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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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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平却在,他是我的班主任,理当为我的行为负责。但张平没有为我争辩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说什么都没用。殷海波张牙舞爪一番后,张平反应冷淡,殷自觉没趣,气势汹汹的走了,他一走,张平才开始审视我的行为。我很紧张,缩在门边大气不敢出。张平倒显得心平气和,他拿起我的作品认真的欣赏起来,欣赏完了就问我:是你画的吗?

我点点头。浑身发抖。

真的是你画的吗?

我很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张平也看着我,目光炯炯。

你平日经常画画吗?

张平好象对我上课画画的行为不敢兴趣,倒对我的作品感兴趣。他眼睛望着我,手里还拿着那幅画。具体画的什么我记不得了,无非是不着边际的一通瞎画,我从不认为那是什么作品,除了白菊偶尔夸奖外,从来没人注意到我的“作品”,但我就是喜欢画,上课画下课画,书本作业本上全被我画得乱七八糟,家里也一样,墙壁上门上,连床上的被子枕套都不能幸免。爸妈对我是咬牙切齿,但又无计可施,因为我画归画,却还算是乖巧听话,不至于让他们太费神。

你知道吗,桑桑,你是我见过的学生中最有想象力的。张平的眼睛还盯着那幅画。我瞪着眼睛,不太相信他所说的。

你是个天才,小姑娘。张平看着画笑了,是那种沙漠中发现绿洲一样的笑,他不无感慨的说:想不到这样的学校还有你这样的小精灵,我很幸运。见我傻了般没吭声,他又说:听着,这个星期六的上午你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市小学生书画比赛,我正愁没人选呢,殷主任把你送给了我,真是慧眼识明珠,改天得好好谢谢他,你说是吗?

张平真的当面谢了殷海波,那是我比赛后的事了,当时校长还有其他几个老师都在场,张平非常恭敬的说,殷主任,您真让我佩服,对每一个学生的专长都了如指掌,一般的老师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今后我还真得向你多学习。

殷海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他还不知道我参加书画比赛的结果。

张平又说,殷主任,您是怎么知道我们班的夏桑桑会画画?

殷海波还是不知所云,他每天都要揪好几个学生罚站,当然不记得揪过我。

我知道,那孩子特别会画,而且画得很有灵气。另一个老师在旁边搭了讪,张平扭头一看,是白菊。这让他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学校还有人和他一样注意学生画什么。他看了一眼白菊。白菊也正看着他,很友好的一笑。张平当然也回应了白菊一个笑。就这一笑,拉近了他和白菊的距离。

而当殷海波得知被他揪出来的学生得了全市书画比赛的第一名后,脸色很难看。其他的老师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当然有理由不相信,南平小学从建校到现在,还从没有一个学生在市里比赛上得过名次,通常遇上这样的比赛,学校不是拒不参加就是随便叫个学生滥竽充数。我当初被张平推荐到市里参加比赛的时候,没有一个老师赞同也没有一个老师反对,去就去吧,反正是凑数,所有的老师几乎都这么认为。

事后白菊对张平说,你很聪明,知道用什么方式掴殷海波的耳光,你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夸奖他其实就是打他的脸。

张平显得很无奈,说,我倒不是刻意要这么做,只是我觉得当老师应该以教育为本,而不是简单的体罚学生践踏他们的自尊。说完,张平自己也忍不住要笑,他看着白菊说,你才是真的聪明,不是吗?

