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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黑暗中等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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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走到流理台,让水流进杯子里,当感觉水从杯缘溢到杯子的把手时,她便将水龙头关起来,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然後往冰箱的方位走过去,放弃持续静止不动的作法实在是一件很没原则的事情,阿满总是半途而废,她觉得冰箱发出振动声也要负起一点责任,毕竟是这声音让她想起自己会肚子饿这件事。

也有人会为像她这样的人独自生活感到忧心忡忡,当天来家里来拜访的警察也是其中之一……说是警察,其实也只是对方这样自称,而阿满决定相信他罢了,玄关的门铃声像在水面扩散的水波纹在屋子中荡开来,在黑暗中听到那个声音时,阿满意识到玄关的另一头很难得会有人,而对方的存在波动化成了声音,以玄关为头,扩散到整个房子里。阿满打开门,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寒暄声音,他自称是派出所的人,然而阿满并无法确认他是否穿着制服,他一开始的语气中带种严肃探查的意味,却在发现阿满有视力方面的问题之後顿时消失,转而担心起阿满的生活。

他关心地问阿满三餐和购物有没有问题?表示万一有什麽需要,可以打电话到派出所,阿满听到他从怀里拿出东西的声音,她的手随即在一片漆黑当中触摸到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他的手,他把可能是纸张的物品塞到阿满手中。

「上面有派出所的电话号码。」他说道,随即进入前来拜访的主题。「房子周遭是否有什麽可疑的动静?」

当门铃响起时,阿满习惯没有先确认访客就直接开门。对她而言,鱼眼窗是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再加上她总觉得让客人等太久是很没礼貌的事情,所以她都会手忙脚乱地赶紧开门。她也打定主意,万一有强盗入侵,自己遭遇什麽不好的事情便马上咬舌自尽。

所以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阿满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听到门铃响起的她,去玄关探个究竟,可是门外却没有人,她甚至走到门外对外呼喊,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後她认为是附近孩子们的恶作剧。不过阿满认为这件事没有必要刻意报告,所以并没有对自称为警察的人提起,她说:「没什麽特别不一样的变化,」随即他便说:「是吗?」阿满猜他大概做了点了点头的动作,也许是别户人家也给了同样的答案,因此他事先也预期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过他又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年轻男子……」立即发现自己的问题太矛盾了,而阿满当然回答什麽都没看到,「这几天不太平静,要小心点。」他叮咛几句便离开了。

阿满不知道如何处理手中的纸张,对方说上头写着派出所的电话号码,可是就这样写在纸上她看不到,丢掉又於心不忍……派出所的人为什麽突然四处巡逻呢?阿满想了想,随即想起早上的事情。

每天起床,她总会先打开客厅的窗户通风一阵子,而当她今早想关上窗户时觉得外头分外地吵杂;巡逻车的声音和许多人喧嚣的声音交杂着,但她认为与自己无关,在钻进二楼的房间之後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阿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准备从玄关走回客厅,这时厨房那边微微响起一个坚硬的声音,像是堆放在架子上的盘子或什麽东西撞击的声音,虽然餐具在没有人碰触的情况下发出声音的情形并不多见,但毕竟还是有可能的,她心想是在堆放餐具时没有放妥当吧?这麽想的阿满仍然感到不安,心头上一阵骚动,她感觉到漆黑的面前隐隐约约飘来一股不明的气息,於是前往厨房用手摸索了一番,立刻认为自己想太多了,她发现没有洗的餐具还堆放着,那麽刚刚也许是餐具在发出抗议吧!这是十二月十日的事情。

盘踞在自己心头将近一个星期的感情在今天早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空虚的洞穴,一股强烈的虚脱感让他几乎没办法动弹;心中宛如有一个缺口,明明有一个人死去,心头却没有感觉,仿佛在自己胸口当中的并不是流动着温热血液的心脏,而是冰冷沉重的石块——今天早上之前的想法是:如果松永年雄死了,自己应该会很高兴,由於会对於别人的死感到欣喜,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漠残酷的人,然而事实上他既不感到欢喜,也没有悲伤。今天早上之前,自己的体内确实充满某种不安定的因子,在看到站在车站月台上的他的那一瞬间化成了杀意,不过现在却不复见了,原因很清楚——因为成为他的杀意对象的松永年雄已经永远消失了。

