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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九月飞鹰 jar格式-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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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道:“你呢?” 

崔玉真道:“我看他们的神情很慌张,也不禁觉得有点好奇。” 

叶开道:“所以你也跟了过去?” 

崔玉真道:“我没有跟过去,只不过躲在墙头往外面看。” 

叶开道:“你又看见了什么?” 

崔玉真道:“外面一棵树上,好像挂着盏灯笼,下面还站着个人。” 

叶开道:“是什么人?” 

崔玉真道:“我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幸好当时四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倒全都听见了。” 

叶开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崔玉真道:“丁姑娘过去后,好像惊叫了一声,然后就问那个人,是不是布……” 

叶开动容道:“布达拉?” 

崔五真立刻点头,道:“不错,布达拉,丁姑娘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叶开立刻追问:“那个人怎么说?” 

崔玉真道:“他承认了,还说自己是座很高的山峰。” 

叶开道:“孤峰天王?” 

崔玉真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魔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 

叶开道:“葛病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崔玉真道:“葛老先生是为了救丁姑娘,才被他掌力所伤,可是他也中了葛老先生的暗器,我听葛老先生告诉丁姑娘,那是种很厉害的暗器。” 

她叹了口气,道:“可是他的掌力更可怕,葛老先生只被他轻轻拍了一掌,就已无救了。” 

叶开又怔住。 

他了解葛病的武功,也了解葛病的医道。以这种武功和医道,就算有人能击伤他,他自己也能救得了自己的。 

叶开实在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掌力,竟能一掌就拍散葛病的魂魄。 

“可是我亲眼看见葛老先生倒下去的,就倒在第一个新郎倌倒下去的地方。” 

她话中显然还有话——除了第一个新郎倌,难道还会有第二个? 

这件事别人连做梦都不会想到。 

可是叶开却想到了;他了解丁灵琳,就好像了解自己的手掌一样,所以崔玉真说出了她所看见的事,叶开并不觉得意外。 

意外的反而是崔玉真。她本来以为无论谁听见这种事,都难免有些特别的反应。 

但叶开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她一定会这么样做的。” 

崔玉真忍不住道:“你不怪她?” 

叶开摇摇头,道:“你若是她,我相信你一定也会这么样做的,因为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你们都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忍看着别人受苦。”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因为他心里只有爱和关切,并没有嫉妒和埋怨。 

崔玉真当然知道那是对谁的爱和关切。 

她忍不住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垂下头,道:“只可惜我不是她,我……” 

叶开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已急着问道:“你走的时候,她还留在火窟里?” 

崔玉真点点头,勉强笑道:“但是你可以放心,她现在一定还好好的活着。” 

叶开道:“因为火窟里并没有她的尸骨。” 

崔玉真道:“也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叶开转过头,不忍再看她的表情。 

窗外阳光灿烂,晴天仿佛将来临了。 

他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推开窗户,喃喃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总算已确定了两件事。” 

崔玉真在听着。 

叶开道:“不管那布拉达天王是什么人,现在他一定已受了重伤,我已不难找到他。” 

崔玉真道:“你一定要去找他?” 

叶开点点头,道:“可是我还要先去找另外一个人。” 

崔玉真道:“找谁?”


叶开道:“去找那杀人的凶手。” 

崔玉真又咬起了嘴唇,道:“你……你现在就要去?” 

叶开硬起了心肠,道:“我现在就要去,你……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的。” 

他的心并不太硬,他的声音已嘶哑。 

崔玉真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很久,忽然道:“你用不着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我不会在这里等你的。” 

她的声音也已嘶哑颤抖。 

叶开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又问道:“为什么?” 

崔玉真头垂得更低,一字字道:“因为我不是她,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就只这一句话,已令她的心都碎了。 

叶开的心里也在刺痛,“你要到哪里去?” 

