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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画地为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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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十分自然,眼里也透着羡慕的神色,晨妃的神色却忽然一变,看着秦颜仿佛要寻找她面容上的每一分瑕疵,可秦颜的眼神太过于真诚,纤尘无染,仿佛她说来的话天生便带着诚恳和真实,于是目光微敛,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太子转身离去,晨妃的侍从连忙簇拥着跟在她身后。

秦颜盯着李琰几乎被拖拽着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向前几步正要出殿,突然见一宦官朝她走来,她认得是皇上身边的内侍,连忙停下脚步。那公公见了她,连忙恭敬道:“皇上让奴才告诉娘娘,将军已经等候在莲池。”

秦颜会意,见他离去,便动身赶往莲池。

出了殿,清新的风迎面扑来,今夜的月光十分明朗,清辉遍地。她踏着月色,身后没有侍从,想来皇上是不想打扰他们父女相见,连这点也替她考虑好了。

到了莲池,回桥上有一个小亭,父亲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他望着秦颜,满身金翠华衣,一时相对无言,半晌,干哑的声音才问道:“你过的可好?”

秦颜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回廊月色,道:“皇上对我很好,他总为我考虑周到,今日就是皇上安排我们父女相聚的。”

秦将军有些释然的点点头,连道:“这就好,这就好……我还怕……”

秦颜打断他道:“请父亲不要为我担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饮烟答应了我替女儿好好照顾父亲,希望父亲也能当她如亲生女儿般看待。”

“那是自然,饮烟是个好女孩儿。”他有些欣慰的笑了笑,看来他也十分喜欢饮烟,秦颜不禁放心。只是他目光一变,望着秦颜的眼神露出一丝愧疚和伤感,叹道:“你若是能一直在长庵寺该多好……”

秦颜一笑,这笑在温润的月光下显得轻扬跳脱,她道:“父亲最清楚,青灯黄卷,古钟木鱼,我会嫌闷的。幸好我还能在皇上身边,日后或许能为他排忧解难……”

秦将军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空中突然窜起数蓬烟花,四散时坠落红的,紫的绿的流光,映亮了半边天空,消逝时流下划开的白烟。

秦颜望着天空道:“灯会要开始了……”

秦老将军也望着天空出神,半晌,才听到有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里,很轻,他练武多年,自然能听到她的低语,她说:“父亲,以后再也不见吧。”

他眼眶一热,望着月影下淡漠的侧脸,忽然就明白了她将饮烟托付自己的用意,只听她轻烟般的声音淡道:“我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父亲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同我描述的大漠,我一直都很想去,将来也想……”

“颜儿……”秦将军顿了顿道,布满青筋的手抚上她的肩,他沉声道:“父亲为秦家的儿女骄傲。”

秦颜笑了笑,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灯会开始了,我先行一步,免得宫里人多口杂,说成大将军那样便不好了。”她顿了顿,收敛了笑意,只是深深的看着秦老将军轻道:“父亲,请多保重。”

说完,便转身离去,一路也不曾回头。秦将军目送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总告戒自己的儿女即使流血也不能轻易落泪,可今日,自己倒忍不住了,真是人老了,也不知当年做的是对是错,只是有些东西过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收回目光,却瞥见桥边黑影一闪,他大喝一声:“谁!”

第八章

夏夜,因为隔着一池湖水,晚风吹来,飘来水清凉的气息,岸边的杨柳轻拂,夏日的炎热也被扫荡一空。

一声令下,太液池的花灯在一瞬间被全部点亮,比大殿上的灯辉更加璀璨夺目,各种荧光映亮了太液池的每一寸土地,灯影在微风中交替移动,光华流转,似乎月光也褪却了颜色。整个世界如梦幻一般,连池水也被飘来的荷灯镀上一层金辉色。远处的亭台楼阁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个瑰丽的剪影,显得静谧而悠远,同眼前的世界清楚的划离开,这是不属于人世间的繁华。

秦颜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她踏上前几步,那里有八座一人多高的琉璃灯,被排成一圈,琉璃的灯罩上是八幅色泽古朴的山水画,灯心内部随着烛火的的热气缓慢旋转,四面灯檐上挂着的紫金铃随着灯的旋转发出清脆的铃音。随着角度的不同,不断变幻的灯影投注在灯座四周,光影班驳,映得她的脸晦黯不明。

