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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下不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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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宇文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考生,他还是当朝右屯卫上将军宇文化及的侄子。命案消息传到朝堂,当今皇上也被惊动,派左翊卫军数十人来缉凶。

苏长衫打着哈欠走下楼来,楼下刀剑林立,考生们个个面色如土,他却只看了眼膳堂的方向:“早饭还有吗?”

自然没有人敢回答他。

只有被绑得似粽子般的老实人南门若愚紧张的说:“厨房里只剩下昨天的稀饭……面条还没来得及下。”

苏长衫似乎很遗憾,他从不吃剩饭。

“宇文钟昨天在正月楼吃饭?”他坐了下来。

黄福财早已把苏长衫当成救星,慌慌的问:“……在不在?”

“不在。”南门若愚很肯定的说。

楼下的众人这才想起,昨天几顿用膳时间都没有看见过宇文钟,只在失火的时候他出现过,还和黄福财有过争执。不少考生都回忆起来了,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点头附和:“昨天吃饭没见过宇文钟……”

“既然宇文钟并没有在正月楼吃饭,你们抓正月楼的厨子做什么?”苏长衫闲闲的问。

正在搜查的兵士们不觉愣了一下,带头的黄参军觉得苏长衫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只见门口走过来一人,高额浓须,是左翊卫军中的万统领,也是跟随君无意鞍前马后的贴身之人。黄参军慌忙上前行礼,只听万统领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黄参军再看苏长衫的神色便有几分不同。

“原来是破过白玉美人命案的江南苏公子——”黄参军拱手道:“失敬。”

“哪里。”苏长衫很随和的说,转向一边站着的韩平和孙隼:“韩公子、孙公子,昨天你们俩和宇文钟在一起?”

孙隼的脸色有些苍白,韩平倒是镇定:“我们和阿钟昨天在一起。”

“你们去过什么地方?”

“去了梨棠园,还有……昨天阿钟很高兴,春寒料峭的还非拉我们去游泳……”孙隼脱口而出。

苏长衫看了他一眼:“游泳?”

“不错。”韩平也点头到:“从梨棠园出来已经时候不早了,阿钟却非要拉我们俩去护城河里游泳,我们好劝歹劝才把他拉回来了客栈。”

仵作这时已经验过尸体,肯定的说:“死因是中了碧落涎之毒,毒发时间大概是子时。”

几个略有见识的考生都惊诧不已,这碧落涎是剧毒之物,只要一滴就可以将人毒死,而且此毒从入喉到发作有三五个时辰的时间间隔,这段时间内人会极其兴奋。

“从毒发的时间推断——”万统领沉吟。

“宇文钟恐怕是在梨棠园中的毒。”黄参军沉声道:“把人先放了。”被松绑的黄福财和几个厨子惊魂未定。

黄参军朝他们拱手道:“冒犯了。”转身吩咐身后的兵士:“你们几个守在客栈里,其他人,跟我去梨棠园!”

苏长衫看了一眼君无意调教出来的兵将,果然干练,也有些见识,可惜——

左翊卫的兵士们走了大半,只剩下三个还守在大厅里看着尸体和现场。

苏长衫正准备上楼,只见伙计冯二端着一个大纸盒子,肥猫阿青懒洋洋地跟在他后面。

冯二看见苏长衫,满脸堆笑道:“苏秀才,今天多亏了您……”

地上毛茸茸的猫尾巴扫到了冯二的腿,他低头跺脚:“去——!”随着他的动作,猫窝里沾着猫毛的棉絮中,露出一个小角来。

冯二抬头朝苏长衫陪笑:“阿青这猫最是好吃懒做,都是大愚给惯坏了。”

“大愚呢?”苏长衫问。

“大愚今天放假,刚出了门,”冯二抖抖纸盒子:“猫窝里一股猫骚味,我给它搬出去晒晒——”

说话间,冯二也发现了窝里有东西,立刻扯了出来,原来是一本普通的旧书。

“您看——”冯二哭笑不得的递给苏长衫看:“阿青好吃懒做,而且比狗还爱藏东西!连书它也要拖到窝里。”

苏长衫接过半旧的书来,翻看了一下。

“苏同!”有人在门口喊。人还未到,声音先到。只见叶舫庭兴高采烈的小跑进来。

苏长衫对冯二道:“东西放我这里,我还给大愚。”

“麻烦您了……”冯二奉承道:“黄老板说这些个考试的秀才老爷们,您最有贵气。”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长衫和气的问:“还有事吗?”

