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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所罗门的伪证-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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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出俊次低下头,撤起嘴,低声说:“我倒想问问你……”

“什么?”

“你真是个让人犯恶心的浪蛋。没人这么说过你吗?”

神原辩护人无法回答。

大出抬起头,看着神原。这次倒并不是要打架,可看上去态度更恶劣了。

“你自己明白吗?混账透顶。脑子快,嘴会说,心眼黑。其实,你要比我坏多了。”

健一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老爸杀死你老妈的时候,应该连你一起弄死;要不,你老爸在上吊的时候,应该把你吊在身边。这样就好得多了,你说是不是?”

健一猛地将手中的毛巾扔向大出。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正朝大出俊次猛扑过去。

他并不想揍大出。他做不出这种英勇行为,只是想扑上去阻止。大出吃了一惊,一闪身就躲开了,健一反倒摔在了厨房的地板上。

健一的气势丝毫不减。他站起身来大叫道:“不准说这种话!”

你根本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谁都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你要向他道歉、道歉!道歉!向他道歉!”他一边喊着,一边准备再次扑向大出俊次。

身后有人抱住了他。没有别人,只有神原和彦。

“别拦我。你这个混蛋!”甩开神原的手,健一也对他大喊大叫起来,“为什么能容忍他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拦住我?被他这么说,你不觉得窝火吗?”

神原和彦体格和健一不相上下,也不躲不闪,健一一下子就揪住了他。就像刚才大出对神原那样,健一也抓住他的衣领摇晃起来。

神原丝毫不予抵抗。健一摇着摇着竟哭了起来,于是停止摇晃,拽着神原的双手很快松开了。他全身瘫软,一下子坐到了地板上。

“我也想过。”头顶传来神原和彦的声音,沙哑、低沉,轻到只能勉强听见,“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所以……”说到这儿,他噎住了。

健一抬头看着他。只见他脸色惨白,毫无表情,却站得笔直,和大出俊次正面相对。

“其实,我那时就知道……”

对面大出俊次的脸一片苍白。

“我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和父母一起死了。

“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幽灵。我是幽灵。”

柏木卓也问过丹野老师的残酷问题,再次浮现在健一的脑海里。那孩子,能善待自己的生命吗?能找到活着的意义吗?

“是一个幽灵在做你的辩护人。”神原和彦的眼睛是干的,“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解我的职。我绝不会主动辞职。”

大出扒下肩膀上的毛巾,穿过厨房跑了出去。很快,玄关处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今天是内讧的日子。”难以置信的是,神原和彦居然向瘫坐在地上的健一露出笑容,“总之先休息一会儿吧。休息半天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闹到这个地步可真是遗憾,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健一问。

为什么要忍受到如此地步?

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吧。可健一太想一吐为快了。

“你当那家伙的辩护人是有原因的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健一盯着地板,语气就像发牢骚似的,“如果有什么原因,请告诉我,不然我可要崩溃了。”

神原在健一的身边蹲下了身,健一则抬起了半个身子。辩护人的眼睛里还是干的,都干透了,仿佛沙漠。

健一想到了沙漠。这家伙就是在沙漠里游荡的幽灵。

“我不想告诉你。

“哎?”

“我不想回答。不想说。”

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健一泪流满面,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上,就像中了邪似的看着神原的侧脸。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好吧,那我不问了。”或许是哭过的缘故,健一的嗓音有些沙哑。不过他明白,这个回应是正确的。

如果急于得到答复,只会适得其反。要想得到答案,就只有继续跟在神原辩护人身边。跟着他仔细观察他。

健一想起一句更重要的话语:“我也不会辞职。如果你讨厌我,可以将我解职。”

失魂落魄的两人在餐桌底下对视着。

“谢谢。”神原和彦说道。〖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健一突然害羞了。他在地板上爬了几步,拣起大出俊次扔下的毛巾,擦了擦脸,又擤了擤鼻涕。

“我们去见见柏木的母亲。”神原和彦说着,站起身来,“还是洗把脸再去吧。”

