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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笑傲红尘-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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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龙川站了起来,拍拍儿子的肩头:“当初我娶思思,是出于朋友之义,不得已而施以援手,只是夫妻一场,总是有情,此情是同甘共苦时的默契和提携,和两情相悦的情无关。枫儿,思思为人,你该深知,如果可能,她何必放逐自己在那个无奈何庐里边?”

列云枫不甘心地道:“姨娘一直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一遇见感情的事情,就这么优柔?她明明有两个选择,却偏要把自己逼到绝路去受苦。”

列龙川正色道:“枫儿,怎么选是思思的自由,你不许逼她,不许用你那套把戏欺骗她,知道吗?”

列云枫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敢?她要是急了,吃亏的是我。”

列龙川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说,你是吃过亏了?活该。”

列云枫立刻满面涨红,想起来在竹林之中,好不容易骗了秦思思来,想安排她和澹台玄见面,结果惹得秦思思大怒,虽然秦思思从小就严责于他,可是那么打他,却也是第一次。若不是感到万分的委屈,列云枫也不会自己偷偷躲在竹林的角落里哭,连澹台玄来了都不知道。

列龙川笑道:“枫儿,此情既逝,来者可追,缘起源灭,强求何苦?语气愁结风花雪月,不如筹划降龙伏虎,我们的正事,还是擒捕孟而修那个老狐狸。”

列云枫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拉着列龙川的胳膊道:“爹爹,你还是肯帮我的?”

列龙川不轻不重地打了列云枫一巴掌:“夫妻是缘,缘有善恶,儿女是债,有欠有还。生了你这么一个惹是生非的孽障,哪里还清闲得了?真想打死了你道省心些。”他口中说着,眼里边却是满满的疼惜。

奈何花落水流红

印无忧追到澹台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是连一口气儿也没有喘,因为他怕受了伤的澹台梦,遭遇到什么不测。澹台梦固然是聪明的,可是太聪明伶俐,她总是一个小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总有柔软脆弱的一面,澹台梦的壳儿越是坚硬,印无忧越是感觉到澹台梦的心一定在默默的流着血。

印无忧觉得,他已经很了解澹台梦了。

只是在他追到澹台梦的时候,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什么栖霞山白云观,都是梦境里边的事情,那个笑得让人肝肠寸断的澹台梦,也是梦境里边的一个虚幻?

他再见到澹台梦的地方,是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一个充满了愁云惨雾的村庄,村庄的人家不太多,人们的脸上带着病容。

印无忧再看见澹台梦的时候,澹台梦就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边,很多村民都端着一个饭碗,排着队,她前边有张村民们吃饭用的矮脚桌子,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很暖的那种笑意,完全没有了昨夜的伤痛。

印无忧愣愣的,忧心忡忡地走过去,一个村民叫道:“唉,年轻人,要找云大夫看病的话,站排吧,我们都排了很久了。”

印无忧眉尖紧蹙,手指一动。

啪。

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打到了他的手背上,立时红了一片,印无忧一咧嘴,痛。

他抬起头,瞪着澹台梦。除了澹台梦,还有谁可以打到他?印无忧恨恨地,又无可奈何,如果不是澹台梦拦着,他早一剑杀了方才说话的那个人。

印无忧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澹台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就可以杀人和切菜一样,自己偶尔杀一个也不行?哪里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澹台梦也不看他,只管软语暖笑地给人搭脉,她身边有个竹篮子,篮子里边有很多草药,那些草药还带着露珠,应该是采摘了不久的。竹篮子的后边,支着一口大锅,里边煮着药,白腾腾的雾气和香气袅袅升起。

澹台梦诊过了一个人,便从锅里边舀出来一勺药液,倒在那人捧着的碗里。

印无忧几步走过去,站在澹台梦的面前:“你,你跟我走。”他有些微微地怒,这些满面愁容的村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他时还带着审视和敌意,因为有澹台梦在这儿,不然他早动了手了。

澹台梦笑吟吟地抬头道:“稍安毋躁吧,你,不帮忙就在一旁等着吧。”她的口气好像在哄小孩子。

印无忧明明是一肚子火气,见澹台梦盈盈一笑,气也没有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澹台梦方才冷颜斥责的话,他也许掉头就走了,他以为澹台梦会生气呢,可是她没有,反而安慰似的哄着他,还嫣然地笑。

印无忧僵硬地又凑了一步:“要我帮什么忙吗?”

