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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鹰扬天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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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公子这半天都只见高凌宇说话而未见其面孔全貌,此刻一看,高凌宇虽已化妆,但面部轮廓,尤其是永远无法化妆更改的眼神,是无法改变的。

他们兄弟分别才不过六七年左右,这点时间,无法冲淡兄弟之间的情感或那灵犀一点。因而目光一交接,马公子如中电殛,几乎失态,道:“你……你……”高凌宇绝对不在此刻揭开身份,却又收回目光移向街心,道:“如果我没有说错,先把那件问心有愧的事解决了再说。”马公子多少有点错愕,不久前那种消闲镇定之色已经不见了,道:“这……这……”再度把目光移回马公子的脸上,一字一字地道:“作过坏事的人,最怕人揭穿,这点羞恶之心,至少还存有一点善念‘相反的,作了点善事而唯恐人家不知的人,就是醉心名利,在他的所谓善中已埋藏了恶根。”篦片和其部下自然听得出高凌宇语含讥消,但也蕴含哲理,篦片虾着腰谄笑道,“公子,要不要拿下,这人太不知好歹了!”不耐地挥挥手,马公子道:“走开!”像蓖片这种帮衬人物,在这种纸醉金迷的金陵重地,自有他们生存的环境,他们大多善解人意,且会出点馊主意,如果受点委屈,不论轻重也能蒙受下来。

蓖片狠琐地迟下,高凌宇离开桌子,以蚁语传音道:

“如你还愿念这份情谊,就放掉那个女人,妥为安抚,明天傍晚在玄武湖上见……”马公子没有回答,却拦住了部下不许他们动手,让高、江等人离去。

下关有一家安寓客商的小客栈,高凌宇等人就寄居在这儿。为了证明孙七的话,吃完晚饭后上街。果然找到了那家杂纸铺,屋子不大,到处放满、挂满了纸人和纸马。

就在这光景,有人在他们身后低声道:“三位稀客既然来了,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快请进来,在下还有些话要说。”回头一看,正是今日在琼华楼吃亏最轻,表示感激的孙七,首先带路进入杂纸店。高凌宇点点头,江、李二人随同高凌宇进入,且进入后院中的小屋内。

孙七并未引见他的兄长,他说他的哥哥既聋又哑,却叫他哥哥准备菜点。孙七神色肃穆地道:“不知宇文大侠和马公子有什么渊源?”江振禄颇老练,急忙接过,道:“孙兄怎知宇文老弟和显赫一时的马公子会有什么渊源呢?”神色一整,孙七道:“依在下跟随马公子一年多的经验,如果宇文大侠和他没有渊源,仅是敬佩宇文大侠的身手而甘被讥消、训斥,在下以为绝对不可能。”点头笑笑,高凌宇道:“孙兄可算是有心人。当然,我们是有点渊源的,在谈这个之前,可否请孙兄告知,今日那美妇的事是如何解决的?”孙七长叹一声,讷讷道:“看来三位才是有心人。今日发生的事,可能三位早就知道了吧,又何必问在下?”江振禄道:“我们所知不多,不妨印证一下。”为难地踱了几步又坐了下来,孙七道:“宇文大侠,孙某这点底子虽然有限,作人却也有个原则,我早已看不惯那种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的作风了!宇文大侠,请原谅!不论你们是何渊源,在下还是有一句说一句。”激赏的抱抱拳,高凌宇肃然起敬,道:“若非在琼华楼在下就看出孙兄是个血性汉子,也就不会找到这儿来。”苦笑着,孙七道:“那太不敢当,不过,正因为在马府当差作个护院,由于不大会奉迎,甚至同流合污,也就不大吃香。像那个蓖片柳怡斋,只不过是一位千总的舅子,但他善于逢迎,专门给马公子出点子作坏事,所以他在马府十分吃香……”高凌宇道:“孙兄,那美妇如何了?”孙七喟然道:“美妇是苏州一个富商的二房,这次到金陵来游玩,没想到被马公子看上了,于是……”目光如严冬的冰水,瞬间结了冰,高凌宇道:“于是派人去弄死了那个富商,却造成落水淹死的局面,然后把那美妇据为己有?”点点头,孙七道:“大致如此,不过在下并非马公子的贴身亲信,我是听别人私下这么谈论的。他们私下也谈论过马公子似乎颇为忌惮宇文大侠的事,都感到奇怪。”冷冷一笑,江振禄道:“有什么奇怪的?”摊摊手,孙七苦笑道:“马公子在金陵南门外跺跺脚,北门外的地壳也会震动,像今天那场面,三位非但不离开,还宰了马公子的人,居然让你们团固着离去,这不是异数吗?高凌宇道:“这么说,那美妇已经进入虎口,一切都完了?”比划着,表答他不以为然的意思,孙七道:“我只能这么说,这妇人可能失节,如果她不太贞烈,尚能保有一命,被送还苏州;设若她是个正经的女人,她……她目前是否活着就很难说了!”李乾憋了这半天没说话,像个爆仗炸了开来,扯着破锣嗓子道:“姓马的是什么东西?捏着个驴鸟到处乱甩,这还有王法吗?”激赏地耸耸肩,孙七道:“这位兄弟,由这几句话可知你善良、纯正,有如一张白纸,这辰光,这当口,还有什么王法?这主子坐上龙椅之后,一切都乱了套哩……”孙七有满腹牢骚,却只能说这么多。

