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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悠然田居札记-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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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片的恭喜之声中,主簿夫人拉起自己闺女,带着满腔怒气上了马车。她本想图个清静,可有人却不放过她。

与她同车的另一位主簿夫人,其夫婿乃是县丞书童,自然是铁杆的县丞党。一山不容二虎,她早就恨此人恨得牙痒痒。

“你们府上杏姐儿可真是找了个好人家,那沈家也算咱们云县大户,光宗族祭田便有百顷。姐儿过门后,有太婆婆和婆婆帮衬着,定是什么都不用愁。加之那春生可是没了爹,你一过门便是当家夫人,真是好到不能再好。还是夫人关心你们,就连我看着也好生羡慕。”

谁都能听出这是反话,主簿夫人边上杏姐一个没忍住:“那破落户,你喜欢便让你闺女嫁去。”

“我闺女?姐儿真是爱说笑,我膝下最小的闺女,去年已嫁往临县张家。她那夫家不过是个县尉,哪比得上你们这本县望族的好。”

“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都不是好人。”

“姐儿这话可真是亏心,我这是诚心祝贺。好赖我也是有儿媳妇的人,竟然被如此说道,我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主簿夫人一阵烦躁,这占了她夫婿位置的一家子可都是滚刀肉。如若现在不能堵住她的嘴,怕是等会到云州府衙,她的嘴上也每个门把,胡乱的咬她闺女。

“你与她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现在时日还长着,我就等着春生考个功名。”

“都定亲的人,往后也不能再像孩子般随便。说起这考功名,我家老二与睿哥儿倒是一道,也不知他能不能中个秀才。咱们大越读书人如此多,除了睿哥儿那般惊才绝艳的,其他人我是不抱太大希望。”

主簿夫人脸简直忍不住的黑,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去的五家人,有四家在针对他。可针对又怎样,他们是越京陈家出来的,听说在越京,陈家一个门房都比五品官要大。

是以在他心目中,自家夫君再不济也得是个正六品,着实比县丞要厉害许多。身为上位者,她不与底下这些汲汲营生的人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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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马车上主簿夫人的精神胜利法再次成功,前面四人却是分外和谐。

铁夫人二子一女皆已成家,她也是独自一人前来。穆然骑马不方便,那翡翠的寿星翁便被宜悠带着,此刻打开盒子,四人看着一阵赞叹。

“当真是好看的紧。”这是巧姐。

“看这透亮的色泽,哪个看了不会喜欢。”这是章氏。

“我倒是见过琉璃的,那琉璃虽贵,但归根结底没有这天地灵气所造玉石翡翠的有灵性。”这是跟着铁先生见多识广的铁夫人。

“此物原本便是廖家之物,常爷托穆大哥交还回去。”

章氏点点头:“这也是应该,当年的廖家何等显赫,比起京中势力最大的王家也不为过。只是一朝树倒猴孙散,如今枯木逢春,也算喜事一件。”

几人闲聊着,宜悠惊奇的发现在场中知道最多的不是娘家在京城的章氏,而是心直口快的铁夫人。

很快巧姐便为她解惑,铁神仙的名号已经冲出云州走向越京。越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知道,云州有个姓铁的隐士,有通天彻地之能。隐士高人自不能过分打扰,是以平日那些大家均会派人带厚礼上门,亲自找铁先生测算。

“当真是够厉害,铁先生算一卦,够我吃个半辈子。”

说起这个铁夫人却是忧愁:“哪有那么好的事,他那人就是死脑筋,多数将人拒之门外。加上他喜欢金石,这些年得亏有夫人在,不然这会我们娘几个得数着米粒做饭。”

马车内一片哄笑,章氏扣上盒子盖:“这常爷当真是会做人,前几日他还送来一套头面,雕工格外的别出心裁。”

宜悠就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凭常爷那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怎么会在瞒着县丞夫人的情况下,再去沟通廖监军。

巧姐伸出一只手:“就是这个。”

宜悠看着那手镯,银镯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木,繁复的图案如古老的图腾般:“看起来倒是像西南的东西。”

“就是从那边来的,这个花样听说能辟邪。”

四人说着花纹,马车平稳的行驶着,很快就到云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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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乃大越东部军事重镇,入城者必须得接受检查。宜悠下了马车,与巧姐站在一处。

刚准备入城检查,单骑飞速驶过,她忙拉着巧姐往后退。慌忙间那本就宽松的银镯落在地上,马蹄铁踩过,发出叮咚的响声。待马驶过后,巧姐忙捡起来。

繁复神秘的花纹被踩扁,只留银子的颜色,巧姐直接恨得牙痒痒。

“仗着自己官大出入城不用检查就这么嚣张,踩死人可怎么办!”