冯二似在下定决心,终于说:“昨天晚上……我吃多了稀饭,憋不住起来上茅房,大概是子时……我在茅房旁看见大愚出去了,月亮很亮,所以我看得很清楚,大愚怀里揣着什么一个人溜出客栈,转到一个小巷子里——我好奇跟了一段,可跟着跟着,就把人跟丢了。”

第35章 刺杀?

长安大街上,叶舫庭小声对苏长衫耳语了几句。

“我给你透露了这么秘密的消息,”叶舫庭得意的往嘴里塞一块八宝糕,笑眯眯的说:“你也要向我透露一点做报答!”

苏长衫随手将一本半旧的《论语》扔给她。

“喂!”叶舫庭抗议:“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四书五经了,还给我看《论语》,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有猫毛……”她不满的嘀咕突然停住了,因为她已经发现,书的封页上,赫然写着方瑞的名字。

书本有点旧,只见子路章的第二页“和而不同”四个字,用笔墨做了特别的记号。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合,是说在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君子既能保持自己的不同观点,不随波逐流,也能心胸宽广的容纳其他人的意见。

“……”叶舫庭抬头。

“字条上,”苏长衫背对着她:“也只写着四个字:和而不同。”

叶舫庭愣住了,既然书是从猫窝里找到的——

“杀人的未必是十恶不赦之人,被杀的也未必是无辜无罪之人。世上的事原本就没有绝对。”苏长衫平平道。

“你……怀疑大愚?”叶舫庭迟疑了片刻。

苏长衫微笑:“你不是要去听戏吗?”

梨棠园的后台。

“那宇文钟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来听戏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死了。”

“外人都说和我们梨棠园有关,真是见鬼了!”

……

少女邯郸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几次都把首饰戴错了,那些环佩玎珰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邯郸,接连出这样的命案,云生怕是再不会来了,一会儿你去顶住场子!”领班大声道。

见没有人回答,领班又叫了几声:“邯郸?——邯郸!”

邯郸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应了一声:“哎……知道了。”其他人陆续都上台了,上妆间里只有邯郸一人还在慌慌的佩戴首饰,镜子里映出的浓妆艳若桃李,但眼神却是苍白的。

这时,隔壁的上妆间里传来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那是云生专用的上妆间!每次他都从后门入,自己上妆从不让人帮忙。

邯郸眼圈一红,冲了过去掀开帘子,果然见云生已到了,正在里面穿着戏服。

“云生哥,你……你来做什么……”邯郸忍泪道:“官府怀疑是你杀了方瑞,他们,他们已经在缉捕你了……你知道吗?”

“上次我不来,已经给戏班子惹了麻烦——”云生似乎很不好意思:“上次是不得已失约,这次我能来,却是一定要守信的。”

“你怎么这么傻?”邯郸突然紧紧拉住他的衣襟:“昨日宇文钟来过梨棠园听戏……晚上回去就死了,外面都说……”

少女话未说完,突然一痕刀光划过面前!云生急中生智举起手边的旗杆一档,胳膊粗的旗杆顿时断为两截——

蒙面人手持大刀,直朝邯郸砍来!

“当心!”云生一手将邯郸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抄起道具头冠挡在面前,那头冠是铁铸的,少说也有十多斤重。钢刀劈在上面,顿时珠玉洒落,满地叮当。

蒙面人两击不成,第三刀更加凌厉——

可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刀却斜了,原来,他一脚踩到了满地的珠子,脚下猛地一滑。

“快跑!”云生迅速将邯郸推出门外。

云生在戏台上那几手拳脚功夫,面对江湖杀手的大刀,着实抵挡不了几下。蒙面人只着急将他甩开,挥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却将云生甩得飞了出去,跌落在桌案之上,这一跌之重,木桌“咔嚓!”断裂为两截。

眼看功败垂成,蒙面人正要冲出门去追杀邯郸,突然手臂一麻!

