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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剑相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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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各人目睹他如此身手,哪一个敢与招惹,黄通不阻拦,便再无一人敢以挺身而出,一时纷纷闪身让开,眼看着这个姓祝的踽踽身影,步出棚外。

他脚下边走,嘴里边歌,唱的是——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边唱边走了。

在场各人都不明白他唱的是些什么,当然更难以琢磨出两句诗歌的含义——惟独黄通例外,他竟然呆呆怔住了。

大伙忽然间发觉姓祝的走远了,爆发出一阵子骚动。

麦家的二管事苗武闪出来道:“那个老小子溜了,黄大侠可要留住他?”

他竟然也称呼黄通为“大侠”了。

一时间几十张嘴便都开了腔,有人叫着要去报官,有人责备黄通不该把对方放回去,这叫“放虎归山”,再想擒他可就难了。

黄通只是频频苦笑,他一声不哼地由一旁拿起刚才麦七爷给他的布袋子搭向肩上,转身步出,一直走向老槐树下拴住的那匹马。

麦七爷一声不哼地跟了过来。

“黄大侠你救了我麦丰的命,也解了麦府一次大难,我给你磕头——”说着就要跪下。

“不敢——万万不敢。”

黄通一只手拉住了他,麦丰可就跪不下去了。

“黄大侠——”

“七爷不要这么称呼我——就叫我黄通吧!”

“喔喔……不敢,不敢……我就称呼你黄先生吧。”

黄通勉强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脸色一直很沉重,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请转告贵宅主人,尽早提防。”

“这……”麦丰敢情还不明白,“真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的还严重得多。”

说了这句话,黄通已翻身上了马背。

麦丰扣住了他的马缰绳,暂时不让他走。

“这……黄先生,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点……”

一面说,麦丰回过身来,连连挥手,把四五个看热闹的人撵开,才又回过身来,向着黄通苦笑道:“是……哪道儿找上咱们了?”

黄通点了一下头。

“是哪道上的?”

“哪一道都不是。”黄通语音冰冷,“却比哪一道都厉害。”

“这……老天……爷。”麦丰的嘴张得老大,“他总得有个名和姓吧?”

“当然有……只是我说出来你也不知道。”顿了一下,黄通才又接下去,“不但你不知道,这里只怕没一个人知道……”

吟哦着,他略一犹豫,目注向这位麦家帐房道:“也许你家姑娘有所闻……”又摇摇头,“不……她太年轻……无论如何,请你们姑娘这几天不要出门,她总还算是一把手,比起官府那帮子酒囊饭袋要强多了。”

麦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心里却不禁在犯着嘀咕——她一个姑娘家还能有什么大能耐?——只是时方既这么说,他也只好听着。

“刚才那个姓祝的曾经交给七爷一张素帖。”

“啊——不是你说,我倒忘了。”

一面说,麦丰匆匆由衣袖里取出了姓祝的交来的那张素帖。

黄通接过素贴在马背上展开。那是一张在桑皮纸上用红笔书写的字帖,细读之下,竟是一首打油诗,写的是——

coc1“黄金万两命一条,

算算一共有多少?

秋分白兔实可爱,

张得金鸡振翅来。”coc2

没有上款称呼,却在尾句之下盖有一个朱砂印迹,竟是奇書網電子書长尾展翅的一只雄鸡。

黄通读罢神色益见沉重,久久不发一言。

麦丰眼巴巴地道:“前两句我省得,不是一万两黄金买命一条吗?后两句我可就不明白了。”

黄通叹息道:“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秋分白兔’指的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末尾那句‘引得金鸡振翅来’,便明说了对方要亲自来府上提取了。”

麦丰顿时一惊道:“这……是这个意思吗?”

“错不了。”黄通发愁地道:“今天几号了?”

麦丰屈指一算道:“四号……啊……不,五号了。”

“还有十天的时间,确是够紧迫的了。”黄通在马上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不便声张,否则有不测之灾,只宜暗中进行,快快禀报你家主人,着手准备一切吧!”

麦丰惊得半天才合上了嘴:“这个人准是疯子,我家老爷就算有两个钱,就是变卖家产,也难凑黄金万两之数呀,我是帐房,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三两千也许能凑出来,这万两黄金,简直是做梦……咳咳……这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的,这不是存心活摆治人吗!”