澹台梦笑得更灿烂了:“大少爷,你可会帮什么忙呢?望闻切问,你会哪个?药石诸种,你识哪味?”

印无忧自嘲地哼了一声,信口问道:“他们这里怎么这样多的病人?他们得了什么病?”他有些困窘,才故意找个话题来说。

澹台梦笑道:“也不是什么,瘟疫而已。”

瘟疫?

印无忧立时瞪起了眼睛,瘟疫?她明知道是瘟疫,还留在这里?印无忧虽然不是郎中,可是也知道瘟疫是会传染的。他冷眼看那些病着的人,眼中充满了杀机。

印无忧微怒道:“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他们死!”他的手握在剑柄上,用一种勿庸置疑的口气。

他一直忍让着澹台梦,可是现在,澹台梦居然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当她是朋友,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只是他自知自己是无法劝服澹台梦的,就只好用这种方式,澹台梦最不喜欢的方式。

只要澹台梦可以远离伤害,就算她恨他,也无所谓。

澹台梦淡然道:“要么,你走,要么,我们一起死。”她的口气虽然淡,却挑衅地看着他,她说的我们,不包括印无忧。

印无忧脸色一变:“你别逼我。”他握着剑的手,开始发白,骨节白得透明。

人们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和血腥,惊恐万状地躲到了澹台梦的后边,隔着氤氲的药雾,澹台梦的眼睛翦翦若水。

澹台梦站了起来,把竹篮子里边的草药倒进了锅里,淡淡地道:“不过是夏秋暑湿,恣食生冷而成霍乱,这里虽然离京城很近,可惜山幽村僻,才蔓延成瘟,只要对症,并不碍事,你怕什么?”

印无忧感觉到澹台梦在压制着她自己的火气,自己方才那么说,她应该很生气,只是现在她可以这么淡然地说话,是把火气压下了。

澹台梦抬头一笑:“还是你怕我死?”

印无忧的心又是一痛,他又看见昨夜里,澹台梦的那种笑容了,看见这种笑容,印无忧就再也没有办法强硬起来了。

澹台梦幽幽地道:“你放心,我的命我会珍惜。”

印无忧的手慢慢松开,她杀人时可以那么狠辣,他不解,现在她去救治这些素不相识的病人,他更不解。

澹台梦的笑容又柔美起来,细言细语地吩咐他们怎么服药以及忌口诸事。

等给所有的人,看过了病,分好了药汤,澹台梦又将剩下的草药和写好的药方、煎药的方法,交给了一个识字的村民,然后又细致地吩咐了一遍,才站了起来。

得了药的人,有的依依不舍,有的千恩万谢,只是一眼瞥见了印无忧,都呆呆地站在原地,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印无忧一直雕像一样站着,澹台梦走过来,笑道:“我去山里,你要不要跟着?”

印无忧冷哼了一声,看澹台梦被起竹篮子,径自走着,他也只有跟着,不然留在这儿,早晚大开杀戒的。他现在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抑止不住杀人的冲动。

走着走着,印无忧有些奇怪,澹台梦走的不是山路,可是沿着一条河,这条河清澈见底,清冽若鉴,淙淙地流淌着。

印无忧尽跟了两步,道:“做什么去?”

澹台梦笑道:“钓鱼去。”

印无忧哼了一声,知道澹台梦在戏弄他,心中有气,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澹台梦笑道:“你就不奇怪,这水里边为什么没有鱼?”

印无忧带着一丝怒气道:“水里边有没有鱼,和我什么关系?”

澹台梦别有意味地道:“那我危不危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印无忧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澹台梦笑道:“这些村民不是得了瘟疫,而是中了毒,一种像瘟疫一样的毒。毒是下在水里的。我们现在沿着的这条河,可以走到源头。”她摇头叹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如此旖旎风光,不知道被什么人糟蹋了。”

毒?

为什么要对这些村民下毒?还要把毒下得和瘟疫一样?杀了这些村民,能得到什么好处?

印无忧本来不想再说话了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走到这河的源头,就可以找到下毒者了吗?”

