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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映秀十年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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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走慢些,我快跟不上了。”这位大神官急着从后面赶上来,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看着倒有些滑稽,哪有半分所谓传说人物的风采。

江一草无奈道:“小人身有军务,不便聆听神官教诲……”

话尤未完,空幽然拦道:“哎……若是如此,我可以跟着你一起走嘛,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再问就是。”

阿愁深知神庙藏龙卧虎,空幽然以十五幼龄便成了大神官,定有莫大神通。那夜在船上虽不曾生死相搏,只怕还是此人不想在疯三少面前露了公子的身份。却不知他这般跟着自己二人,又不出手,究竟是在作何种打算。

她那日观他踏水而行,乱指退疯三少,心知此人神庙内堂造诣已至极处,也不知自己那秀剑能否对付,只是公子身家性命要紧,见路旁白石凌乱,烈日之下行人稀少,心道这岂不是动手良地?此念一起,手便抚上腰间短剑,也不说话,面纱轻动,剑意将起。

江一草伸手一拦,静静地望着空幽然,半晌后方道:“神官曾在船上观水时说过,不知江河可有汇入大海的自觉……”低首深深行了一礼道:“其实即便有此自觉,奈何有人总爱断了河流的去路,这又如何是好?”

空幽然闻言亦是一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柔声道:“我不是筑坝之人,倒是疏浚河道之工。江世兄过虑了。”以此人大神官之尊,这天下能当得起他这一声世兄的,又有几人!

江一草见话已挑明,不由呵呵一笑道:“大神官何苦为难我们这些逆旅亡人?”

他不接空幽然的话头,自称亡人,倒叫空幽然无法言语相逼,又道:“若大神官真如传言中那般怀柔天下,又何苦逼蒙尘之刀无奈出匣?”这句话他盯着空幽然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出,声音中竟带着几分利刃破风的寒气。

空幽然轻叹一声,将双手笼入黑袖之中,“世兄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于西陵面壁十年,有很多事情还是想不清楚,已决定出关赴荒原修行,这一趟清江之旅,固然可以说是因二位而起,却也可以说是顺路。”

江一草二人一惊,心道此人难道竟要舍去中土无上尊荣,赴那穷山恶水?

“……此行本就是我在中土最后的时日,只是若有些问题若不能当面向世兄请教,实在是难以安心。”

江一草静立片刻,淡淡道:“请问。”

空幽然却不言语,转头指着湖畔一座小山道:“此山名作栖云,相传我庙中先贤知秋先生,便是在此间悟道,我们不妨登临而上,以观湖景,再作深谈如何?”

江一草二人听得这平淡无奇的山丘竟还有这大来头,不由一奇,转而想到世人皆以为是传说的知秋先生,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阿愁顺着空幽然的手指一看,只见山上似乎有一处破落亭子,亭外满是碎碎洒洒的小野花。

三人拨草上山,空幽然将江一草让进亭中,阿愁似乎知道二人要说些什么,立在亭外远处,竟也不怎么担心。

亭中的空幽然取出一个小包,递到江一草手里。那包软绵绵的,却不知装着何物,说道:“为令世兄心无阻碍,畅言解我之惑,以此为赠。”言语中竟有几分倦意。

江一草接过,掀起包袱一角,看了一下里面的事物,忽然会心一笑,道:“皆为弃世之辈。神官大人但请发问。”

“此湖何名?”

“苦湖。”

“因何而苦?”

“此湖本是清江正流,只是不知多少年前,地动山摇,天脉左脉忽然断裂,堵了河道。清江这才从安康外改道南下,而这原有的一段河道,却成了个死湖,湖水自然有些苦了。”江一草随口应道:“也是听人说的,不知对不对。”

空幽然摇头道:“苦湖仍和清江一体,谈不上死湖。只是清江改道,天脉之外几千里方圆地方,却从此没有最大的水源,西凉一地颇受其苦,是以人们皆称其为苦湖。”

江一草点头称是,心道天下万事万物,谁又及得为人之苦。

“此山何名?”

“栖云山。”

“如何方能栖云?”

“素心方能栖云。”

心若不净,如何能逍遥六合而无须御风。

空幽然看着江一草随口应着,不由心中一软,便欲不再相询,但他此人实在是天性纯良,最见不得世人受苦,若此时不能从江一草口中得个准信,实难令其安心苦度荒原修行。

“此国何名?”

