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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大唐明月-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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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之和月娘也告了退,琉璃正想着要找点什么话来说,杨老夫人已问道,“琉璃,明**可要回家一趟?”

琉璃忙点了点头,“说来琉璃也该去告祭亡母一声。”十月初一是腊祭日,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要祭奠祖先亡人,也是寒衣节,因十月入冬,朝廷会赐给文武百官锦袍,各家主人也会给奴仆们发下冬衣,再者,若有远行的亲朋好友,也要寄去冬衣的。她的确有些事情要做。

杨老夫人沉吟道,“不如今日我先打发一个人去你家报个信,明日一早再派车把你送回去,你可想在家住上几日?”

琉璃想了想还是笑道,“这倒是不急,明日就回去,只怕屋子都未必能腾出来,倒是要麻烦老夫人先遣人报知一声。”

杨老夫人笑着点头,“那便好,我这边倒是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去看看可还住得?”

琉璃忙笑着谢了,便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侍女笑盈盈的过来领着她到了这院子里的东厢房,只见这屋子里外两进,陈设雅洁,里屋放着一张三尺多宽贴文牙床,挂着银平脱花鸟帐,铺着红锦软褥,比武夫人的住处也不差什么。

小侍女微笑道,“奴婢名叫霓儿,以后大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就是。”琉璃忙脱下了手上的一个绞丝鎏金银镯,笑着戴在了她的手上,“以后少不得要烦扰你。”

霓儿笑嘻嘻的行礼谢了赏,又告诉琉璃这两间屋子边上的那间是小库房,前一日运回来的箱笼,如今都搁了里面,如今可有什么要拿出来的东西没有?

琉璃点头道,“明日回家倒是要挑些礼品,带我过去看看可好?”

隔壁果然是一间四面粉墙落地的空屋子,放着十来个箱笼,是琉璃这一年多以来得的赏赐,无非是衣服绸缎诸物。琉璃开了箱,选了两匹厚绢,两匹锦缎出来,又打开了那个朱底宝相花纹的箱子,拿了一件裘袍和一件外袍出来。霓儿是识货的,问道,“这可是紫貂裘?”

琉璃点了点头,此时的寒衣最多的就是皮裘,高门豪族穿狐裘、豹裘,普通人家穿羊裘、鹿裘,她拿的貂裘也算是好的,难得颜色纯正,通身并无杂色,比寻常貂裘又要强很多。

见霓儿一脸赞叹,琉璃便笑道,“都是昭仪赏赐的。”这两日宫里发了寒衣,竟然也有她的一份,武则天却又特意把她叫去,赏了两件貂裘给她,她回去展开一看就明白了。此时,手里捧起这件轻软的貂袍,她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吩咐道,“那边箱子里有几块包袱皮,你帮我去拿两块上好的出来。”

霓儿笑道,“大娘真是纯孝。”

琉璃怔了怔,不由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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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久别重逢相见时难

十月初一的清晨,崇化坊显得分外热闹,无论是东南角上的西华观、西南角的静乐庵,还是东门边上经行寺,亦或是坊中的大秦寺,长安的晨鼓刚刚响起,各处的大门前就都有信徒接踵而至——西华观的香火是庆祝东皇大帝的寿诞,静乐庵与经行寺的钟声是举办超度法会,而作为长安最大的祆祠,清晨去大秦寺的圣火祭坛祈祷更是诸多信徒每日的必修功课。

在四扇坊门边上,也已有牛车在排队等候,车上多装有五色冥纸等物,都是坊里赶早到城外扫坟拜墓的唐人住户。

小街深处,库狄家的牛车已经套好。新泉把车后厢里准备好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暗自点头:比往年可讲究多了阿郎如今也是日日要去兵部办差的人了,入了官门,正应告慰祖先,说起来,原来老主人还是大隋的七品云骑尉呢,若不是因斗鸡败光了家产又坏了名声,库狄家三代为官,何至于到如今的田地?现在总算好了,虽说阿郎还只是录事,但原先那个趾高气昂处处刁难,险些让阿郎去修城墙的坊正,这两日见了阿郎不也要停下来见个礼?若是阿郎能做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入流为官,那才真真是光宗耀祖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靛青色夹袄,新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门内一阵脚步声响,同样穿着新衣的阿叶探了个头儿,问新泉道,“还没来么?”