过奖。白菊也很谦虚。

我没想到,这次比赛让我丑小鸭式的卑微生活慢慢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但却是深刻的,我忽然明白,“天鹅”原来是这样变成的。周围的人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无视我的存在了,每个人见了我总要忍不住多看我几眼,那眼神分明写着:这丫头片子,有那么行吗?接踵而来的是我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一度让父母头疼的我忽然间成了他们的骄傲,父亲一见着我就眉开眼笑,一副很慈祥的样子,他再也没骂过我,更不用说动鞭子了,母亲更是对我疼爱有加,凡好吃的必先优先我,还给我做了几套新衣服,这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从小就穿姐姐穿旧了的衣服,几乎已成了习惯,姐姐也习惯了将旧衣服扔给我,她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妹妹天生就应该穿姐姐的旧衣服。所以当我突然在她面前穿上光鲜的新衣服时,姐姐很不习惯,甚至是难以接受。当着我的面没发作,当着母亲的面她就毫不客气的质问起来,母亲好象早有准备,接碴道:你妹妹要参加市里的比赛,没几件象样的衣服行吗?你要是也参加比赛,我也肯定给你做。一句话就堵了姐姐的嘴。弟弟也不服气,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他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毕竟当时的封建意识还很强烈,女孩是人家的人,男孩才是家里主宰,父母的溺爱造就了弟弟的骄纵,使他对我这个忽然占据了他大半江山的二姐充满仇恨,一个人的力量是单薄的,于是他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大姐联合起来对付我。当着父母的面他们不敢有所作为,父母一不在家,他们就变着法儿折磨我,我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与姊妹间感情的淡漠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在家中我孤立无援。到了学校,情况更糟,那些昔日不很热烙但还友好的同学一夜间换了脸孔,见了我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对我翻白眼,嫉妒让每一个都变得冷酷,在我的课桌抽屉里放虫子,在我的椅子上抹大便,将我的作业本藏起来,在我的背后贴大字等等,只要是他们能想出来的,他们就肯定能做出来,我成了同学间最不受欢迎的人,“众矢之的”的意思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领会的。所以我得奖后表面上是我的地位提高了,但实际境况却更悲惨,孤独象一条毒蛇一样的缠着我让我窒息,没有人肯和我说话,没有人陪我玩,我每天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学放学。我比以前更自闭。张平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在一天放学后找我深谈了一次。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桑桑,你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呢?你这个样子让老师很难过,老师也没办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老师不知道就没办法帮你了,老师其实是很想帮你的。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你真的很聪明,你的画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那次谈话没有改变我的境遇,但却让我由衷的从内心接受了张平,我近乎执拗的喜欢上这个充满爱心的老师。在我孤独的世界里,张平几乎就成了我的太阳,温暖着我内心最阴冷的角落。我的目光时刻追随着他,课堂上,办公室,操场边,只要有张平在的地方,我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闪亮的。我喜欢张平,喜欢他说话时温和的询问的语气,喜欢他自然流露的无处不在的款款笑意,甚至喜欢他靠近我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洁净的男人特有的神秘气息,那种气息是我从前乃至后来都不曾闻到过的,清新悠远,还带着些许秋日田野的味道,暖暖的,有一种类似泥土的芬芳。我喜欢张平喜欢到迷恋的程度,但我并不认为我的这种“喜欢”搀杂了成年人特有的某种情爱色彩,至少在当时我认为我对张平执着的情感是纯洁的,不容任何人亵渎的,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情爱这方面还没发育成熟,或者根本没有发育,只是个朦胧的固执的胚芽。别小看了这“胚芽”,它旺盛的生命力一旦积聚到某一点上,那就变得疯狂。我对张平的迷恋就恰好积聚到一点上了,所以我是疯狂的,也是自私的,自私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我无法容忍张平接近别的学生,哪怕是一句正常的关切的问候,我受不了,那感觉象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夺去了一样,在我荒唐的意识里,张平只属于我一个人,他只能关心我一个人。如果哪天他对某个学生多关心了些,第二天那个学生的书包里或者抽屉里就会冒出吓人的东西,象死老鼠、鸡肠子之类,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谁放的,只有放东西的人自己知道。张平对这种行为很恼火,几次追查都没有结果。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静静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来,尽管我一次次的在心里冷笑。有时候张平站在讲台上无奈的扫视全班时,也会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但通常只停留几秒钟的时间就迅速移开了,一个连话都不愿说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估计张平的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我不说话,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语言,我所有的语言都融汇到我的画中去了,我的内心世界在一副副极具想象力的画中表露无遗,张平是唯一能读懂我的画的人,他很吃惊,他猜不透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画出如此超出正常思维的东西,我每拿出一幅作品,他总要皱着眉头研究半天。张平在这方面也是有些造诣的,我看过他的画,手笔非同一般。而且张平很擅长画人物,在他的一副人物素描中,我很惊讶的发现那个画中人竟是白菊。张平将那幅画贴在床头睁眼就能看到。他看那幅画时的陶醉表情在我记忆中是那么的鲜活生动,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无不透露出爱情的信息。爱情,在张平眼里和心里疯狂的滋长起来,拦也拦不住。勿雍置疑,我在白菊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信息,慌乱、害羞、兴奋、期待,所有这些信息汇聚在一起让白菊呼吸困难,所以那一阵子白菊的脸格外的红,眼睛也格外的亮。我看着昔日无比喜欢的白菊老师,内心一片阴暗,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我内心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慢慢滋生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异样的情绪被人叫做“嫉妒”。