乾了一杯茶,高凌宇道:“这么说,马公子是仗势凌人,无恶不作了?”搓着手,孙七所要表答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点着头,无论如何,再谈多了,那就是“交浅言深”了。

高凌宇自然也知道他的处境,自己不表露身份,光是问人家,人家岂不顾虑“一言贾祸”的危险?道:“孙兄,承你推心置腹,在下不能总是言不由衷,在下姓高名凌宇,应该是马公子的同胞手足……”陡然一震,孙七讷讷道:“高大侠不就是武林中盛传的‘白骨断肠刀’吗?”高凌宇道:“正是在下……”.

讷讷半天,孙七又道:“高大侠不说……在下还没有注意,如今看来,高大侠的脸型和眉宇之间……果然极似马公子,尤其是眼神。只是高大侠目蕴神光,严而正;马公子的目光森寒而略带阴寒。”高凌宇道:“孙兄现在应该知道为何在下的同胞手足会在金陵改姓姓马,横行无忌了吧?”茫然苦笑地摊摊手,孙七道:“恕在下愚昧,还弄不大清楚。”喟然地,高凌宇起而踱着道:“孙兄,不瞒你说,在七年之前,在下和你一样,还是阉党的爪牙中的核心人物。由于家父欲脱离其控制而被狙杀,因而舍弟被留在阉党手中作了人质,却弄不清为何如今又变成马公子了。”愣了半天,孙七才像是自睡梦中醒来,道:“马士英本不是阉党,阮大钺才是。但他们勾结,狼狈为奸,也只有他们密切勾结,才能利用武将刘泽清、高杰、刘良佐及黄得功等人。因为他们有兵权,福王上台听马、阮的话,又封黄得功为靖南侯,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但这四人并未把马、阮二人放在眼里,这半壁江山……”屋内静了很久,悲戚气氛浮现于每个人的眉宇之间,北京已陷,这些孤臣孽子却在分地盘,争权夺利。

孙七续道:“关于令弟为何由人质而变为马士英的义子,在下也弄不清,但却知道,马公子武功高强,在皇家御用的供奉人物中,没有几人是他的敌手。”冷漠地,高凌宇道:“这已经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马士英需要一个绝顶高手作他的侍卫,而舍弟恰巧又是个数典忘祖的软骨头,这种人必然深信: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更不能一日无钱。当了马士英的义子,认贼作父,他所希望有的都有了……”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话又重提,高凌宇道:“在下已挑明了身份,这也是因为孙兄虽上了贼船,却是良知未泯,随时都会站在正义这边,在下才会说出秘密,所以请孙兄说说舍弟的劣迹恶行面色一整,孙七道:“承高大侠瞧得起,今生今世,愿终生为高大侠执鞭随橙,只要高大侠不嫌在下累赘无能……。至于马公子,杀人越货,敛聚无数,而最令人发指的是,被他看上的美好女人几乎无一幸免,而且,为了灭口,玩过之后很少留她们活口的……”他所牵肠挂肚的弟弟,竟是个人面枭獍,无边的绝望竟使他心身俱颤。但他稍后又想起一件事,道:“孙兄,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韦天爵的年轻人?三十左右,中等身材,双目深陷,说话低沉,使用巨剑……”略一凝思,孙七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在下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和马公子同乘一马车;另一次他们在秦淮河上招妓侑酒……”一切都弄清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救这个可能已不可救药的手足。如果他中毒已深,良知全混,不但要考虑大义灭亲,还要防他反噬。

