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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邑夫人-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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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手脚已有些发软,仍旧拼尽全力想要推开他的胸膛,颤着喉咙低斥道:“阿古金还在外头,你,你是疯了么?”
  恰在这当口,极远处忽而传来几声犬吠。
  慕南罂全然不为所扰,重重喘息着,一只手已开始撕扯阿七腰间的衣带。
  脑中一懵,阿七这才慌了神,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心内却又十二分的明白,慕南罂绝不是苏岑,即便自己哭瞎了眼,他亦不会有一丝一毫心软!
  此刻土壁后犬吠愈来愈近,很快惊动了当值守兵,不多时奔跑呼喝声、众犬狂吠声已是此起彼伏——
  阿七忍无可忍,借由外头喧嚷之声遮掩,右手狠狠掴去——伴着对方左颊上一声脆响,阿七口不择言:“慕南罂!你是被人下了药么?!”
  

廿四 斩龙台(6)

 她这一语直如当头棒喝,倒比耳光更顶用些——慕南罂脑中一个激灵,陡然回想起方才筵席上西炎舞女所献的果酒!心下暗恨,拽起阿七冲出藏匿之处。
  阿七被拉的踉踉跄跄,手里头又攥着方才被慕南罂扯松的衣带,好不狼狈!此时便见大雾之中人影纷乱,猛然间一条黑影急窜而出,竟是直奔阿七而来。
  还未等阿七回过神,那黑影已窜进她怀里,四只小爪兀自抖得筛糠一般,拼命往衣襟内钻。
  阿七吓得一把将它揪出来,却恰好瞧见它后腿上半截羊皮绳,不禁惊道:“。。。。。。二喵?”
  临来时将个二喵拴在客栈房中的床腿上,没成想倒叫它咬断了绳子,一路寻了来。
  抬头再一瞧,不远处竟有大大小小黑白黄灰十多条狗狂吠着紧追而来,阿七面上一跌——此处的狗,怎的恁般欺生?悻悻然暗道:照这般看来,被二喵一顿搅和,阿古金再如何谋划的周详,今日怕是也难得手了。
  这片刻功夫,慕南罂一把将阿七挟在臂下,沿着来路趁乱离去。
  阿七不叫不嚷,乖乖随那慕南罂进了一处独院——连腰牌亦被他收了去,在这行营之中,他若成心害她,便如同碾死蚊蚁一般轻而易举。
  再说这独院中正是灯火通明,院门处立着两个当值的侍卫,几步过去前厅廊下又是两个——几人齐齐将眼瞅着那慕南罂面带桃色,双目赤红的进来院门,一言不发直奔厅房而去,臂间又挟了一人,寻常若是个女人便也罢了,谁知竟是个半大后生,手里头还拎了灰扑扑软塌塌的一只。。。。。。有胆大的伸长脖子多瞅了二喵两眼,愣是没瞧出个子丑寅卯!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厅房那雕花门扇已“砰”的一声闭上。
  房内竟有两名年轻婢女——阿七不禁腹诽,他叶子谦虽战功不济,对这迎来送往之道却也谙熟!
  慕南罂大步走进内室,一扬臂将阿七丢了出去——阿七跌在榻上未及爬起,便眼睁睁看着帐前鹤嘴铜勾一松,帘帐十分凑趣的垂下,将闭未闭之时,又见帐外那二女又惊又羞,面颊早已飞红。
  人虽歪在榻上,逆着灯烛连他面色亦难看清,却无妨阿七暗暗发力,猛地横扫一脚,哪知慕南罂只稍稍侧肩,轻巧避过,紧接着便倾身压下——此刻在外头望去,虽窥不着内里乾坤,但见那水红绵帐轻抖,更接连传来裂帛声,便不难想见里头必是一幕香艳之景。
  孰料才不过半盏茶功夫,那慕南罂便撩帐而出,仍是那身赴宴之时的麒麟绢甲,鬓发亦纹丝不乱。
  二女在旁不禁有些呆愣。。。。。。这盥洗之物究竟备是不备?
  此时门外有侍卫匆忙来禀:“岚帧公主突感发热不适,急请将军前去!”
  慕南罂眸色一沉,正要前往,却听身后有人理直气壮的慢悠悠道:“饿得紧,劳烦将军临去前先打发人送点吃食过来——”
  。。。。。。帐中女子蜷缩在榻上,双颧赤红,烧的浑身滚烫,神志早已模糊,正被两名婢女服侍着,将冷水浸了帕子擦脸。另有几人跪在外间等慕南罂问话,个个噤若寒蝉。
  慕南罂虽看似满目肃杀,实则却未比绵夙强上多少——百般按捺,仍觉周身被一把无名火烧着,几欲令人发狂——只将公主身边几名侍女一一问过,再吩咐侍卫严加看守,便草草作罢。
  正院,中厅内宾主落座。未见使人上茶,先倒端上一碗汤药。
  座中上首男子已近天命之年——虽作武将装扮,却是细目薄须,颇有几分文人相——先发话道:“依慕将军看,是何人胆敢加害慕将军与公主?”