新泉笑道,“坊门才开了多久,哪里能这般快?娘子和阿郎也太急了些。”话音刚落,就听巷子口传来了一声马嘶,一辆马车已转入小街,一路驰了过来。看着那两匹越来越近的枣色大马,新泉和阿叶一时都张着嘴忘记了合拢。

库狄家的上房里,珊瑚正在不耐烦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嘟囔道,“不是说坊门一开就来的么?一家人都等她,好大的架子”

库狄延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曹氏也忙拉了拉珊瑚,今时不比往日。这半年多来,家中受了那么多刁难,也没见库狄延忠抱怨过琉璃半句,自从昨天得了武家的信,更是坐立不安起来。看得出,如今在他的眼中,只怕珊瑚和青林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琉璃重要,自己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却也猜得出,库狄延忠年初突然去参加那流外官的小选,不久前居然一举得中,背后多半是琉璃的原因——也不知道那小贱人交上了什么好运,竟是得了贵人的眼自己心里何尝不气不恨?但形势比人强,说不得要见机行事了。

青林却是笑嘻嘻的满是好奇,因崇化坊没有像样的村学,他满了五岁便长住了舅父家中,和曹家的表兄弟们一道启蒙,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对于那个大姊姊,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了,听说是被应国公府的夫人娘子接去住了的,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一家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做声,就听门外响起了阿叶急促的声音,“大娘回来了”

库狄延忠霍然坐直了身子,目光往珊瑚脸上一扫,“带上青林,去门口接你姊姊”

珊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曹氏已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快去,千万别惹恼了她。”

珊瑚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往外走,青林早想跑出去,看见姊姊的脸色,又按捺住了,规规矩矩的跟在了珊瑚的后面。两人刚下了台阶,就见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中间那个正是许久不见的琉璃,身边带着一个眼生的婢女。

一眼看过去,她看上去与一年前颇有些不同,打扮倒也不见得多么华贵,身上罩着一件米色织锦披风,下面是满地万字纹的深碧色六幅裙,头上挽了个双髻,只戴着一根碧玉步摇,颜色素净,却映得她身姿玉立,肌肤胜雪,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看起来竟十足已是一个官家女子。连她身边的婢女,身上穿的虽然也是素色衣裙,但一看便知都是上好的绫罗。

珊瑚呆了一呆,随即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看看自己身上因为要去祭墓而换上的白袄青裙,颜色也一般素净,怎么看起来竟像是还不如她身边的侍女?曹氏的吩咐一时都忘得精光,满脑子想起的都是这一年多来家里过的艰难——她倒是去享福了忍不住冷笑一声,“姊姊,好久不见,果然是气派越发大了。”

琉璃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轻轻的一笑,“多谢夸赞,珊瑚,一年不见,你倒是一丁点儿也没变。”

这笑容,这话语落在珊瑚耳朵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人轻轻一脚踩到了地上,偏偏每个字都挑不出毛病来,顿了顿才道,“比不得你的好运道。”

琉璃垂眸一笑,“说的是,能蒙贵人垂青,原是琉璃的福分。”低头又看见青林在眨着眼睛看自己,快两年没见过,七岁的青林倒是生得越发像库狄延忠了,也是一副清秀的好相貌,看见琉璃看自己,笑着道了句:“大姊姊。”

琉璃微笑道,“青林长这般大了。姊姊有样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了青林手里,青林见这荷包上绣得十分精致,里面摸着是个硬硬的什么东西,忙道了谢,笑得越发欢快了。

珊瑚被琉璃两句话堵得一口气全塞在胸口,发作不得,又见了青林这副模样,忍不住恨恨的瞪自己的弟弟一眼。只是此刻却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脸色,琉璃也只问,“阿爷可在上房?”