一个照面宜悠也看清了来人,那身银甲和肩上的虎头着实太过醒目。在云州城这般装束的,除了监军大人外,别无他人。

“回去送到吴琼阁,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

巧姐如今正对那镯子喜欢的紧,此刻却是心不甘情不愿,拿帕子包起来,她直接扔到后面的翡翠怀里:“赏你了,这种破烂我才不要。”

章氏对翡翠点点头,过来压服住闺女:“今天得小心些,熬过这一日我们才能放心。”

“娘,女儿知道轻重缓急。”

宜悠挽起巧姐手臂,她虽然娇气了点,可与那些二世祖不同,巧姐非常有分寸且心善。她本就是千金大小姐,有点小脾气只会让人觉得娇憨。

捏着宜悠的手臂,巧姐却开始碎碎念:“那人第一次见面,就连个正眼都不给我爹,现在还是这般,当真是没教养的紧。”

“廖监军出身行伍,自然比不得读书人文范。不过我听穆大哥说,他那身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虽然年纪轻轻,但已深入敌营,斩杀两名敌军将领。”

“当真?”

“我还会骗你不成,今日他怕是有什么急事。”

巧姐如今全副心神全都放在“武艺高强”上面,自从那天发下宏愿习武后,她每天早上起来围着县衙跑圈,几天下来虽然累到不行但她觉得自己力气长了点。

“等我考校他一番,才能相信。”

见她已不复咬牙切齿,宜悠也终于放下心。眼见知州府近在眼前,她做足了全数皆备。如今知州金印还在陈德仁手中,名义上掌控整个云州的仍然是他。

先前因亲事而折了他面子,又因考评之事彻底站在对立面。即使碍着面子两方没发彻底撕破脸,可也比那好不了多少。

知州府内变化非常明显,先前趾高气昂的门房,如今脸上却不复油光顺润。他也愁,在云州他是个人物,想进知州府大门得先问问他的意思。可到了京城,理藩院的头还轮不到他家老爷来做,到时他也就窝在陈家,管着一个小小的院子。

即便陈家再富贵,可以他老爷罪人的身份,回去后必定要遭受多番冷嘲热讽。想着年后的日子,他只觉得整个人生一片惨淡。

“云县县丞、县尉、主簿到,铁先生到!”

唱着词,里面出来一名妈妈亲自迎几家人进去。此人不是尹妈妈,可宜悠化成灰也忘不了,她正是上辈子施甩针舞的两人之一。比起前世的肥硕,此时她衣裳稍稍有些空,面色也不若以往的不可一世。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到这地步却是陈德仁咎由自取。宜悠早已彻底想明白,如今看着陈家如此萧条,除却痛快她更多的则是平静。陈德仁如何,已经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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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穿过庭院,走进正房,几人自是要给尹氏见礼。

除却章氏,几人各自附身:“给夫人请安。”

良久上面没有声音,宜悠便知这是下马威。抬头她正与尹氏四目相对,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几乎认不出尹氏。

夏日时相见,她的富态中带着丝雍容华贵。而如今再见,她整个人眼角耷拉下来,鼻两侧法令纹是再多的胭脂水粉都遮不住。雍容华贵不见,她整个人身上透出一股暮气。

“尹姐姐精神不太好,自可叫我来帮衬一二。看现在累的,竟是连请安都听不见。”

章氏一番抢白弄的尹氏旗鼓难下:“没有的事,不过是昨晚陪我们老爷整理那隐田之事,睡得晚了些罢了。陈家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咱们办事就得办得漂亮妥帖。”

被说成小门小户,章氏也不恼:“你们还不快起来坐下,尹姐姐何等和善的人,她不叫起你们便不起,这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误会她什么。”

宜悠抿唇:“还是夫人与知州夫人相熟,各自了解些。夫人来时说过,不管官大官小出身如何,只要谨守朝廷法规,自不会出差错,我等便是如此想的。”

尹氏胸膛起伏,可她却知要是再说“大家小族”那一套,便是看不起圣上所订朝廷法规。

“还不快看座。”

尹妈妈趁着搬凳子的空当,与主簿夫人交换下眼色,而后对尹氏点点头。宜悠坐在巧姐下手,透过茶盏反光,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她心中一咯噔,莫非在出什么事?