·

藤野凉子昨晚一宿没睡,是在考虑争取井口充的办法。回过神来时,她发现短暂的夏夜即将过去,打开窗户,凉爽的晨风扑面而来,十分惬意。尽管开了一夜的空调,此刻她的身上依然是汗涔涔的。

去年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一,午后十二点半左右的午休时间,城东三中二楼的理科准备室里,大出俊次、桥田佑太郎、井口充三人和柏木卓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井口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撰写起诉书必需的证言。这是个核心问题,因为该事件正是导致大出俊次欲置柏木卓也于死地的愤怒,或者说杀意的起因,尽管将杀人意图落实的计划性并不明确。

这一切都必须让井口充亲口讲出来。

昨天,凉子己经向她的两个事务官详细说明了这一方针。佐佐木吾郎的反应却有点出人意料。

“小凉,你的用意我明白。”

可这真的是事实吗?

“理科准备室发生的事件强行认定为杀死柏木卓也的动机,合适吗?”

“并不是‘认定’,这是顺理成章的推理。”

“也仅仅是推理,不是吗?根据推理来构建整起事件……”

“不这么做,我们的任务就无法完成。”

“就是说,要让井口充说出我们希望他说的话,对吧?”

“是啊。”

“这么做……合适吗?”佐佐木吾郎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对这位忠诚的事务官而言,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呢。

“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难道不是在欺骗,不,是在诱供吗?以‘你没有罪,因为你不在柏木卓也惨死的现场’这样的话为诱饵。”

“不是‘不在’,只是声称根据三宅树理的证言,能够明确的嫌疑对象只有大出俊次一个。”

因此只有他一个人被起诉。

“可是,举报信上明明写着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啊?”佐佐木吾郎反问道。

“那是因为浅井松子这样说,当时才那么写的。三宅树理也只是听来的,并没有看到过他们三人。用些模棱两可的说法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能让井口充朝这个方向理解就行。”

“你真的想诱供啊,小凉。”佐佐木吾郎更加犹豫了。连那个比起做忠诚的检察事务官,更愿意做佐佐木吾郎忠诚支持者的萩尾一美也发表了负面意见:“法庭审判可以这么做吗?”

“在这次的内审判里是可以的。”凉子毫不动摇,“你们两人好好回想一下。柏木死后,为什么会传出是大出他们杀死他的传闻?不正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这跟理科准备室里发生的冲突有关吗?我们也必须回到这个原点上来。不过我们不能仅凭模糊印象捏造传闻,要根据事实情况重构整个事件。”

事到如今,两名事务官并没有跟凉子对着干的打算,只是在面对重大而艰难的决策时有点胆怯罢了。

“明白了。”佐佐木吾郎说,“总而言之,这可是一件大事。”

今天,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一整天都在写增井望的陈述书。由于是瞒着增井的父母做这项工作,只能让增井到佐佐木吾郎家去。如果搞得太晚,会引起增井望家人的注意,所以今天可能还完不成。

眼下他们那边的工作一定早就开始了。那凉子也要行动起来,得把睡懒觉损失的时间补回来。

熬了整整一个通宵,也不光是在脑子里空想,凉子已经给井口充写好了一封长信,信中写明了检方的宗旨和请求。凉子觉得,这么做比打电话更好。接下来她要登门拜访,直接把信交给井口充的父母。凉子穿戴整齐后便出了门。她今天穿的是校服,头发束在脑后,

那封信则放在书包里。井口家经营的杂货店在天秤座大道里,凉子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一本正经地跑去那条商业街。

店名就叫“井口屋”。店里应景地摆着一些时尚的物品,但本质上还是个小杂货铺。从厨房用具到清洁用具,还有拖鞋、清洗剂、晾衣杆、长筒雨靴等等,应有尽有。

在堆满各种物品的货架后方,是放着收款机的账台。账台后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女方的长相和井口充有点像,应该是他的母亲。