珊瑚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迎接这个姊姊的,越发气闷,冷冷道,“自然是,全家等你半日了。”

琉璃不由笑了起来,“妹子说话越发有趣了,坊门开了到如今不过半刻钟,阿爷难道认为女儿能从天上飞过来?”说完也不理她憋得发红的脸色,往上房就走。

库狄延忠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有些发沉,曹氏心里也暗道不好,琉璃一进门,索性便站起来迎了两步,“大娘,一年多不见,越发出落了。”

琉璃点头一笑,跟库狄延忠行了礼,“琉璃见过阿爷,阿爷一向可好?”又向曹氏福了福,“庶母万福。”

库狄延忠已换上了满脸的笑容,点头道,“一切尚好。”曹氏忙道,“你阿爷前些日子已得了兵部的录事,近来倒是极忙的,身子却还好。”

此事琉璃早已知晓,不过还是笑着道了句恭喜,曹氏一面往她身上看,一面就瞟她身后的婢女,只见手上都是空空的,心里好生失望,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娘这一年多不见,个子怎么看着也高了些?这通身的气派,真真都快认不出了气色也好,想来那边府里日子定是顺心的,夫人们待你都极好吧……”

琉璃微笑道,“琉璃承蒙贵人照看,自然比先前在家时气色要好些。”

曹氏张了张嘴,本来打叠好了的一番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库狄延忠干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吧,没想到你当真来得这么快,如今出城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晚。”

琉璃也跟着转了话题,“想着今日路上拥挤,好在应国公府原有门户通向坊外,故此晨鼓响起前便让女儿出门了。”

一行人到了门口,抬头看见那高头大马拉着的青色油车,都是一呆,琉璃笑道,“这车还算宽敞,请阿爷和庶母上车。”曹氏脸色顿时露出了喜色,这种车原是贵人家才有的,她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却还从未坐过忙又悄悄的拉了珊瑚一把,让她也说句话,好拉她一道上去。

库狄延忠先是神色一动,想了一想还是笑道,“阿爷却是坐惯了牛车的,你庶母还是陪我坐牛车的好,青林小人儿的不怕颠簸,就让青林和你坐这车在后面跟着好了。”

曹氏顿时泄了气,眼巴巴的看着琉璃,指望她多劝一句,自己也好敲个边鼓,谁知琉璃看了她一眼,转头便对库狄延忠微笑道,“女儿遵命。”

青林原是个有眼色的孩子,虽然第一次坐马车有些新奇,但对着这个陌生的大姊姊,到底不敢放肆,不过多往外看了几眼而已。倒是后面的车上,曹氏和珊瑚满心都是怨气,只觉得这平日坐惯了的牛车今日显得格外旧破狭窄,怎么看都不顺眼。曹氏便骂赶车的新泉没有收拾好车子,清泉满心委屈,也不敢回嘴,倒是库狄延忠淡淡的来了一句:“你不是最爱宽敞么?如今你怎么头疼要躺着都有地方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曹氏胸口不由一闷,虽然都是一样的宽敞,但把那小贱人赶下车去在后面走路,和自己坐牛车,她却在后面坐着更富贵的马车,滋味能是一样的么?

华阳库狄氏的坟地就在长安城外西边十里,从延平门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到,眼见前面渐无道路,牛车与马车都停了下来,清泉便到车后卸了两大桶五色纸钱并蜡烛果品等物下来,担在肩上,又却见琉璃带的婢女也拎了一篮金银纸箔过来。

此时的郊外遍野野草半枯,不时能看见从各处墓园坟头升起的青烟,一行人走了一盏茶功夫才到地头。琉璃心里微微吃惊,眼前居然是一处颇有些规模的墓园,进门便有神道通往主墓,神道边立着两对石羊和石马,风格都极为古拙,靠近墓室还有两块高大的石碑,字迹清晰可辨。在主墓边上又有规格不同的墓依次而立。

清泉忙在墓室前点燃香烛,上了供品,又放下了几个蒲团,库狄延忠带头,曹氏、琉璃等依次跪下。库狄延忠嘴里念念有词,一面便慢慢把纸钱烧了。

曹氏看见琉璃又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篮子纸箔,看着便是极是精致,心里又是一阵堵:她连这个都想到了,对这家里却硬是一毛不拔

依礼烧完纸叩完头,又把墓室前后略收拾了一通,几个人这才站起来往后侧走去,在库狄延忠的祖父母、父母幕前祭拜了一番,最后一个坟茔,霍然正是安氏的。琉璃不由一阵黯然,默默的跪了下来,心里念叨:“我不是故意要占您女儿的身体,想来她能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不知道您的女儿现在是否已经和您在一起,但愿你们来生都有福报,这一世里,我也会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眼见最后一些纸箔已化为青烟,琉璃这才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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