  面东之人神色阴沉,一言不发,单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乃凉药,喝下却也未见压住多少火气。他与绵夙的饮食竟被人一起做了手脚!若非方才发觉梁上有人偷听,护送公主回房的,必是他慕南罂本人,果真到那时。。。。。。眼前竟似有一张俏脸轻晃而过,不觉心思一荡,旋即却愈发恨得紧握双拳,连骨节都格格作响,说出的话便也透着三分戾气,“都统可敢放手叫慕某将阖营之内仔细清上一清?”
  叶子谦心下犹豫,叹道:“这。。。。。。实不相瞒,近来因定洲生乱,单这粮草西运一事,青潼之内便有人心浮动,已叫我分身乏力。如今需以稳定军心为第一要务,将军之议虽也刻不容缓,却也少不得再作三思,而后定夺。”
  “叶都统军中之务,确也轮不着一个外人插手。只不过都统行事,太过审慎,”慕南罂淡笑一声,抱拳于顶一揖,“你我又皆蒙皇恩,故而才多此一言。”
  “那是自然。还要多谢将军直言。”叶子谦面带难色,“如今既得密报,颁多贺余部意欲再攻青潼。监军大人业已率部出关,当务之急乃是搬兵一事,着实令人作难,不知慕将军有何高见?”
  慕南罂默了半晌,忽而说道:“我知这营内有一人,此人识得舒韦逊布兵之地。”
  回头再说那阿七,此时仍被困着,手脚用布条绑得结结实实,不急不躁歪在榻上,正让一名婢女与自己喂饭。二喵在旁眼巴巴望着,地下滴了一滩涎水。
  先前那慕南罂将阿七扔在榻上,却也只是将她绑了,并未对她如何——阿七琢磨来琢磨去,唯有一个因由——慕南罂见了二喵,必能料到当日被亓修泽藏在屏风后头的,恰是她阿七;这慕南罂便卖了亓修泽一个面子,故而自己才得侥幸脱险。只是不知,如此将自己拘着却是作甚?难不成送亲途中亦要一路带着?
  阿七本就欲往炎祁之交,想想亦是顺道,正中下怀——不妨借机随他而去,总好过自己风餐露宿,危机四伏。
  打定主意,立时心下大安,口中的粟米粥便也格外香甜,吃过一碗,正要使人再去盛,却见那慕南罂已沉着脸进了房中。
  阿七偷眼打量,发觉慕南罂面上原本十分诡异的潮红此时已褪了些,便也愈加放心,理也不理慕南罂,只不知死活的向那婢女道:“咦,你愣什么,还不快去盛粥?”
  

廿五 斩龙台(7)

 说这话的当口,慕南罂居高临下,冷眼将她睨着,有婢女上前来替他一件件解去革带佩剑、除下甲衣围裳。。。。。。
  灯影下,如此在她眼前从外到内解带宽衣,直到换下便服,她仍歪在迎枕上,泰然自若,自始至终虽未刻意盯着瞧,却也片刻不曾垂下眼去。
  慕南罂终是对她这副镇定之态忍无可忍,“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说至此处猛地顿住,眼尾一扫身旁婢女,生生将“妇道人家”四字咽了回去。
  阿七自是明白他底下要说的,答的甚是无辜:“日日在军营里头,看得多了,莫非将军哪里与他们不同?”
  慕南罂一噎,便听身后当啷一声——竟是婢女失手摔了肩甲。
  那婢女煞白了一张脸,战战兢兢跪下去捡。阿七笑瞅着那吞云肩甲,安抚道:“不妨事,这东西扛摔!下去吧——”
  婢女竟真的依言退了出去——阿七这才回过头来,清了清喉咙,对那神色莫辨的慕南罂道:“将军还有何话?此刻但说无妨。”
  慕南罂眉心紧锁,忽而又回想起当日二人秋坪初见,传闻中这宸王娈宠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举,已叫人恨到牙痒却又莫可奈何,谁承想却是个女子,更聘与自己为妻,全无女子该有的行止风仪——心内无端生了三分恼,当下冷哼一声,“到底是宸王府出来的人,鲜廉寡耻,声名败坏犹不自知。”
  阿七向来自认面皮不薄,听了这番话,心却似被冷水浇了个尽透,立时将方才那如意算盘抛诸脑后,敛了戏谑向他道:“将军说我倒也无妨,不必牵扯旁人。更何况,你我素昧平生,若非一道懿旨,绝无机缘相识。请将军高抬贵手放云七自去,万不敢污了将军清名。”
  听出她言语间对赵暄的维护之意,慕南罂冷冷笑道:“放你自去?又哪及寻个‘恰当’时机,将你奉还与他?”