“中土。”

“先明宗皇帝年号为何?”

“绍明。”

“先景宗皇帝年号为何?”

“述明。”

江一草抬起头来,似乎知道这位大神官接下去要问什么,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先帝师大人何名?”

“卓四明。”

“其人当年为何许人?”

“观这两朝年号便可知晓。”江一草淡淡应着。

“世人皆知帝师卓四明于十年前谋刺先皇,可有此事?”

江一草看了空幽然一眼,仍是淡淡道:“有无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分别。”如此作答,倒是似是而非了。

空幽然却不理会,兀自闭眼问着:“三朝元老,一代名臣,死于非命,身后更受尽世人唾骂,你可心甘?”

“命数而已。”江一草头更低了。

“当年帝师双箸之一,征西大帅舒无戏于帝师谋反后一月,咯血病死于西陲帐中。其子舒不屈私接其帅印,十年未进京城一步。若以父辈论,你二人乃是世交,可愿与其一晤?”

江一草闻言淡淡一笑:“这世上认得我的人,除了你,我不希望还有别人。”

空幽然却不依不饶,追问道:“国史馆馆长,与舒无戏并称帝师双箸的萧梁,当年率先揭露帝师阴谋,使得朝廷集天下之力,血洗映秀。事后隐居文武巷,不问政事……”

不待他将话说完,江一草淡淡道:“能不能不提此人。”

“述明六年,即十年之前,京营直扑映秀,全镇一千四百二十七人,皆数毙命,你可记得。”空幽然的问话此时不期然带着一股凄意。

“记得。”江一草仍是面不改色。

“帝师卓四明早年前收养了十七名长不过十一二岁,幼不过六岁的孤儿……”

江一草在心中对自己说着:“六岁的那人就是我!”忽地涌起一股怒意,觉得发问之人实在可恶,恨不得一掌劈了他。

“……也在其役中尽皆死去。有身首分离者,有火烧至死者,有身中数十箭者。你可记得?”

空幽然深知此人心中定然极痛,只是若不如此撩拨于他,看他反应,又如何能笃定日后这条怒河不会忽地转了心思,愤而拒绝入海,却泛滥于野。于是只得硬逼着自己以言为刃,生生剥去这年轻人小心翼翼呵护了十年的伤疤。

“记得。”江一草淡淡应着,思绪却早已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火光漫天,箭矢横飞,带毒的浓烟借着那平日里温柔无比的东风,缓慢却致命地笼着整个镇子。镇上的人们四处逃命,却不料刚至镇口被一阵齐射射了回来。

过了不久,官兵便攻了进来。

镇上的居民大多是当年跟过帝师大人的精干老兵,只因在战场上受伤成了残疾,才随着卓四明来映秀镇定居。虽然当年这些兵士曾经在帝师的带领下抗西山,拒北丹,纵横天下无人敢抗,但毕竟此时离那风云激荡的岁月已过去二十多年了。二十几年的田耕生活早已给他们当年引以为傲的兵刃,镀上了厚厚的一层锈迹,磨去了当年的厉杀之气……加之吸入了太多有毒的浓烟,又如何是那群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京师大营对手。

江一草现在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手指仍然会变的冰凉……

镇西头拄拐杖的李铁匠死了。

镇中小桃园的掌柜死了。

豆坊的何大叔死了。

谁谁谁又死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

那似乎永无休止的死亡虽然使他们这十几个孩子惊恐莫名,却没人想着逃走,都从各自玩耍的地方齐齐地跑回映秀小院。只是没人料到,迎接他们的却是那位救了他们性命,收留了他们,教他们读书识字,平日里和他们谈笑风生,一桌吃饭,一院休憩的帝师大人,面带冰凉笑意坐在椅上的身体。

他……在前夜喝了平生知交送来的一壶酒后,独自一人面对着如三河郡海潮一般不断拥来的高手,也死了。

江一草唯一觉着安慰的是,先生死在朝廷围剿之前,没有看到他视为人间乐土的映秀镇会被糟塌成这个模样,而且一向爱好洁净的他,直至战死,衣上也无半分皱,鬓角斑白的头发仍是束地紧紧的。似乎集天下高手之力,也动不得他分毫,似乎在告诉世人:帝师卓四明,若战,则无输的道理,只是朋友背后刺来的那刀,真的能伤人……

