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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青妤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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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班被安排在正北的院子,后面连了个杂院儿,正好可以堆放道具箱子和烧水烹茶什么的。这方小院儿尚算开阔,围着个天井,四周有整八间厢房和两间暖阁,花夷、唐虞、金盏儿、塞雁儿、如锦公子、文正各自占了一间,阿满和子妤紧挨着塞雁儿住了一间,红衫儿和随行的青歌儿一间,止卿和子纾一间,剩下的四个粗使婆子正好挤了在最后一间。这样安顿下花家班十来口人倒也不显得拥挤。

等拾掇好要连住三日的屋子,天也才完全的通透大亮。大家就着刚烧开的热水合着窝窝头又吃了一顿早饭果腹之后,花夷才又召集众人聚在他的屋子,开始安排着几日的事情。

这三日的重心就是得让金盏儿和塞雁儿再仔细磨合磨合,务必到了正式登台的时候确保不会出什么纰漏。另外,花夷督促如锦和文正两个把新戏学会,练会,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安排红衫儿等几个随行的低阶弟子每日该怎么练功还是抽出时间来继续。剩下的其余人等则要负责伺候各人的茶水,涮洗衣物等等。至于唐虞,则让他全权负责各项事务,因为花夷得趁这个机会在宫里奔走,该拉拢的关系一个也不能漏掉。

眼看着天色还早,花夷安排好了便让大家回屋各自休息睡个回笼觉,整顿车马劳累。

阿满带着花子妤进了屋子,看着那雕花的红漆柜子,步拔大床,还有当中嵌了一整块花白大理石的八仙桌,咂咂嘴:“听说这常乐宫早年废弃,所以专门拿来安置临时进宫演出的艺伶。可看看这些家俱把式,那一样摆在外头会差了?就是这把半旧的小凳子,也是花梨木造的,得值二两银子呢!”

子妤倒对这屋子没什么感觉,只看了看桌上放置的小火炉和青瓷茶具觉得很有两分清雅。推开窗户,瞧着红墙之上露出的一片天空和半支树丫,总觉得有些憋闷。

看来,这趟入宫之行现在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不过是被关在这个常乐宫的一角罢了,哪里有什么机会增长见识看稀奇,还不如在花家班里的时候那般自由。

或许看出了子妤的想法,阿满放下叠好的衣被等物,替她斟了杯热茶递过去:“喏,拿去,你不是最喜欢喝茶么,这宫里备的茶可香了,可不是你那止卿师兄的碎茶末儿能相比的呢。”

接过茶盏,果然是叶片舒展完整的茶叶,懒懒地漂浮在杯底,汤色黄绿,没有一丝碎叶飘上来,惹得子妤释然一笑:“也是,这宫里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可是,阿满姐你说让我跟来开眼,长见识,若都被关在这常乐宫里,恐怕也没什么好学的吧。”

“笨!”伸出指头戳了戳子妤的眉心,阿满也自顾斟了杯茶,饮下一口,神色无不陶醉的说:“也就这三日咱们全呆在这儿,等到初五那天,可都要跟着去紫宸殿候着,到时候,什么世面也都见了。”

“果真?”子妤终于来了一丝兴致,眉目放光地问。

得意地点点头,阿满伸出五根指头一一算来:“至少咱们得随着四师姐去伺候左右,这妆面,戏服,吃食,茶水,哪一样能假于人手!咱们自然要寸步不离的。”

子妤这下可放心,想到止卿和弟弟,又问:“那止卿他们呢?也能去吗?”

阿满也凑到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笑笑:“你以为班主干嘛找这些个小弟子跟来?自然是要从小就培养他们。这培养嘛,见见世面,免得以后登台怯场则是最重要的,那当然得跟去啦!”

“原来如此。”子妤才明白了为什么连红衫儿都会一并入宫,原来是因为花夷要从小让他们习惯这样的大场面。看来子纾也颇受器重,能与红衫儿止卿这些一流的低阶弟子一并让花夷入眼,已是不易。

阿满铺了床,向着子妤招手:“行了,早上起的太早,大家都睡回笼觉去了,咱们也休息休息,等会儿午膳的时候还有好些准备工作要做呢。”

子妤却有些睡不着,打开门:“阿满姐,你休息,我去找止卿和弟弟说会儿话。”说着悄悄关了门,往隔壁房而去。

章四十六师姐青歌

这三天倒也过得极快,眼看明儿个就是万寿节了,常乐宫的气氛也随之逐渐紧张了起来。。

杂耍艺人们占了中庭的大院子,几乎没日没夜的练习着,生怕到了正式场合掉碗或者掉杆儿什么的。三家戏班的院子倒是大门紧闭,不过“依依呀呀”之声除了一日三餐和后半夜打更之外,就从来没断过,看得出大家都丝毫没有松懈地在进行最后的演练。