饶是蒙面人内力高深,也不禁踉跄后退三步。再抬头一看,他的刀不知何时已经落入对方的手中。

只见一个布衫少年把玩着手中的刀,刀身青色有断痕,摸起来想必是有些滞手的。只听他悠闲道:“能请动‘断刀令’的,想必是个有钱的主顾。”

在他的话音刚好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蒙面人面上的黑巾松落下来。

惊愕的怔在原地,蒙面人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招之间,对方不仅疾速如风的出掌、夺刀,还用掌风余力不偏不倚的将他蒙面的黑巾摧断,他却毫无察觉!断刀令罗闳行走江湖许多年,还从未败得如此狼狈。只听他仰天长叹:“罢了!罢了!今日遇到这样的高手,我断刀令丧你手,也不枉了!”

“是谁请你来杀人的?”苏长衫平平的问。

罗闳脖子一梗:“要杀便杀,我断刀令绝无可能泄露主顾的身份。”

只见面前白光一晃,罗闳本能的伸手去接,竟是自己的刀被那少年随手扔了过来。

罗闳惊愕的看着对面漫不经心的少年。

“做武功高的杀手易,做讲信诺的杀手难。”苏长衫仍然没什么语气的说:“走吧。”

“……”断刀罗刹紧紧的握住刀,青筋迸出:“我从不欠人人情。”

苏长衫悠闲的坐了下来:“那简单,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即可。”

“只要是不违背信义的,你问。”罗闳一字一字说。

“方瑞和宇文钟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是不是你的主顾杀的?”

“不知道。”

苏长衫将茶壶里尚热的茶斟了一杯,品一口茶,似十分享受。等一杯茶饮完,才抬起头来,见罗闳还在:“你还不走?”

罗闳睁大眼睛看着他,终于一跺脚,转身便走。

这边,倒在地上的云生挣扎站起来,却不向苏长衫道谢,反倒背对苏长衫,似乎只想逃出门去。

“你受了内伤,要把淤血吐出来。”苏长衫好意提醒。

云生勉强走了几步,突然踉跄扶住一旁的椅背。一股暖而有力的力道从周身袭来,让他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浑身顿时一轻——

“好些了吗。”只听平平的声音说:“不必急着走,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第36章 清音?

鼓乐大起,《白马诗》的曲调由低到高,台下人群沸腾。

只见一个身姿俊朗的男子正徐徐登场,脸上画着浓浓的戏妆,依稀可见五官清挺,他的戏服上云水暗纹、气象绮华流转,让人的眼睛瞬间在一场视觉的盛宴里惊诧流连。

梨棠园的领班又惊又喜:“云生?……”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弛。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方才其他人唱时台下满堂喝彩;现在云生唱,四周却是鸦雀无声,人人都凝神屏气。

就在满场寂静中,门口突然传来士兵们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有几个戏迷回头一看,只见左翊卫军十多人大步踏入,为首的是黄参军。这些身着铠甲的兵士虽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刀剑刺目、内敛杀气。

人们脸上都露出惊惶的神色,无人再专心听戏了。

连台上击鼓奏乐的鼓手们也渐渐流下冷汗来,鼓声由大到小,由小到无,终于,一个最胆小鼓手哆嗦着将鼓槌掉在了地上。

砰然一声,鼓声顿停。

于是,刀光剑影的包围中,只有云生执弓箭而舞的铿锵之声:“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邯郸看出,他明显是受伤了。只有行家才能看出歌舞中的破绽。但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台下的刀剑林立,没有意识到声乐停止,俨然就是那飒飒英姿的幽州侠少,挽弓如满月、昂然出边塞。不仔细看去,甚至发现不了他动作中偶尔的滞留。他为何要带伤上台——

邯郸捂住脸,几滴泪从她玉色的指间滑下。

满座之中,竟无一人敢击鼓奏乐。

突然,只听有人道:“既有如此雅音,怎能无琴鼓相和?”台下的布衣少年一撩衣袍坐下:“拿琴来!”

那自在之中有三分疏狂的气度——邯郸心中突有热血轻轻一涌,她手边就有素琴。在这一瞬间,她已站起,抱着琴走了过来。

一张普通的素琴,苏长衫坐在琴前的姿势仍是闲适的,不过竹林听风,青山写意。

指下琴声浩然而起,云生正唱到“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琴声一起,歌声突然像灯有了影、鹰有了羽、纸人有了生命,在弦音中立起来,活起来,站起来,怒起来!…》小说下栽+。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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