澹台梦笑道:“这毒的分量很是重要,下得太多了,会让人立时就死了,那样就暴露出来,下得少了,又达不到逾期的效果,要想把这毒下得不轻不重,就得每一个时辰下一次,所以,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就在这河沿岸的某个地方。”

印无忧哼了一声,他就奇怪,澹台梦干什么绞尽脑汁地想这些问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父亲的信条,本来印无忧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现在看着澹台梦的样子,反而觉得很对了。人生应该就是应该在生和死之间转圜,太自寻烦恼干什么。

澹台梦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这些人真的死了,还死于一场‘瘟疫’,那么应该有人报官,方才有一个人没有过来吃药,反而偷偷地溜了,无忧,你看见他是吗?”印无忧哼了一声,代替回答,他当时也看见了这个人,对这个人也有印象,他是杀手,杀手永远是敏感的,澹台梦似乎也没在意印无忧的反映,继续道:“官府处理这种事情,不过是把尸体掩埋了,如何先封了这里,等过了些时日,也就不了了之了。那么下毒之人图的是什么?他要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就是不封,应该也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的,如果要是封了,反而会有几个兵卒衙役的在封闭圈外敷衍敷衍。”

澹台梦口中说着,声音很低,也不看路,印无忧就拉着她,柔软微凉的手,纤纤盈握,印无忧都感觉到呼吸紧蹙了,脸上微热,澹台梦竟然是好不察觉的。

澹台梦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凶手有些顾忌,这里虽然是在山坳里,比较僻静些,总是离京城不算远的,如果直接下毒或者杀死了,陡然出来百十条人命,也不是件小事儿的。泛指,如果是一场瘟疫死了人,死多少也是正常的。可是那凶手杀这么多人干什么?每个人做任何的事情都应该有目的的,尤其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应该有个动机在里边的。这些村民都是普通百姓,不可能惹上什么仇家,而且是要全村人都死绝的仇家。

她离开白云观后,一路到了这里,本来是渴了,到河边想喝点水,结果她发现水中有毒的,再细细看去,这小河也不宽,应该是季节的溪流,从山中弯弯曲曲地淌出来,到了村子的外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塘,村子里边的用水应该大多都在水塘里边。然后她走进村子,发现好多中了毒奄奄一息的人,澹台梦立刻先上山采了药,然后给村民看病熬药,劝他们诊断吃药也费了好多的口舌,才耽搁到印无忧追了上来。

印无忧低低的叫了两声沧海,澹台梦都没有听见。

澹台梦叹了口气,犹自道:“什么人会这样丧心病狂的,要害死这么多人?”

印无忧已经有些气了,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澹台梦居然理都不理他,便冷笑道:“都死了也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澹台梦瞪了他一眼:“没心没肝的死小孩儿,人家辛辛苦苦的活着,害着你什么了?你好像很乐意他们统统死光。”

印无忧冷哼了一声,他本来就是个让别人多看一眼都想挖人家眼睛的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澹台梦还是在想着那些人,不由狠狠地道:“这个世界,有些人活着就是多余的,他们一个个好像狗一样,活着也是遭罪!我看他们活得还不如我们离别谷的狗呢。”

澹台梦站住了,看着他,悠然一笑:“是,他们生于蓬门,长于贫厄,形容猥琐,言辞粗鄙,可是人家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有天伦之乐,有邻里之情,有亲戚能共贺寿诞,有朋友可共酌腊酒,他们受了世间的苦,也享了世间的乐。可是,你呢?虽然貌似潘安,玉树临风,锦衣玉食,生杀在握,印无忧,你这个离别谷的少谷主,却有父而不慈,无母而失爱,无兄弟友悌,无姐妹呵护,无朋可呼无友可念,你活在世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还敢轻蔑笑话人家?”

澹台梦眼中的笑容,如山岚云岫,美则美矣,却变化莫测。她的语音轻盈如水,流而积寒。一句一句,冷厉刺心。

听得印无忧脸色铁青,冷汗淋漓,心中涌起了勃然的怒意。除了父亲印别离,谁敢当面这样斥责他,父亲的斥责他自小听惯了,可是澹台梦的训斥里边还带着无比的轻蔑和讽刺,触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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