这期间,花夷几乎都在外头奔走,除了打点内务府的各种关系,又拜托冯爷给膳房那儿送了些好处,让他们给花家班送来的吃食格外小心些,免得让戏伶吃坏肚子等等,总之忙的不可开交。

反观子妤,每日练功吊嗓子,这几日到过的异常轻松舒服。毕竟塞雁儿日日和金盏儿磨合细节,也没什么需要她伺候的,有阿满一个也足够了。

用过晚膳,子妤照例裹紧棉衣到了止卿和子纾的屋子里吃茶说话,一进门,看到红衫儿也在,身边还坐了另外一个得了班主钦点跟来的女弟子,名唤青歌儿。

青歌已经十三,翻了年就快满十四岁了,天资聪慧,嗓音清亮,刚升了六等戏伶,约莫再练上一年就能去戏班的前院登台了。她容貌生的很是秀气,细眉细眼,红唇一点,尖尖的下巴颇有些见犹怜,身姿也纤弱绰约,扮起闺秀青衣来很是合适,暗中被称为大师姐金盏儿的接班人。

同样身为花夷的亲传弟子,与红衫儿的倨傲嚣张很不一样,这青歌儿性子显得温和有度。来时,因她陪着金盏儿坐在另一辆撵车里,与花家姐弟和止卿没什么交流。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不少,这青歌儿也时常过来吃茶说话,打发闲散时间。红衫儿好像挺巴结这个小师姐,也时常随了一并过来。

“家姐,你快过来坐,青歌儿师姐在讲那薄侯千金之事呢。”子纾挥了挥小胖手,白白圆圆的脸上透出憨甜的笑意。一旁的止卿也顺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子妤:“给,加了你喜欢的干桂花。”

“多谢。”子妤朝止卿一笑,转而看向青歌儿,却发现她盯着自己和止卿看了又看,水眸微垂,眼底似有半点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

“青歌儿姐”,红衫儿斜斜瞥了一眼花子妤,见身旁的青歌儿不说话了,用手碰了碰:“你刚刚说薄侯的千金得了痨病,可是真的?”

青歌儿这才收回不自然的眼神,浅笑轻吟道:“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那薄侯的二夫人刘氏名唤桂枝儿,当年可是名震江南的戏曲名伶呢,艺名小金雀儿。秦淮河畔有谁不曾听过她的一曲《恨锁情》。只是她不过才红了两年,只十七岁的年纪就匆匆被薄侯纳为妾,听说第二年就替候爷生下个千金,取名薄鸢。若是再生个小侯爷,那今后就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可因为难产而落了病根,身子骨那叫一个弱啊。。。。。。听说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叹了口气,这青歌儿说着话就像唱戏似的,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叮咚泉水落在玉盘之中:“可惜啊,薄小姐如今才整十岁,上头只一个十八岁的哥哥,整个侯府哪个不把她如珠如宝般的宠着!可惜,听说半年前突然被发现有不足之症,日日咳个不停,也是个病秧子。这不,薄侯实在拗不过二夫人的性子,才许了她带女儿来京城寻寻名医。不过希望渺茫啊,毕竟太后一连遣了三个太医亲赴西北给薄小姐诊治,天下之大,哪里那么容易遇见神医?”

子纾听了,心里也泛起酸楚,流露出同情样儿:“可怜的姑娘。年纪那么小就要到处求医问药,真幸苦。”

“也不见得。”红衫儿听完了,皱皱晶莹的小鼻头,嘴角的红痣微微随着唇瓣一挑:“亏得她生在候门,若是普通人家,哪里能花那么多时间和银钱为她治病。好在这咳症反正也不会要了命,好生将养着,只是比常人幸苦几分罢了。”

“哼!”子纾一听,扁扁嘴:“没点儿同情心。”

红衫儿此时倒显出两分成熟来,讪讪道:“同情?咱们都是戏伶,谁来同情咱们?没爹没妈,若是让我选,宁愿一身的病,也要和那薄鸢一般出身在候门,至少死了也有人伤心。”

“别这样。”青歌儿轻柔地伸出手来搭在红衫儿的肩头:“师父待我们如同己出,周围又这么多师兄弟师姐妹的,说起来,比那些贫寒家里的孩子倒是要强上不少。”

