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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所罗门的伪证-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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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家里不知哪儿的一只钟响了。

*

为什么女生不像男生那样,从学号排在后面的开始面谈呢?如果这样的话,三宅树理很快就能轮到了。

突然安排这样的面谈,到底是什么意思?肯定是想从学生嘴里打听点什么吧。还设置了直接送信给校长的信箱,难道这就是校长对树理的举报信作出的反应吗?

面谈还有刑警参加,也是因为接受了树理的告发,警察才出马的吗?这也太隔靴搔痒了吧。要开展正规调查,何必单独面谈呢?把大出他们一伙人押到审讯室,像警察剧里那样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严加审问不就行了?

三宅树理以“作业很多”为借口,敷衍了事地吃过晚饭,缩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脸上新长的粉刺痒得厉害,她拼命克制着用手抓挠的冲动。

上星期,刚听说要举行单独面谈时,树理几乎陷人恐慌。松子姓“浅井”,按照学号的编排方法,会排到第二个。松子这人没心没肺的,谁知道面谈时,她会说些什么呢。树理叮嘱她:“我们一起去寄信的事不能对别人说。”

可她好像连树理惊慌的原因都不太理解。

“让老师们知道了不是很好吗?这样不行吗?”她竟然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寄出的,可就糟了!”

得讲得如此清楚明白,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也是个傻瓜。

树理简直想狠揍自己的脑袋。我为什么要让松子帮忙呢?唉,如果我有更机灵、更聪明的朋友就好了。

面谈结束后,树理急忙问松子有些什么问题,可她的回答仍然不着边际,尽说些“老师可好了”之类的废话。“老师问我还记得柏木吗?我就说,我觉得他挺酷的。”

「“是吗?他酷在哪儿呢?”

“他不输给大出他们。还有,他经常在教室看书,看的书都是很难的那种,他肯定很聪明。”

“你跟柏木说过话吗?”

“我长得这么胖,男生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不一定吧。”」

松子开心地向树理汇报面谈时的对话。尽是些无聊的废话。她甚至还说,最近跟仓田真理子商量好,准备一起减肥。

“仓田人不坏。以前我以为她只跟藤野好,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跟藤野是一伙的。”

“不是的,树理。再说藤野也没那么讨厌。她还陪我们去图书馆找介绍减肥方法的书呢。”

“你上当了。”

树理说,松子要是跟藤野她们搅在一起,自己就跟她绝交。松子听了十分为难。

“我跟你绝交,你就没朋友了。明白吗?谁都不会理你。”

“可是仓田……”

“你们两个胖子在一起?啊呀,真是惨不忍睹。你们两个并肩走在路上,简直要羞死人了。”

看到松子快要哭出来了,树理这才饶过她。提出绝交,确实出于树理的本意,不过她发现这样一来,最受不了的竟是自己。因为,如果真的跟松子绝交了,谁知道她会跟别人说些什么呢。

“松子,你的朋友就是我,我的朋友就是你。明白了吗?”

要搞定松子还不简单吗?对此,树理充满自信。

问题是单独面谈。老师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森内老师装模作样的表情背后,到底隐藏着如何叵测的居心?

为什么非要让我受这些煎熬呢?我不过是遭受到残暴的欺辱,羞恼难挡,才奋起反击,为了以后不再被如此伤害。

且不论她努力的方向是否正确,习惯于关注自身内心的树理,有着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她那颗年轻的心中隐藏着无限的创造能量。这种想象力徘徊于妄想的边缘,在她心灵的眼睛里投射鲜明的影像。

如今,类似的影像正出现在她眼前,清晰可辨:校长和森内,还有一脸凶相的警察,他们并排坐着,等树理在他们跟前坐下,便一齐露出冷笑,开始发问。

「“那封举报信是你写的吧?”