在张平不遗余力的指导下,我的画画的水平突飞猛进,当有一天我拿着一副即兴而作的水彩画给张平看时,张平半天没吭声,沉思很久才说了句:“看来我没办法在画画上指导你了,你得有一个专业的老师。”

两天后,张平将我带到市里一个资深画家家里,将我的作品拿个那位画家看,那个画家我记得姓彭,四十多岁,他拿着我的作品如获至宝,连声说“有天赋,有天赋”,我很顺利的成了他的众多学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从那以后,每个星期天张平就会带着我到彭画家去一趟,我学画的时候,他在一旁耐心的守候,学完了又护送我回来。开始是他一个人带我去市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菊也跟着同行了。记忆中的情景是这个样子的:张平和白菊并肩走着,我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开始几次说话的声音很大,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差不多就是窃窃私语了,而且两人挨着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忽然有一天,他们的手不知怎么就牵在一起了。偶尔白菊或张平也会回头看我两眼,当着学生的面手拉手他们显然有些顾虑,但要他们再松开几乎不可能,我听见张平宽慰白菊:“看见就看见吧,她还是个孩子,知道什么?”

我确实是个孩子,但我肯定我的目光透露出来的情绪不是一个孩子所具备的,所以当白菊回头看我时,明显的被我冷酷的目光震动。我听见她小声的对张平说,平,你不觉得桑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张平不解。

我总觉得她很危险。白菊忧虑的说。

张平笑了,傻瓜,是你多心了吧,桑桑是个善良的孩子。

是吗?白菊回头又看了我一眼,再次触到我的目光,一阵惊惧。但她不敢再对张平说什么,她知道张平不会相信她的话,但我可以肯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自那以后,白菊对我明显的冷淡起来,或者说她在有意避开我的目光,我在家里曾对着镜子试过一次,假设镜子里与我面对面的是白菊,那目光一呈现,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真的很可怕。那不是一个孩子所应有的目光,嫉妒真是一剂毒药啊,我看白菊时眼睛里就藏着那种毒,而那种毒除了白菊本人,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张平我亲爱的老师是更不可能看到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周送我到彭画家学画,只是他不再守着我,而是将我送到后和等候在画家门外的白菊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作了些什么,所以没办法对读者朋友作交代,我只知道他们来接我的时间越来越晚,好几次都是我在热情的彭画家家吃过晚饭后,他们才姗姗来迟。回去的时候他们走得很慢,好象在故意拖延时间,山路崎岖,他们挨得更近了,几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我。但我没办法,明知道他们送我去城里学画是拿我当挡箭牌,以借机单独在一起,我却只能眼睁睁的被他们利用,好在这种“利用”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点诱惑的,因为彭画家实在是一个很慈祥的人,他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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