青歌儿糯糯的声音很是宽慰人,红衫儿恢复了娇娇艳艳的笑容,点了点头,腻在她旁边:“师姐最好了。”

子纾和止卿也颇有好感地看向了青歌儿,心底都觉得此女不错,性格温和,对待任何人都轻言细语,这个红衫儿平素里得罪的师兄妹不少,她一点儿不介意的与其交好,实乃不易。

可子妤看着青歌儿的笑意总觉有些假意做作,不像是发自内心,不免留了个心眼,觉得此女多半心机深沉,并非是表面如此温和恬然的。随即一想,她怎么样也和自家姐弟没什么关系,懒得多做猜想,也就没太在意,自顾斟了茶。

嗅着杯中漂浮的金桂香气,子妤清秀的眉眼此时仿佛眯成了一条线。正好对面的止卿抬眼,就像看到了一只小猫,迷糊慵懒,让人只一眼也会同样陷入那种放松的姿态当中去。

。。。。。。

到了晚膳时间,阿满过来催了,子妤只好告辞,带着子纾过去一并吃饭。青歌儿却让婆子把晚膳端到止卿房里,说她和红衫儿两个人吃着没什么意思,人多也热闹些。

止卿那性子,平素喜静,也不怎么和其他师兄弟们相交,但此时却没有拒绝,只送花家姐弟到门口,又回去陪了青歌儿她们聊天。

回头看着紧闭的屋门,子妤蹙了蹙眉,想起青歌儿看止卿的眼神,心中有些不纯洁地暗想:多半止卿被人家给看上了!也是,多好的相貌啊,再过两年,比起如锦公子来一定也不遑多让。平时他冷冷淡淡的,那些师姐妹们还不敢太过接近,如今见了他随和闲时的样子,这青歌儿定然会动心吧?

子纾走了两步,回头看自家姐姐盯着屋门发呆,便问:“家姐,你愣着做什么?”

“走吧,听说今儿个有红烧鱼。”子妤回过头来,婉然一笑,拉了弟弟的手回屋。

谁知刚走到门口,姐弟俩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抽泣之声。子妤和子纾对望一眼,推门而入,果然是阿满垂着头坐在桌子旁,清秀的脸庞上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

“阿满姐,你怎么了?”子妤一惊,赶忙从袖兜里掏出张手绢儿去替她拭泪。

子纾也看的一愣,小胖手拍拍阿满的肩膀,安慰道:“阿满姐姐,你不哭了,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子妤忙道:“慢慢说,有什么事儿都慢慢说,别哭坏了身子。”

狠狠的一抹泪,阿满总算止住了哭泣,面带委屈的看了一眼子妤,呜咽道:“还不是南院佘家班的那个水仙儿。今儿个晌午,她派了个丫鬟过来,说什么要我过去说说话叙叙旧。想着当年咱们一起学过两年戏,有些交情的份儿上我便去了。结果禁不住她好言相劝,我竟说漏了嘴,告诉了她咱们准备唱一出《范蠡戏东施》,不过我还是存了个心眼儿,没把大师姐易钗而弁,还有四师姐唱东施一角的细节告诉她。但看她那样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明显是有所图的。等我回来,东想西想,总觉着不对劲儿,又主动过去,让她看在昔日姐妹的份上莫要让其他人知道咱们花家班排的戏。结果她说已经告知了班主佘人贵,还说我自己出卖了戏班反倒上门来求她保密,简直可笑可悲,把我骂了一通就赶了出来。。。。。。”

说到这儿,阿满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可怜一双清亮的眸子蓄满了泪水,整个人都蔫儿了下去,失了主心骨一般,神情慌乱:“要是被班主知晓,我。。。。。。我一定会被赶出花家班的啊,子妤,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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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七紫宸寿宴

嵌了大理玉石的桌上摆了御膳房送来的晚膳,三荤两素一汤。。c只是这许久过去,早已冷却了。一旁的阿满止不住的抽泣着,泪水“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滴。

子妤先劝了弟弟离开:“子纾,你先去找止卿把晚膳用了,这儿的事儿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知道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子纾乖巧地轻轻拍了阿满的肩头,用着甜糯酥软的声音道:“阿满姐,我和家姐都不会告诉别人半句的。你放宽心,别多想啊。”说完,这才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给阿满斟了杯茶递过去,子妤又过去用热水拧了张帕子过来替阿满擦脸,顺带又把门给闩上了,免得突然有人进屋,看到她这副花脸生疑。

“若是被班主晓得我泄露了万寿节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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