“你在撒谎。”

“你真的看到了吗?你有证据吗?”」

树理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影像随之发生变化。这次校长、森内和刑警们一齐拍着树理的肩膀,赞不绝口。

「“你能站出来举报他们,真勇敢。”

“这样的话,柏木就能瞑目了。”

“三宅,你真了不起。”

“感谢你协助警方调查。警视总监会为你发奖状。”」

笨蛋,笨蛋,笨蛋!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变成现实。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才不公开出面举报。我只要悄悄在暗中操纵着,让老师们忙个团团转就行了。

我必须顺利通过面谈的考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就行了?可是怎样才能算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即使谁都不知道,即使连松子都一知半解,自己做的事自己总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一事实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下了根。

难道藤野凉子没读那封举报信吗?那个优等生在干什么?她没有马上跟她父亲商量吗?没有告诉学校吗?要给她打个电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树理顿感心乱如麻,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给藤野打电话要问什么?问她:我寄给你的举报信,你扔掉了吗?冷静,冷静。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想想,再想想。三宅树理开动脑筋,展开想象。

譬如说,呃……譬如说,我收到了奇怪的信件,想跟她商量一下,如何?我收到了举报信,信中说柏木是被人杀死的。藤野的父亲是警察吧?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想问一下。

可以啊,这样说不就行了吗?如果她要我把信拿给她看,又该怎么办呢?复印用的底稿还留着,但那不能直接拿给她看,说不定会被她看出破绽来。因为害怕,我看过后就撕掉了,可总是放心不下,便想到来找藤野商量。嗯,这样讲就比较有说服力了。

年轻和幼稚都会造成同样的弱点:缺乏耐性。无论做什么事,都想马上看到结果。人生就是一连串的等待,这样的教训往往得活到中年才能体会。而意识到这一教训实为真知灼见,往往要耗费剩下的全部人生。

三宅树理同样急不可待。尽管她自我感觉已经深思熟虑,事实上还是相当肤浅幼稚的。

树理走到自己房间的电话旁。这是一台子机,按下通话按钮后,放在起居室的母机会亮起指示灯,父母会知道她在打电话。如果通话时间长,母亲肯定会过来看。到时候就必须装出一副为烦恼所困,在找朋友商量的模样。如果此事传到藤野父亲的耳朵里,自己的父母估计也会有所反应。因为,如果树理要求那个令人讨厌的优等生不要将此事泄露给他人,她肯定不会答应。她这个人,什么都要向老师和父母汇报!因此必须做好被父母发觉的思想准备。

「“树理,那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上周五。”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

如果再掉一两滴眼泪,父母就会更加深信不疑。那么,然后……然后呢?

再往后又该怎么办?树理一边自冋自答,一边从抽屉里取出班级紧急联络通讯录的打印件,上面就写着藤野凉子家的电话。树理此时满脑子都想着给凉子打电话,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余地。她只想早点跟凉子沟通,早点让自己轻松起来。

树理十分紧张,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她的手指在发抖。心一慌,她拨错了号码,只得重拨一遍。

这次总算拨通了。听筒里传来等待的铃声:嘟——嘟——

咔嚓。

“喂,这里是藤野家。”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既紧张又兴奋的树理,一心以为肯定会由凉子来接电话,现在听到陌生的声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喂,这里是藤野家呀!”

估计是个小学生。藤野凉子有妹妹吗?树理将听筒紧贴耳朵,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

“这里是藤野家,请问您是谁?”

这小丫头真讨厌!

这时,树理飞速旋转着的脑筋里冒出一连串疑问。举报信寄给你三宅树理?为什么?你又不是老师,家里又没人当警察,再说你原本和柏木卓也并不亲近,为什么会寄给你?这不奇怪吗?

面对这样的质问,她又该如何应对、如何解释呢?