  阿七抬头漠然将他一望:“将军果真是,对手中筹码无所不用其极。”
  慕南罂一脸轻蔑,反唇相讥:“试问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如此?”见那阿七似是矮了气焰,低低垂下眼去,慕南罂忽又向她道,“稍后带你去见叶都统。若我未猜错,身为骁云骑哨骑,你应是识得诸部屯扎之地——”
  。。。。。。阿七回过神来,还未问苏岑如何知悉青潼被困,却见苏岑扳过自己的肩,低声道:“此处不可久留。你。。。。。。可还能骑马?”
  阿七赶忙点头,并不要他搀扶,挣扎一番自己爬起,蹒跚着挪至白马跟前——不远处苏岑已上了马,正传令副将向青潼进发。
  敌军暂被击退,随自己而来的十数人马折损大半,阿七便决定与苏岑一道先回青潼。
  阿七咬牙攀上马背,周身骨节好似跌散了一般,痛的面色发白,双臂连抖缰掣马的力道亦使不出来。好在队伍行进不快,随众一路骑马慢行,倒也不至颠簸。
  置身重甲骑阵之中,眸光穿过重重银铠长枪、旌帜幡旗——阿七只能勉强瞧见苏岑的一角玄纹披风与他饰金战盔之上的墨色盔缨——饶是如此,心中亦觉安稳。
  天微明。三丈石墙之上,望楼高耸,垛口处尚有火光未息。阿七再望一眼身后,西天边一弯残月,夜色仍浓。
  回过头,城门突然洞开,望去竟是火光映天,城中全营人马一夜未歇,此时齐齐列队迎援军入城。
  穿城而过之时,阿七心中悄悄一叹——她已是三入青潼,却还未能出了这青潼关。
  再进行营,便与前次截然不同,被人恭恭敬敬领至下处——房内榻衾齐备,却哪里还能阖得上眼?待营中医士诊视过后,阿七和衣趴在榻上,竭力想要睡去,却终究不能如愿。
  不知过了多久,窗纸已然发白,总算听得房门轻开轻闭,等来了那人——竖耳听着,却迟迟未见苏岑走上前来,忍不住起身看时,却见他立在桌案旁,垂目而视,神色间透着几分凝重。
  阿七凑近去瞧了瞧,竟是一幅衍西舆图,绘于兽皮之上,内中山形地势、河湖城郭、密径古道、关口隘路。。。。。。甚是详尽,供行军布阵之用,极为难得,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阿七细细辨那舆图之时,苏岑却将目光缓缓移至阿七身上。
  虽已觉察,阿七却并未抬头,信手向案头取过笔墨,将内中三五处稍改几笔,轻轻向苏岑道:“这几处,探路之时我曾亲身走过,图中略略有些偏差,倒也并无大误——”
  苏岑沿着阿七落笔之处,复又定定望向舆图——虽未曾亲临其境,却也一望即知,她所改之处皆是险而又险、人迹难至之地。
  而她却轻描淡写,说自己作为军中探骑,曾亲身走过。
  苏岑心内既似痛,又似怒,不觉间眉心已微微拧起。
  阿七佯作不知,浅笑道:“恭喜将军得此宝图,不知是何高人义士所献?”
  “是慕南罂。”苏岑敛了心思,“此亦正是由他所绘。他知我奉皇命来此襄助叶都统平乱,便将这舆图赠与我——”
  阿七闻言一怔,万万不曾料到竟会是慕南罂,既惊于他的才识,亦惊于他的行事——初见他时,本以为他骄横跋扈,再见之时更兼诡诈阴险,岂知他却有赠图之举!而这幅舆图,得来十分不易,必得躬历亲劳,一地一地自去探过,胸中有沟壑,方能付诸笔端。
  慕南罂此人,恰如陈书禾一般,着实叫她琢磨不透。
  此时便听苏岑低声又道:“收下此图,我便承他一个人情——”
  阿七脱口问道:“他叫你拿什么来换?”
  苏岑未答,只抬眼静静将她望着。
  对慕南罂的憎恶将将才淡了几分——阿七心一沉,盯着苏岑,咬牙道:“。。。。。。难道是我?”
  她料的不错。苏岑似是叹了一叹,忽而开口低声唤她道:“阿七。。。。。。”
  阿七心中一软,再难恼他——最听不得他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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