“我有很多地方可去,我也早就想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将来……”她勉强忍住了眼泪,作出了笑脸:“我说不定会找个老实的男人,嫁给他,替他生很多很多儿子,也说不定会开个小酒店,做一个当炉卖酒的老板娘……”


她的心已碎成千千万万片,每说一个字,一片又碎成千千万万片。 

叶开笑道:“到那时我一定会到你的酒店里去大醉一场。” 

他在笑,他不能不笑,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停下来,眼泪就会流下。 

崔玉真微笑道:“到那时候我一定会替你再熬一锅鸡粥,有燕窝的鸡粥。” 

她也在笑。可是她笑的时候,眼泪已滴下面颊…… 

阳光灿烂。 

叶开大步走在阳光下。他脸上虽然还有泪,可是他知道眼泪就和鲜血一样,在阳光下就快就会干的。

泪已干了,血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要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叶开一向都是在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心里,竟也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他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小木偶,一直都被人用一根看不见的线,提在手里。 

他不愿再被人这么样愚弄下去,更不愿再受人利用;没有人愿意做木偶的。无论谁的容忍都有限度,叶开也一样。 

积雪的大地,正在阳光下露出光秃的黄土。 

长安城外的大路上,泥泞已干,却还是看不见赶路的人。 

没有人愿意在大年初二这一天赶路。 

只有叶开。 

他找了辆车,却找不到赶车的人。 

可是他不在乎,他就躺在这辆载煤的木板车上,任凭拉车的驴子沿着大路往前走。 

车上的煤渣子,刺得他全身都在发痛,可是他也不在乎。 

拉车的驴子走得居然不慢,后面没有人用鞭子抽它,它走得反而比平时更带劲。 

驴子本就是这种脾气的。 

奇怪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人的脾气,也跟驴子完全一样。 

叶开居然去买了包花生,躺在车上慢慢的剥着,剥一颗,抛起来,才用嘴接住,慢慢的咀嚼。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许他还没有忘记那个在杀人前,一定要吃几颗花生的路小佳。 

只可惜现在没有酒,他忘了买酒。 

大醉之后,第二天能喝几杯“还魂酒”,立刻就会觉得舒服些。


他想到酒的时候,就看见一角青布酒旗,从前面路旁的枯林里斜斜挑 出。  

就算在大年初二,也并不是绝对没有人想赚钱的。


叶开笑了,喃喃自语:“看来我的运气已渐渐变好了。”  

想喝酒的时候,立刻就可以有酒喝,这种运气确实不错。 

他跳起来,将驴车赶入了道旁,慢慢的走入那些积雪的枣树林。 

树林中果然有个小小的酒亭,还有七八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酒亭外,直着眼睛,张着嘴,就好像是一堆泥人。 

其中有一个人,头上用白布包住,一看见叶开走了过来时,脸上就露出了惊骇之色。 

叶开却笑了。 

他认得这个人,就是昨天晚上一定要找他拼刀的土流氓。 

“土豹子,土大哥。” 

叶开忽然想起了别人称呼他的名字,微笑着走过去,道:“土大哥,你的酒也醒了?” 

土豹子脸色发青,想点点头,可是脖子却似已发硬,整个人都好像硬得像干泥巴。 

不但是他,其余的六七个人也一样。 

叶开微笑道:“挨揍的人没有害怕,揍人的人为什么反而害怕了?是不是我的骨头太硬,把各位的手打痛了?那就实在抱歉得很。” 

他没有猜错,这些人的手果然全都又青又肿。 

一个人的武功若是能练到叶开这样子,纵然在烂醉如泥的时候,也一样有防身自卫的本能。 

叶开笑道:“可是各位用不着害怕,我并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能在垃圾堆上睡一晚上,也是蛮有趣的事,我正想好好的谢谢你们。” 

他拍了拍土豹子的肩,道:“来,让我请你们喝两杯。” 

土豹子脸上的表情却更恐惧。 

叶开道:“你还怕什么?” 