明宏已经在客厅的角落里坐了四个小时以上,客厅位在老旧的木造房子的东侧,是一间八坪左右的榻榻米房间,中央有一座被炉,他就坐在房子最东侧的墙壁和南侧的墙壁所形成的直角地带。

面向东侧墙壁的左半侧有一座大壁橱,一进入这间房子,他的目光便瞄见那个壁橱,但是看不出里面摆放什麽,应该像每个人家中都有的壁橱一样,专门收纳指甲剪或削铅笔机等不知道该放在什麽地方的杂物吧?明宏的老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壁橱。东侧壁面的右半边是窗户,格子状的窗框和房子里的其他场所相较之下特别新,他猜想是後来安装上去的。

电视紧靠着南侧的墙面拜访,明宏背着南侧的墙;右肩倚着东墙坐着,正好在东侧的墙和电视机围住的空间中,静止不动的他觉得自己已不是生物,而是房间里的某样家具;而且他心想:真的是家具不知道有多好呢——如果自己能够是像家具一样的无机体,就不必为任何事情苦恼或痛苦,永远这样坐着,也不需要进食,只要过着房子的主人在眼前来来往往的生活,等自己旧了,主人买新家具之後就被丢出房子,安安静静地消失。

明宏将本来抱着的膝盖伸直,想让僵硬的肌肉放松,他尽可能让自己安静地进行这些动作,甚至连摩擦榻榻米的声音和衣服互相摩擦的声音都小心翼翼以防被听见,之前奔跑时造成的疲累已经消失了,另一种紧张感取而代之紧绷着他的肌肉。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事情就变非常严重了!

窗户位在明宏的右肩一带,当他就坐姿微微抬起下巴时,可以轻易看到外面,十二月的冷风从窗户的空隙吹进来,让他觉得浑身冰冷,心想看似没有空隙的格子状窗框也不尽然吧?再不然,说不定玻璃本身就是冰冷的,把外头的寒意直接带进屋内,房子的北侧和西侧墙上分别有一道毛玻璃的拉门,可以通往厨房和走廊,不过现在都是紧闭的状态。

这房子的主人本间满从两个小时前就躺在暖炉前面,像个胎儿一样蜷缩身体,以身子包围暖炉。明宏原本只能看见她弓起的背面,她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明宏的方向,两人之中还是隔着位於客厅中央的被炉,但是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脸。

明宏着实吓到了,由於她一直没出声,而且一动也不动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明宏以为她在睡觉。但是翻过身看着明宏方向的她,眼睛却是睁着的,她直直地望着明宏的方向。

好清澈的眼睛。

有那麽一刹那,明宏因为以为自己被发现而整个人陷入混乱当中,但是随即想起她看不到东西——她并没有尖叫出声,动也不动就是最好的证据——好像还没有被发现,原来是她一直都是清醒的状态,那明宏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个宛如封闭的盒子的房子里,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令明宏心中多少产生罪恶感,於是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着窗外;玻璃的一面因沾着水滴而看起来像起雾一样,摆在暖炉上的茶壶正在冒气沸腾,玻璃瓶身的表面因冷空气而冷却,其实从两个半小时前,茶壶的滚水就已经沸腾得很严重,幸好茶壶现在已经从四角形暖炉的火焰上头被移开,只剩白色的蒸汽从茶壶壶口缓缓地冒出来。

明宏以非常谨慎,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情况下,用左手擦拭沾在玻璃上的水滴,导致手掌又冷又湿,其实房间里应该是很温暖的,然而沾在手上的水滴寒意却透过手臂经过背部再窜到脚尖。

用左手擦拭过的玻璃变得透明,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象;距离二公尺远的地方就是车站,有一个月台在比较靠近的位置,隔着铁轨还有另一个较远的月台。从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月台向前延伸的尽头,如果有人站在窗前,可以看见从左侧延伸而来的月台正好在窗户约中央区域终止,往右侧看也可以看见两个月台的水泥弯角,两个月台之间是往窗户的右侧延伸而去的铁轨。