树理跟柏木连话都没说过。她对柏木根本不感兴趣,甚至不愿意走近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追溯所有人知晓的事实,便无法捏造不可能发生的情节。这与举报信内的虚构内容有着本质的区别。

树理用力扣上听筒,挂断电话。她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并不笨,却差一点犯下无可挽回的失误。这到底是怎么问事?好险啊,真是千钧一发!树理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用双手摩擦着自己的身体,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脸上露出冷笑。

现实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树理撒下的弥天大谎仍在发挥着作用,只是此刻的树理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

“什么事?是打错的电话吗?”刚洗完澡的凉子,身上披着毛巾问妹妹。

瞳子手里还握着电话听筒,撅起小嘴说道:“挂掉了。”

“说什么怪话了吗?”

“什么是怪话?”

“就是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是莫名其妙的话呢?”

凉子从瞳子手中拿过听筒,搁回电话机。“不是答应过爸爸妈妈吗?瞳子不能随便接电话。”

“姐姐怎么可以接电话呢?”

“翔子也不能接。我是中学生了,所以能接。”

“我刚才就在电话旁边嘛。”

“那就去叫妈妈接。”

凉子一直很小心,尽量不让妹妹们接电话。理由有两条。首先,家里的电话常会有父亲工作相关的重要联络,让翔子或瞳子接到可能会误事。其次,这世上闲人太多,时常会打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以前有一阵子就不断有骚扰电话打进来。凉子不想让年幼的妹妹们接听这种电话。她是个十分爱护妹妹的大姐姐。

“真的是马上就挂断的吗?”

“是啊。可是有‘哈——哈——哈——’的声音。”

“哈——哈?”凉子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看来果然是骚扰电话,“觉得不舒服吗?”

瞳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瞳子吗?”

“嗯,你没事就好。你也快去洗澡吧。”说完,凉子很快遗忘了电话的事。

*

未能送达的讯息掉落在黑夜的一角,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寒风中,声音不再往复回响。

太阳升起,太阳落山,一天很快过去。在事先设定好的开关无声无息地打开之前,时间平静地流逝。今天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便能够安然进入梦乡。

20

星期天没有门诊,医院大门紧闭。佐佐木礼子从边门进入医院后,向一个路过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并出示警察证件,询问外科抢救室位于何处。

护士告诉她,只要顺着脚下的蓝线走就能到。过道很空旷,礼子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边跑边脱下大衣,又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到三点了。

拐过三个弯,她看到了站在过道上的庄田。脚下的蓝线还在向前延伸,一旁的对开门上挂着“抢救室”的标牌。没错,就是这里。

“孩子的母亲正在和医生说话。”庄田说道。

庄田今年正好三十岁,比礼子小两岁,但他在少年课的资历和礼子不相上下,礼子一直将他看作自己的同僚而不是晚辈。庄田为人热心,能力很强。相比那个一心只想皁日离开吃力不讨好的少年课,工作总是心不在焉的课长,他要可靠得多。

“情况怎么样?”礼子问。传呼是庄田打给她的,回电话时她没有询问被害人的伤情。电话里,庄田是这么说的:是大出他们干的。被害人用救护车送去医院了。礼子当时觉得,了解这些就足够了。

“刚送来时,满脸都是血。”说着,庄田抹了一把自己的瓜子脸,“耳朵里好像有出血,具体细节还得问医生,不过,至少被害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被救护车送来时,神志清晰吗?”

“有意识,但有点迷迷糊糊的。”

被害人名叫增井望,是城东第四中学的一名男性学生。

“询问过被害人了吗?”

“还没有。只问过他的母亲和救护员。发现被害人并叫来救护车的那个人不仅心肠好,还相当机敏。他给了救护员一张名片,说是之后可能会找他了解情况。因此我马上联系到了他。”庄田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笔记本,“他叫田川实,是冈谷证券的职员,说他是在休息日上班的途中发现的被害人。他晚上七点才下班,可以过会儿再去找他。他是个系统工程师。”

冈谷证券是去年从兜町搬来城东新楼的大型证券公司。那栋造型前卫的办公大楼,在这附近相当稀罕,老远就能看得见。

“似乎没打110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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