土豹子终于道:“老大,我们已知道你有种,只不过我们怕的倒不是你。” 

叶开怔住。 

弄了半天,人家怕的原来并不是他。 

叶开苦笑道:“你们怕的是什么?” 

土豹子道:“我们只怕你把我们头上的东西碰下来,我们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叶开这才发现,这些人的头顶上,全都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枚铜钱。 

铜钱在太阳下闪着光,就像是黄金一样。 

“金钱帮。” 

土豹子吐出口气,道:“你既然也知道金钱帮的规矩,我就放心了。” 

叶开眨了眨眼,道:“什么规矩?” 

其实他当然知道金钱帮的规矩。 

这枚铜钱,就是他们的信符,他们若是把铜钱放在你头上,你就连一动都不能动了。 

土豹子道:“你真的不知道?只要你把我们头上的铜钱碰下来,我们就得死,你也得死,我们大家就全都是死路一条。” 

叶开又笑了,摇着头,笑道:“哪有这么大的规矩?我不信。” 

他忽然伸出手,把土豹子头上的铜钱拿了下来,喃喃道:“这一文钱不知道能不能买杯酒喝。” 

土豹子的人却已骇傻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两条腿都已发软,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叶开却好像没看见,又道:“一文钱想必不够买酒的,还好这里还有。” 

他身子忽然掠起,落下来时,六七个人头顶的铜钱,就全都已到了他手里。 

这些人都骇傻了,他们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土豹子忽然跪在地上大叫:“这是他干的,完全不关我们的事。” 

叶开微笑道:“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 

他拈起颗花生,放在土豹子手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土豹子当然不知道。 

叶开道:“这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已可以站起来去喝酒了,随便到哪里去都行,金钱帮的人若敢来找你们的麻烦,就叫他们来找花生帮的帮主,就说花生帮的帮主,已接下了这档子事。” 

土豹子忍不住问道:“花……花生帮的帮主是谁?” 

叶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土豹子也怔住。 

突听一个人冷冷道:“很好,那么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你。” 

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口气。


这个人也是冷冰冰的,蜡黄的脸,鹞眼鹰鼻,脸上有条很深的刀疤,使倒他看来更是满脸杀气。  

叶开却没有看着他的脸——叶开注意的,只不过是他的衣裳。 

一身很扎眼的黄衣裳,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黄金一样。  

他就在酒亭的石阶上,还有三个人站在他身旁,穿的也都是同样的衣裳。


叶开又在笑,道:“你们身上这套衣裳倒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脱下来给我,我正好拿去给我那条驴子去穿上。” 

黄衣人瞪着他,瞳孔已收缩,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本帮的规矩?” 

叶开道:“刚才听说。”


黄衣人道:“四十年来,江湖中从来也没有人敢触犯过本帮的规矩,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叶开道:“你说为什么?” 

黄衣人道:“只因为无论谁敢触犯本帮的规矩,就必死无疑。” 

另一个黄衣人冷笑道:“无论你是花生帮的帮主也好,是瓜子帮的帮主也好,都一样必死无疑。” 

叶开叹了口气,道:“可是无论什么规矩,迟早总是要被人犯一犯的,也就好像处女迟早总得嫁男人一样。” 

黄衣人对望了一眼,沉着脸,一步步走下石阶,走过来。 

四个人的脚步都很沉稳,尤其是那脸带刀疤的大汉,两旁太阳穴隐隐凸起,一双手青筋暴现,显然是内功很深的武林高手。 

叶开看着他的手,忽然道:“阁下莫非是练过大鹰爪力的。” 

黄衣人冷笑。 

叶开道:“看阁下脸上这条刀疤,莫非就是淮西的‘铁面鹰’?” 

黄衣人冷笑道:“你的眼力倒不错。” 

叶开忽然沉下脸,道:“你知不知道郭定是什么人?” 

铁面鹰道:“好像听说过。” 

叶开道:“他是我的朋友。” 

铁面鹰道:“是你的朋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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