黄通冷笑着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此人生平行事,手狠心毒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麦七爷,你就赶快通知你家主人,仔细盘算,商量对策吧!”

麦丰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忽然垂下泪来道,“黄先生,你可要设法救救我家主人一命呀!”

黄通先是一怔,随即点头道:“大丈夫言出必践,七天之内我必定转回,至于是否能救得了你家主人,却是没有把握……总之,我必当尽力而为就是了。”

麦丰听了他这个口信儿,情知他们武林侠义道中最重诺言,料必当无反悔,无论如何,总算于万般绝望之间,得有一线希望,心里也就略现轻松。

经过这么一耽误,黄通是非要走不可了。

在马上抱了一下拳,黄通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驹长啸一声,即绝尘而去。

麦丰只是看着他渐远消失的背影发呆,忽然身后传来苗武的声音道:“黄爷走了么?”

说着,他已匆匆来到眼前。

“走了!”麦丰心情沉重地说道,“不过,他答应七天后再回来……唉……今天,要不是遇着他,简直是不堪设想。”

“七爷,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嘴里说着,苗武匆匆拉着麦丰进席棚,又转到麦家大门,用手向着门上指了一下道:

“呶——你看。”

不知什么时候,黑漆描金的大木门上,竟然印上了一只金羽展翅雄鸡,其模样竟是与那封素帖上所印的一般无二。

麦丰心里有数,想必是方才乘乱之时,那个姓祝的留下来的,只是不知道此举又有什么含义。

苗武道:“这又是什么玩艺呢?擦也擦不掉。”

麦丰叹了口气道:“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言方到此,只见麦玉阶匆匆步出,向着麦丰走来,苗武便不再多言,垂手侍立一旁。

麦丰拱手道:“东翁来了……”

麦玉阶眼睛四下转着道;“那位黄壮士呢?”

“已经走了。”麦丰道,“东翁有事要差遣他么?”

麦玉阶怔了一怔,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想见识一下罢了,走了也就算了。”

麦丰即把方才黄通仗义勇为,击退姓祝的一段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待他说完,麦玉阶惊得呆住了。

这件事来得突然,也正击中了他内心的要害。这些日子他所最担心的正是这件事,刚才公门的几个来客正在谈这件事,想不到他们才一走,立刻便发生了。

麦大爷的脸忽然变白了。

“糊涂。”他注视着麦丰厉声道:“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一声……

还有,既然这样,便更不该把这位黄朋友放走……你!唉!糊涂,糊涂!”

麦丰被主人责备得脸上怪难看的,怔怔道:“那一刻东翁正有客人,再说也不便惊动……”

“好糊涂的东西。”

还想再狠狠地骂上几句,看看附近的家人,麦玉阶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东翁请息怒。”麦丰解释道,“那位黄先生临走之前说过,七天之后,他必定转回……看样子是不会错的……”

“唉!”麦玉阶叹了口气,摇摇头,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是么?有马有钱,他还会回来?那简直是在作梦。

听麦丰说到大门上的那个洗刷不掉的标志,麦大爷信步走过去要看个清楚。麦大爷一走过来,站在门前的一干闲人全都走开了。

端详着门上那个标志——展翅金鸡,麦爷心里一下子变得更沉重起来了。他虽然不清楚这个标志有什么含义,但是却可以确定是一门江湖黑道人物的信号。

看着,想着,麦玉阶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直到麦丰恭敬地呈上来人交来的那张素帖,麦大爷才像是忽然由梦境中醒转过来。

“黄金万两命一条,算算一共有多少?秋分白兔实可爱,引得金鸡振翅来。”——

当然,他并没有念出来,只是每一个字都清楚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然后,他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麦丰,后者不愧是他的心腹之人,立刻就明白了麦玉阶的意思。

“刚才那位黄爷说了……”他趋前小声地向主人解说着“秋分白兔实可爱,引得金鸡振翅来”这两句暗语的寓意,麦玉阶这才明白了。

“哼哼,好大胆的强盗。这是公然上门抢劫,反了,反了,还有王法没有了。混帐的东西,可恶,可恶!”