空幽然的下一个问题,将江一草从那不堪回首的夜晚中拉了回来。

“为何?十年前映秀一夜,究竟是为何?”他似乎也想到十年前,自己还刚满二十,便碰着那么件人间惨剧,声音也有些抖了。

“那一晚,你进了镇没有?”江一草从对话至今,第一次反问道。

“我这人胆子小,听见镇上火光映天,杀声一片,骇的腿也软了,没敢……”空幽然苦笑应道。

“那就好。”江一草冷冷道:“你已经成功地激起我的恨意。若你也进了镇,也许我会忍不住对你动手。”

空幽然听他冷冷的声音,忽地疑惑自己今天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只听江一草转而道:“你方才问为什么会有那晚的事情发生,那是一个秘密。”

江一草忽地深吸一口气,左右二手食指互抵,过不片刻睁眼无奈笑道:“到底还是年轻,燥气难消啊。”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这一会儿功夫便又神色如常,似是从方才恶梦中脱离出来。

空幽然静静看着他面容表情的表化,心道这般年轻,养气功夫已是如此骇人,不由悠悠思及那已是一代传奇却未曾谋面的帝师大人究竟有何等风采。

“受如此伤害,如此屈辱,何不拔刀以快恩仇?”

江一草似完全回复过来,一笑道:“在下身上无刀,又从何处拔刀?”

“如此朝廷,草菅人命,滥捕功臣。世兄何不揭竿而起,以你家门威望,加之舒不屈手握重兵,定思为父报仇,岂不手到擒来?”空幽然言中倒有几分询询劝导之意。

江一草一笑道:“大神官心怀天下,岂可以言语诱人入罪。”

空幽然把手一摆,道:“如此朝廷不要也罢。而世人皆是偏听偏信,愚不可及之徒,你看那京中黑柱上的唾沫便知,如此天下万民又管他作甚?”

江一草不应。

安静半晌之后,江一草淡淡道:“空神官的心意,在下已然明了。但请放心,在下生性惫懒,又心悸如鼠,断不至于在这天下掀出什么风浪来的。”

空幽然闻言一笑,长身而起道:“如此甚好,只是人心思动……”言有未完之意。

江一草亦是站起,应道:“人心思动,天下思定。往往不变就是这世上事物最好的改变了。”

空幽然望着他,半晌后方问道:“你可知你的身份是如何被我知道的?”

江一草无言。

“按察院的唐大堂官飞鸽通知的我。”

“哦?”江一草倒有些诧异。

“我仍然不能了解,为何你隐忍十年,偏偏要在此时故意露出一丝痕迹。”空幽然望着亭外山下湖中的一片水光问道。“不要说是一时大意,让人瞧出了自己行藏,这种说辞说服不了我。”

江一草想了想,应道:“那是受人之托,帮一个忙。”

“何人?”

江一草一笑道:“这仍然是一个秘密。”

二人相对无话。

“我往西南,过望江,至荒原。”

“在下往北,渡苦湖。”

“再会。”

“告辞。”

江一草转身欲行,忽听见空幽然在身后叹道:“当夜袭击映秀镇的京营官兵,事后被编为望江黄营,孤军奉命进攻荒原,深入四百里地,粮草全断,全军二万余人无一返乡,死于客地。”江一草心想这朝廷为了灭口,竟能使用这么荒唐的军令,不由无奈一笑应道:“仍是命数……”抬步出亭。

空幽然见他行出亭外,和阿愁向山上走去,直至身影不见,方将视线收回,心道此子既然不肯和自己说再会,只怕真是存了隐名弃世之念。只是又想到西陵山上的那一卜局,不由心中难安,淡淡念道:“我那天下之卜,可是被你这一草乱了的。”

今日二人一番长谈,他最想听到的两个答案,结果江一草的回答只是两次“秘密”二字,不由有些失望。

“你有太多的秘密……”他望着湖中船影淡淡道:“我相信你并无乱世之念,只是为何你要从舒不屈那里要了个边城的司兵官职?难道你不知那处乃是望江私盐运往西山国的必经之地?你又为何和按察院那个莫公子打的火热?难道你不知那人的父亲就是当年映秀一夜中的指挥使?”

“一草乱天下……一草乱天下……”他有些失神地念着这句不祥之语,心中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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