她沿着每一盏灯,慢慢的将手触过灯的表面,仰望着,半晌才能收回目光。她想,这或许是一个迷阵,如果她是飞蛾一定会扑火而去,幸好她不是。

收回微微发热的指尖,她信步走到池边,踏下玉阶,湖水上飘散着许多荷灯,随着水飘荡起伏,金色的光辉仿佛是湖面上起的一层雾。她定定的看了半晌,掩饰不住眼中的好奇与微微的艳羡,她挽了衣袖,将手伸入水中,托起一盏飘来的荷灯,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刹那,象是想到了什么,托住灯的手缓缓的松开,烛光随着晃荡的池水跳了几下,终于越飘越远,流向远方。

她侧身望着远去的灯,静静的矗立在池畔,帛带微动,大红的衣衫在夜色中比灯火更明艳。

“为什么不取荷灯。”

秦颜侧首,来的人站在逆光中,身后的灯影仍然交错旋转,他一身玄衣,领口袖摆上压着暗红的边,用钨丝锈成精致繁复的团龙云纹,一半头发被峨冠束起,冠上垂落的银色丝络同余下的发零散的落在他肩侧,衣袂微动,换了一身常服的他,此刻的风华更象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走近几步,他说:“为何要放开手。”

秦颜终于看清楚他的面目,以及他的眼神,初见时的迷惘似乎又回到了他的眼中,只是这次是真实的不加掩饰。

“我不想。”她道,一边转过身子面对他,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继续道:“我曾听说七夕的夜下荷灯应是有所寄托,它当飘向更远的地方,不该为我的一时兴起而停留。”

“无根无由,又何以寄托。”他望着满池荷灯突然轻笑了一声,象是有无限缱绻,道:“你又怎能断定这整个灯会不也是一时兴起才有的呢?”

“不是。”

“不是?”

“大概是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吧。”她仿佛感叹般道:“我实在很怕思考,因为我总会把简单的东西想复杂,所以很多时候只凭感觉,皇上若再要深究,我可就回答不出了。”

“朕见过比这些更漂亮的花灯。”他笑了起来,声音越加柔和,道:“有很久了,那时朕还未登基。”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怅然:“至今再不能见。”

“皇上还未找到你的灯,可我已经看到了我的。”她看着水面上的无数浮灯低叹道。

“在哪里?”

“无所依托,无岸可泊。”

他怔了片刻才笑道: “你这般说法就不怕朕生气降罪?”

“皇上是天子,能为我取一盏荷灯么?”她想问的其实是弱水三千,天子能只取一瓢引么?

“原来如此。”他恍然中点点头,道:“果然是秦鸿的妹妹,你是除他外第二个敢在朕面前自称‘我’的。”

“大概是习惯了。”秦颜经他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不禁苦笑道:“这便是臣妾最怕的地方,因为臣妾总是在想一个问题,我是我,我又是谁?”

“那你可曾想出答案?”

“还是我。”秦颜双眼微睁,有些疑惑的目光看着李绩道:“皇上不会生气吧?”

他摇摇头,失笑道:“先前没有,现在自然也不会,只是朕想不到朕的皇后这么有趣。”

秦颜叹气道:“这是皇上第二次说臣妾有趣了。”

“罢了,以后也只有你可以这样称呼。”

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秦颜不为所动道:“对皇上而言,自称‘臣妾’的在这宫里有很多,自称‘我’的在这天下却很少,皇上还在找您的灯么?。”

“大概找不到了。”他听了她的话,有片刻的失神,突然抬起衣袖,上前拉住秦颜的手,想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秦颜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怔忪,见他越来越靠近于是本能的退后,这次他非但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步步紧逼。秦颜还不习惯他人的拥抱,他进她退,他再进她再退,几步间,她已经退到了最末一级台阶,滑湿的台阶上面浮着水,池水浸透了她的鞋袜,再退就要跌入池中。

她的心绪微乱,眼睛望着他背后的灯出神。一阵夜风拂过,风中传来清脆的铃声,她的发因方才的动作微散,在额前飞舞缭绕,微光下,他替她拂开散发,绾在耳边,只剩一双漆黑的眸映着幽冷的水色注视着她。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问道:“你怕朕?”