井口充的母亲首先注意到藤野凉子,脸上表情显得很惊讶。正在写什么东西的父亲还以为来的是普通客人,笔也不停地说了声“欢迎光临”,被妻子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你是藤野凉子?”母亲开口了。父亲听了这句话,脸上才显露出惊慌的神色。

这样也好,不用自我介绍了。凉子毕恭毕敬地低头鞠了一躬。凉子被请进店里一间狭小的用作办公室兼仓库的房间。房间里放着折叠式的桌椅,空调不管用,十分闷热。

井口充的父亲井口直武说话的声调很高,这点跟他儿子很像。母亲井口玉江留在账台边,和这个房间只隔着一块门帘,里面的対话想必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凉子作了一踏进店门就被轰出去的最坏打算,因此对受到如此礼遇多少有些困惑。更让她惊讶的是,井口夫妇对校内审判相当了解,不仅知道凉子是检察官,还知道校内审判作为暑期课外活动,是在北尾老师的监督下进行的。

“听说是在十五日开始?”

“是的。您了解得真清楚。”

“有城东三中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到我们店里来买东西的。”

“我原以为你们不想知道校内审判的事。”

井口直武含糊其辞地支吾了过去。

虽然顺序颠倒了,凉子还是问了一下井口充的健康情况。

“正在做恢复锻炼。虽说还得坐轮椅,但总在一点点好起来。”

“能和他见面吗?”

井口直武立刻回答:“他不和城东三中的学生见面。”

不是“不让他和你们见面”,也不是“他不想和你们见面”,而是“不见面”。

“既然这样的话,您能将这封信交给他吗?”

井口直武摸了摸身上那件褪色的马球衫的衣领,接过了凉子双手递上的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您读一下就知道了。”

“我们也能读?”

“当然可以。”

手里拿着信,又摸了一下衣领,井口直武将信塞进了裤子的后插袋:“藤野同学。”

“嗯?”

井口充的父亲惴惴不安地眨着眼睛,凉子正视着他,竟产生了自己是真正的检察官的错觉。这人干吗那么战战兢兢的?

“既然是检察官,你主张的是我们家小充杀死了柏木,对吗?”

“不,不是井口杀的。校内审判只起诉大出俊次一个人。”

“可小充是他的跟班。”没想到井口充的父亲也会说出这种话,“要干什么坏事,他们总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井口直武不停扯着马球衫的衣领。

“他是受到大出的唆使才干坏事的,而且还抢在前头干。他就喜欢瞎起劲。”说着,他朝账台那边瞄了一眼,“二月份打伤四中一年级学生的那件事,就是这样的。”

作为父亲,也太口无遮拦了吧?

“带点恐吓性质,多半是出于恶作剧。结果闹过了头,变成了那样。”

他也顺便替儿子开脱一下。

“校内审判和二月的那起事件无关。”凉子说。

井口直武用怀疑的视线打量着凉子。

“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一些希望井口协助的事。”

“小充他能帮你们什么忙吗?”

“是的。希望他能告诉我们真相。”

井口直武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既不像欲言又止,也不是在字斟句酌。

带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凉子的心头浮起一个念头。目前为止没有见过,甚至是根本不想见到的某种景色浮现出来。

井口直武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儿子和柏木卓也的死有某种关联。刚才他说得清清楚楚,井口充是受了大出的唆使才干坏事的。当着检察官凉子的面,他并未声称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干。而一般来说,当家长的第一反应总是这样的。

这么说来,自举报信的事被炒得沸沸扬扬之后,这个家庭内部是否一直飘荡着与凉子心中一样的疑惑?他们其实一直在怀疑,井口充紧紧跟随的大出俊次真的弄死了同班同学柏木卓也。

井口直武这位父亲的眼睛——井口充老上三十年、劳累三十年并厌倦人生后便会拥有的这双眼睛深处,隐藏着对亲生儿子的不信任。

“桥田那里你也去吗?”

“不去。”凉子干脆地固答。

井口直武又开始眨起他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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