孙七肃然道:“高大侠,有句话在下本不当说,因为俗语说:疏不问亲……”高凌宇正色道:“孙兄,你我一见如故,如再见外就是不想交高某这个朋友了!有任何话都请直说。”激动地搓搓手,孙七道:“高大侠,你如果要劝他脱离这圈子,回头猛省,自然也是手足之情,尽人事而听天命,但你必须小心!”连连点头,表示想法相同,高凌宇道:“在下也有此戒心,明天我就要和他见面……”

鹰扬天下……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腊月傍晚的玄武湖上有一种凄凉萧杀之美,游湖的人太少,画肪大多拢岸。只有一艘荡漾在湖中央的寒波冷晖之中。

这是一艘较大的画肪。所谓画肪,不仅是髹以五彩油漆,雕着各式花纹的花舷。而是上有篷布,四周悬以彩色角灯,内有桌椅几榻,围以朱碧回栏。供游客临波远眺,游目聘怀,在舫中可以挟妓侑酒,弦乐歌唱,吟诗作对,它是江南风物之一,秦淮河上的最出名,这儿不过是跟秦淮学样罢了。

画肪上只有三个人,一是神采飞扬,顾盼自雄的马公子,一是神色肃穆的高凌宇,另外就是一个三十左右,略有几分姿色的健妇船娘了。

二人对坐在中舱八仙桌边,桌上已有六个名菜,和两壶名酒,马公子举杯道:“高大侠,难得有此遇合,小弟敬你一杯……”一柄长刀放在一边几上,,他也用刀。

高凌宇端坐不动,也没有端杯子,只是冷静地凝视着这个才分别六七年,却已完全变质的弟弟。幼时的景象飞快地又映现脑际:在河边捉鱼虾,林中捉蝉及其蝉的幼虫,在沙滩上分两组和一些孩了们骑马打仗。每次都是由其他的孩子们编成马,他们兄弟为骑士。也就是前面站一人双手后伸,中央一人弯着腰把双手搭在前人的双肩上,后面一人双手握紧前面那人的双手,就变成一匹马了。骑者跨在中央弯腰者的背上,与另一组在马上扭打,谁先翻下沙滩就算败了。

而每次骑马打仗,总是哥哥战败,高凌宇只比高凌云大一岁,偶尔他打胜了,弟弟就没有完,非再来几次不可,直到其他作马的孩子们不愿干了才肯罢休。

这些往事他一点也不怪弟弟跋扈,那只是兄弟间的温馨往事回忆,但这些遥远而真假莫辨,看眼前的弟弟,他真怀疑这是不是输了老不认帐的那个?高凌云自己干了一杯,又自己满上,道:“在你开口之前,请先斟酌一下,有些话我不爱听,说了也是白说。”目光移开那张骄狂的脸,定注在湖面闪动的夕照微波上,道:“如果我问的这句话,也是你所不爱听的,这将是我所问的最后一句话了。”点点头“昭”了一声,道:“说说看。”仍然凝视着苍茫的湖面,道:“你是否还承认是被狙杀伤重而死的高牧群高大侠的儿子,高凌宇的弟弟?”不假思索地,高凌云道:“当然是。”收回目光再次冷视着对方,高凌宇道:“你知不知道,父亲死于何人的唆使之下?”仍是不假思索地,高凌云道:“魏忠贤的余党阮大钺。”高凌宇步步紧逼,道:“你可知道马士英和阮大钺的关系?你可知他们在魏忠贤老奸死后杀了多少曾为他们排除异己,为他们作伤天害理勾当的走狗爪牙?”淡然一笑,道:“优胜劣败,适者生存。人生不过数十寒暑,不该珍惜把握吗?像你这样终年奔波,你得到了什么?”轻蔑地一笑,高凌宇道:“我仍以为我是你的哥哥,你以为是高攀吗?”高凌云道:“这是什么话?此番得能手足团圆,我感到万分高兴,决定为你设法弄个一官半职……”猛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高凌宇冷漠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洒脱地笑笑,高凌云摊摊手道:“你是指什么事?”目注湖面上的轻雾,就像如烟往事又呈现眼前一样,高凌宇道:“你对自己的行为,当午夜梦回,头脑清醒,良知发现清明之时,你一点也不感觉恶心吗?”那份悠闲自若的神色陡然消失,高凌云道:“在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沽名钓誉,披着清高的外衣,却躲在山林中逃避现实,指摘庙堂中人办事不力,一无是处,自己却又不屑插手。试问,你是哪一种?你为社稷、百姓又作了些什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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