一连骂了好几声混帐、可恶,却也难以抒出内心的仇恨,麦丰苦着脸道:“这件事黄爷还说过要东翁赶快设法防范,八月十五的日子可是近了。”

麦王阶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声张,你关照下去。另外,你这就拿我的名帖到衙门去一趟,找一位省里下来的阮捕头,就说我请他们过府一谈,你这就去吧!”

麦王阶虽然如今已不在官场了,可是早先做过京官员外郎,算是有四品的功名,儿子在四川干着外官,又是临淮地方的首富,所以算是这地方最有身分的人物,凭他一张名帖不要说一名公门捕快,就是当今府县正堂,也得移樽就教。

麦丰答应着,匆匆接过了名帖立刻就走了。

怀着满腔的心事,麦玉阶回身步入大门,家人忙把门关上,暂时隔开了乱嘈嘈的人声。

站在廊子里,看着院内盛开的黄菊和一簇簇紫色的海棠球,两个花匠正在泥土里挖掘着残留在地下的水仙、秋牡丹、郁金香等的根球,以备贮藏来年再用。虽然是十足的大旱荒年,麦家总算侥天之幸,宅子里的三口大井,还没有枯死,水量虽然不足,一家人倒还够用,只是却不能再用来浇花浇草了。想一想开得如此美好的花树,立刻就得面临着枯死的命运,不免怅然。再想回来,多少人命都无以继,徒恋花草,那才是作孽呢!

麦玉阶哪里还有心情观赏这些,整个的心都被方才那件突发的事给弄乱了,脑子里混沌一片,只盼着那位来自卢州府的大捕头金刀震九州阮大元快点来,好为自己拿个主意。

听差的打起了细竹缕花的湘帘,麦玉阶迈进了花厅——正在窗前学做针线的大姑娘麦小乔,赶忙站起来叫了声爹,收拾着就要离开。

“嗯,你在这里?”——像是有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这时看上去,自己这个女儿出落得更标致了。

一袭水青绫子窄腰长裙,衬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雪白的皓腕上,佩带着绿油油、亮晶晶的一只翠镯子,真是我见犹怜。

麦玉阶长长吁了口气,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来,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心情像是开朗了一些。

大姑娘一面把针线收在笸箩里,怪不好意思地向父亲笑道:“是娘逼着我学的,七大婶子的手巧,昨儿个跟她描了两个花样子,正学着做呢!”

听说女儿居然学起女红来了,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嘴里一连赞了两声好,麦玉阶笑着走过去,想好好瞧瞧,大姑娘赶忙把描绣了一半的活儿抓起来,藏在身子后面——一

“您可不能瞧,人家不会绣嘛。”

“你这孩子,爹都不能瞧了,拿出来给我瞧瞧。”

“不嘛——您又要笑话人家。”

说着一个转身,滴溜一下子就跑了,身后那根大辫子甩起了老高,却被她爹顺势抓在手里。

麦小乔叫了一声,回过身子撒娇地叫道:“爹—一人家不来了,您欺侮人。”

看着女儿这副娇憨的样儿,麦玉阶愁云暂去,由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你练了一身好功夫,瞧瞧,爹只一伸手就抓住了你的辫子,这要是跟人动手打架还得了么?”

——麦玉阶一面说,手上用力把小乔的辫梢攥紧了,想瞧瞧她怎么脱身。

麦小乔身子一转,正过身子来,一只手已扳在了辫子上,只不过那么抖了一抖——

“你撒手吧!”

一股巨大的力道透过辫梢,麦玉阶只觉得那只紧攥着的手,手心里一阵子发热,力道之猛不容他不立刻松开手,要不然似乎这只手就别打算要了。

惊愕之际,麦小乔已夺出了辫子,笑嘻嘻地站在一边。

“好!真有两下子。”麦玉阶继而笑道,“爹今天总算见识了,佩服,佩服。”

麦小乔扬着眉毛,向着父亲得意地挤了一下鼻子,正要转身离开。

“慢着。”麦玉阶忽然叫住了她,“我几乎忘了,你过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说话之间,他十分安然地坐了下来,由身上取出了刚才麦丰交给他的那张桑皮纸素帖。

麦小乔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儿,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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