细长,朱红色的巨大宫墙寂静无声。

夏日的太阳微微有些刺眼,云烟用手掌轻轻贴在宫墙上却感到温暖,忽然想起去年此时遇见八九二人情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云烟走进干清宫南书房的时候,总管太监王朝唧亲自来帮她拎了食盒,小心翼翼伺候她进去。

这皇宫里,其实出于皇帝的授意,已经是没有人不知道她身份的。只是,若天子赢弱怕是有人敢非议宫闱事,可当今天子干纲独断,皇权独揽,主宰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朝堂上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他的家务事了。

苏培盛正守在门口,见王朝卿伺候云烟进来了,忙躬身请安喜道:“夫人未了”

云烟笑笑,往门扉里方向递了一眼道:“这么开心?”

苏培盛道:“奴才这不是替万岁爷开心么”,他接过王朝唧手里的食盒,挥挥手让他去了。

云烟摇摇头笑,就着他手,将食盒里的果盘端出来。

苏培盛奇道:“奴才眼拙,不知这是什么水果?好欢喜人,样子又尊贵。”

云烟笑道:“就是你让兰葭送来的”

苏培盛恍然大悟道:“夫人真是有心”

屋里忽然传出低沉微哑的嗓音来,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都来了还不进来?”

云烟闻言,苏培盛忙推了门,她端着果盘不慌不忙的进了去。

只因当今天子畏暑,干清宫南书房里四处都摆了冰盆。别人看着他的脸倒是一点不热,只是他清凉了大家,自己内火倒是重的很。

干清宫的摆设气质与养心殿的简朴就是不同,处处彰显着华贵与皇权。

巨大宽阔的龙案前,那人伏案不断在奏折上写着,空旷的龙座上只有他一人,显得如此孤寂。多年习惯,她不在的时候,连苏培盛也只在门外守着,他只一个人批奏折,不要人伺候,隔一段快没墨了,他喝口茶时才会唤苏培盛进来,若按天子标配,他的奴才始终是少而精的。

雍正抬眼看端着果盘轻轻走来的女子,又垂目继续一边写一边蹙眉道:“又不听话,脸都晒红了,这些奴才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云烟低眉轻笑道:“偶尔晒晒太阳对身体好,我们家万岁爷行行好吧,是我不让他们跟的。”见他没戴眼镜子,便奇道:“怎么不戴眼镜?”

雍正鼻腔里低哼了一声不说话,显然是还记着云烟笑他那事,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明明都四十九岁,还最不服老呢。他的鹰眸依旧盯着奏折,手下洋洋洒洒。云烟也不吭声,自若的将果盘子轻轻搁在龙案边空处,又近身去帮他研龙砚里的朱砂。他抬手自然的在龙砚里舔舔,润润笔锋,又专注的继续。

云烟见他龙袍穿的严实,鼻尖上仿佛又出些汗,便自然的拉了腋下袖帕给他抹掉额头细汗,又扶着他肩头矮了身子,歪头去他喉结下给他解开领口,一切都是寻常夫妻所为。

手还没松回来,整个人就被放了笔的雍正就势拉坐在他双腿上。

云烟低呼了一声道:“你也不嫌热”

雍正抄着她双膝把她整个人再往身上揽揽道:“热什么”

云烟可足见这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跟他争,便道:“批完了正好用些水果,爽快些。”

雍正这才抬眼瞧到龙案上的果盘道:“拿来我看看”

云烟推推他,见他不动,只能欠着身子用手臂去够那果盘子,雍正还一边扶着她腰身,等她端来眼前,左右端详着金灿灿的果盐,说真好看。

云烟轻轻道:“我就知道你自己没尝,巴巴的把这稀罕物都进家里去,一篓足够了,另一篓你赏给后妃吧。”

雍正看她一眼道:“你尝了么?”

云烟摇头,雍正道:“朕想吃”

云烟哭笑不得道:“好”

云烟用竹签子拨了一小块给他,问他好不好吃。

雍正皱了下眉说:“酸”

云烟心一沉,以为只是像芒果却不是芒果那样好吃,正在后悔自己没尝,就也去拨了一块放到嘴里一一

当她从余光里忽然瞧见他嘴角的上扬,忽然就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葡萄架下,那晶莹可爱的葡萄,他也是这样表情,皱了眉说了一个字:酸。

他别过头暗暗勾起的唇角,还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那葡萄的甘甜她还能记得,逼真的散发在她口腔里,一如此时的庵波罗果。

雍正的唇角已然覆上来,口里的甘甜回味在一起,曾经的年轻时光,如今的夫妻深情,一切都像是这干清宫龙椅上醒不来的梦。

世上怎么会这样的男人呢?是否还会有第二个,再不会了罢。

云烟搂着他背后的龙辫,软软的趴在他怀里,看着他去将批完的奏折合上,可奏折上“阿其那”“塞思黑”“死”等字样却让她心跳一下漏了一拍,手也有些发抖!

云烟捉着他辫子的纤手明显紧了紧,雍正垂目看她──

云烟闭目不语,身子不可抑制的有些发起轻颤。她知道他不会原谅他们,如今真的至于到杀戮的地步吗?

雍正缓缓道:

“你从前从不管这些事的……命年羹尧自裁时你不过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云烟把头埋到他怀里轻声道:“你们是亲兄弟”

雍正眯眼道:“亲兄弟……明算帐……太多年了,这洋洋洒洒能写出的罪状不敌不能写在公文上的十之一二。不仅是朕,还有你和十三。”

云烟听到他说朕字,忽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屋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启禀皇上,岳钟祺大人到了,在偏殿等候万岁爷召见。”

云烟随即起身垂目轻声道:“你忙吧,我走了”

雍正看了她半晌没说话,别过脸去启唇低沉道:“宣”

云烟刚出了书房来,正遇见王朝卿领进来的岳钟祺,他竟对她行了大礼,云烟有些诧异,他抬起头时闪过一丝丝的熟悉,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年纪。

岳钟祺进去后,云烟站在原地有些疑惑。

苏培盛附耳轻声道:“夫人,岳钟祺是现任抚远大将军……曾经年羹尧的干儿子……当然,更是主子的心腹。”

云烟怔怔道:“原来如此”

生命中还有多少人都在身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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