心里一条条的捋着这几天的事,因为是第一次接手又无长辈帮衬,所以她格外小心。准备好后,还特意跑了趟县衙请章氏指点一二。她敢确定,即便偶尔有点小瑕疵也不会大到产生什么坏影响。

反复想了两遍,她把旮旮旯旯都翻出来,还是未曾发现其它。终于她也算放下,别人硬是要算计,她现在担心也没用,还不如集中精神好生瞧着,指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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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府家宴,时辰衣着皆有定规,是以没一回,云州下属七县官员悉数来到。二十多位夫人连带其子女坐满了正房,尹氏坐在最上手,章氏未与她计较,直接在左边第一个坐下来。

其余人到来见此也不敢有异议,再不服气,他们也要在新知州手下讨饭吃。为了争个一时之气,不值得。

见此宜悠稍稍放心,为官者就没几个蠢笨的,贪财好色算不得大毛病,只要大局观足够,不触动上峰逆鳞,一般能过的很滋润。显然能到云县任职之人,都是聪明的,不会因陈德仁几句话就冲锋陷阵做了那炮筒。

尹氏揉揉头:“按照惯例,咱们先看看大家的喜气玩意。妈妈,你喊人带上来吧。”

供桌被抬上来,第一个摆上来的是泉县,送的东西中规中矩,不过是些花瓶玉器,胜在样式精巧。

随后第二县、第三县,比照着泉县均差不多。宜悠这才感受到章氏富庶,她随随便便送的东西,能抵这其中任意两个之和。

六县所赠之物,按照每县摆成一条条,整齐的码放在供桌上。此时供桌已经摆了八成满,上面的金银瓷器反射着冬日骄阳,晃得宜悠一阵眼晕。她总算明白为何前世尹氏对她那般大度,她看到的那点好东西,也就是尹氏指头缝里漏出来的。

如果已经拥有了一座金山,有谁会去在乎那指甲盖大小的耳环。

“云县!”

终于到了云县,两丫鬟抬着箱子上来,尹妈妈念着,一件件的东西摆上去。意料之中的,章氏再次力压全场,别人送个瓷瓶,她便送百年前的瓷瓶。别人送小指粗细的项圈,她便送拇指粗细的。

一件件摆上来颇为有分量,周围众夫人麻木的脸也说明他们早已习惯此事。

“劳妹妹破费。”

“无妨,姐姐刚生一子,权当我给侄儿的一点小玩意。”

尹氏眉眼舒展开,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瞟一眼。宜悠正襟危坐,她右眼皮跳得越来越狠,总感觉危机逐渐临近。

“云县县尉穆然,献花瓶一对……”

是她送的礼,那个陶瓷商人奉上来的。两只花瓶烧的皆是花开富贵团,寓意极好,除却给章氏送的,她给出去的所有礼,就这份最贵重。

抬眼望箱子中看去,只见那奉物的小丫鬟满脸惊恐。宜悠当即就觉得不对,攥住巧姐的袖子,她看向尹氏。

尹氏悠闲的喝着茶,面上不带任何变化。

“夫人。”

扣上茶盏,尹氏问道:“怎么了?”

“花瓶是……”

唱单的尹妈妈走过去,惊得一个踉跄。坐在下首的主簿夫人伸长脖子瞅瞅,而后惊讶的说道:“竟然是唐三彩!”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房内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宜悠站起来,看着箱子里那个唐三彩鼓乐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

唐三彩!虽然大越不流行此物,可三岁孩子都知道,那是前朝王公贵族陪葬最爱用的物品。

如此她送上来,往轻了说,大过年的送人如此不吉利的物件,可见心中是多么的蔑视上峰;往重了说,若是此事坐实了,朝上那些巧舌如簧的御史,直接能治穆然一个心系前朝叛逆之罪。

一股寒流自脚后跟传遍四肢百骸,冥冥中她感觉,前世那个尹氏又回来了。她总是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任你张狂肆意、志得意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更甚者置人于生死不能自主的境地。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这一刻,她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巧姐唤醒她的神智:“我看着你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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