房子和月台之间的空隙有种树,窗户刚好位於两棵树之间,视野相当好。只要把脸凑近窗户,甚至可以看见较远处的月台另一侧的情景;月台上站着为数不少的人,不过跟早上比起来应该逊色许多吧?现在仍然有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人们从月台的一边俯视铁轨,似乎在查看什麽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非常严肃的表情,明宏的位置可以连工作人员脸上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小心翼翼眺望着窗外的状况,远处月台终止的地方有用来将铁轨和道路隔开的绿色铁丝网,早上有些爱凑热闹的人们就聚集在那边望着车站里头和轨道,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数小时,没有人聚集在那边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就死在那边!明宏注视着和他只有距离二十公尺的远处月台,发现嘴唇在颤抖的他用力地咬住嘴唇。

明宏并不是到最近才知道她叫阿满,但是他没有跟她说过话,也没有拜访过她。十二月十日的十点左右,明宏在犹豫了一阵子後,决定来到这间老旧木造房子的玄关前,往旁边滑开的设计的门有着镶着玻璃的格子状窗框,按下的塑料钮是数十年前设计的门铃,隙缝间还卡着泥土和灰尘,让他颇担心门铃是否还有功用,然而响遍房子内部的铃声连站在外头的明宏都听得见。

不一会儿,站在屋内前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是那个他早就知道住在这间房子里的视障女性。

「请问……」打开门之後,她带着困惑的语气问道,而明宏早在按下门铃之後就退到一边去,把背靠在墙上准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之前他曾远远地看着她,头一次用这麽近的距离看她,也可以肯定她并不认识自己。对她来说也许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看起来比想像中还瘦,不健康的模样。

「没有人吗……」她又问了一次,赤着脚从玄关里走出来。也许天生个性就不在意会因此弄脏脚吧?看到她在这麽冷的天气里光着脚踩在玄关外的白色水泥地上,明宏觉得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过於没有防备心了,万一有玻璃碎片掉下来,或者有人意图加害的话,她要怎麽办?但是她走到玄关外头来实在是一件再理想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出现这样的机缘,他便可以省去寻找打开的窗户才能偷偷潜进她家中的困扰;他穿过站在玄关外头的阿满旁边,潜入房内——事前他担心穿着鞋子走在走廊上会发出声音,早脱下鞋子,穿着袜子在门外预备着了——玄关上只摆了女性的鞋子,但是他注意到拖鞋柜里堆放了几双老旧的男人皮鞋,他兢兢业业地走在通往屋内笔直延伸的走廊上,走廊的中段有疑似是通往洗脸台和浴室厕所的门,尽头是镶着毛玻璃的拉门,走廊从此处完成L字形——背後响起关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阿满恰巧回到屋子内,心想她也许是把刚刚的门铃声解释成孩子的恶作剧吧?瞧她脸上并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地往内走……明宏赶紧闪身进入位於走廊中段的浴室,从面前走过的她也许是对自己家中非常熟悉的关系,已摸清走廊尽头的位置,弯过L字形的转角离开一楼了,他听见她爬上楼梯的声音。

如果她回到二楼,便应该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了吧?明宏这样想着,再度走到走廊上,一楼有厨房和客厅,还有好像没有人使用的房间及佛堂,而明宏决定潜藏在客厅之後一直到现在都维持原状不动的姿势,他猜想大约再半天左右的时间,从车站逃走的男人身分就会曝光,警方开始会搜寻车站四处的公寓吧?他必须找个能逃过警方搜查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他是去年四月到印刷公司就职的,也是从那时开始独居的生活,公司的员工约有一百人,公司每年春天会举办迎接新人的聚餐,以增加同事之间交流为名目而举办的,所以谁都无从推辞,正当大家微有醉意之时,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一点的男人在一群拿着装啤酒的杯子的人之中高谈阔论,而不擅长讲话的明宏遇到这种场合正好都无所事事;当时也一样,所以默默地听那个人说话。

那个男人谈起前年春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新人在他的部门做事,但那新人连酒都不会喝,看起来很靠不住;他交给了那个新人一些工作,结果新人发出不平之鸣後便离开了公司——那男人很得意似的谈起这件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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