不等她回答,他在她耳后柔声道:“不要怕,你若不情愿,朕不会逼迫你……”

秦颜并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对着自己在说这句话,只是身体确实放松下来,双手垂在身侧,她能闻到他身上熏衣用的叶合香,清冷幽雅的香味充斥在鼻间,她也能听到自己一向无什么起伏的声音唤了一声:“皇上。”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情绪的。

感觉到拥抱自己的身体轻微的颤动,两人的距离拉开,他看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秦颜不大懂他为何用这种近似飘渺的目光看着自己,眼光微动时她见到了今日在宴会见过的献王正带了两个侍从朝这边过来,于是不着痕迹的退到一侧。

两名侍从首先恭身行礼道:“参见皇上,皇后。”

并没有意外的表情,李绩在转身受礼时已经恢复了御殿上的神态,他踏上台阶,袖袍轻轻一挥,示意他们平身,朝献王淡道:“今日有何大事让七弟特意跑一趟?”

“方才南越的使者送来书函,臣请陛下过目。”

秦颜正在想要不要退下,见他正在打量着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他的目光远比他儒雅的面容来的阴寒,不同于李绩的清冷,他的目光如同一条湿冷的绳索紧紧的缠绕住对方,让人无法直视。转回视线,她施礼道:“臣妾突然有些疲累,先行告退。”

李绩点头应允,她路过献王身旁时仍能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她只是理开了方才纠结在一起的袍带,目不斜视的离去。

灯会还未结束, 秦颜便从人烟稀少的偏殿回去,刚走了一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娘娘请留步。”

秦颜转身一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宦官,于是疑惑道:“什么事?”

“这是国丈大人让奴才交给娘娘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心叠好的方帕,神色恭敬的呈至秦颜面前道:“大人说这是娘娘方才落下的。”

秦颜接过方帕看了看,上面一片素色,只在右下角一处有图案,在月光下有些看不清楚,于是她疑惑道:“这大概不是我的罢……”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秦颜四下望去,偏殿后突然冲出一名衣髻散乱的宫女,神色慌张,见这边有人,慌乱中大声道:“公公不好了,太子殿下在西池那边落水了!”

众人都在正殿那边赏灯,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那公公一听,神色大变,急忙叫道:“奴才这就去叫人来。”说完便急匆匆的往前殿跑。

“快带我去。”

那宫女被一道冷声惊的回过神来,只见秦颜已经朝西池那边跑去,她连忙跟上。

“太子是怎么落水的?”

秦颜一边迅速的往西池方向去,一边淡着声音问。那宫女一路跑的气喘吁吁,明明只差一小段距离却怎么也跟不上,听她这样问,带着哭腔答道:“晨妃娘娘吩咐让奴婢和小娥送太子回景御宫,太子起先答应好了,可路上一直闹脾气,经过西池时,太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便往池子里冲,奴婢拦不住,小娥让奴婢来叫人,她跳下去救人,奴婢害怕……”

说话间,见秦颜已经停在了西池的台阶旁,观察着水面,那宫女连忙追上去,指着一处平静的池面哭道:“就是这里。”

秦颜突然回过头,盯着那宫女,那宫女被那幽冷的眼神吓的全身冰凉,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她用平静的毫无波动的声音道:“不要慌。”

“奴……奴婢……不敢……”她战战兢兢的答道,吓地跪坐在地上。

秦颜再也不看她,在宫女惊疑的目光下将华丽的头饰和穿着繁复的外裳拉扯下来,吊饰锒铛,她迅速的脱下随手扔到一边,往池水中一跃。

清凉的湖水迅速的没过头顶,耳边还残留着宫女的尖叫。深吸了一口气,她扎入更深的水中,因为水面上漂浮的荷灯,视线所及处,皆是碧绿中透着晕黄的水色。发丝随着水流不断浮动,贴身的衣服也被荡开,她胡乱拨开,往水下潜去。越深水越幽暗,她在水中不停的摸索,却只触到湖底柔软的水藻,时间越来越久,她只好浮出水面换气。

“哗啦”一声,秦颜半个身子探出水面,头发与衣服显得越加沉重。她仰天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摇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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