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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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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直碧先时还没来,等后来终于肯分神往这边瞧一眼,便终于一眼瞧见了兰芽。
  那一眼,他面上的神色便完全都改观。再不是那么紧绷着,而是尽显灿然。
  兰芽心下便是悄然一叹。
  他之前那模样,果然还是因为她。怕是又没见着她,以为她再度食言,这次又没来吧。
  竟然为了这一股子小小的失望,便想连考卷都不答了,连状元都不要了么?
  不过他真是能办出这样事情来的……便如乡试那一场,他不是也好悬就不考了?
  书生自有书生的气节,书生也有书生的别扭。而且一旦别扭起来,别说八匹马拉不回来,更是“士可杀不可辱”。
  这样想来,兰芽真是竟好气,又好笑。
  她这样唇边梨涡浅映,秦直碧便已走到跟前来。
  他迎着她的目光,故意走得极慢,仿佛十分享受全部占据她注意力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走来,广场上的风仿佛也停了。青天湛蓝,正好辉映着他身上的蓝衫;阳光如金,映入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散放出灼灼的光华。
  兰芽便看懂了。
  着我旧时衫,不负当日情。
  兰芽便也以微笑迎接。
  他走上前来,她亲自替他打水,交到他手上不便多说什么,只说了四个字“一团和气”。
  皇上的心思,她也不敢说能猜准,可是皇上的心思却不会每时每刻都变。她与皇上都是画画儿的人,便格外明白画可言志的道理。皇上的心思不方便对旁人说,便都画在了自己画儿里——皇上最爱的,自然就是那幅《一团和气图》。
  于是无论何事,只要紧紧扣住“一团和气”,便一定不会离皇上的心意太远。
  尤其殿试问的时务策,是对如今朝野内外时务的问策,便
  tang更要不离“一团和气”的宗旨。
  她这样委婉地说给他听,不知他能否听得懂。
  前后左右都有锦衣卫看着,不能多说话,兰芽说完这四个字便含笑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以免嫌疑。
  秦直碧便也错开了目光,没有再看向她,只是立在桌边缓缓地一口一口将热水喝完。然后将空碗放回桌上,朝兰芽深深躬身,一揖到地。
  兰芽的脸便有点红。
  前面过来的贡士喝完了水也都给她施礼,却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他这么对她,她明白,那是他在无言表达自己心下无以言表的喜悦之情。
  她来了,他看见她了。他,高兴。
  他终于起身,最后深深望她一眼。
  青天湛蓝,我心如碧——你若不来,我便什么都不要了。
  这一眼深深看完,他才转身走回座中。这一回去便立时抬笔蘸墨,下笔如飞。
  兰芽忍住欢喜,这才觉得有些头晕。
  她今早上黎明便入宫,彼时风寒;接下来又站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身周也是无遮无拦。这会儿虽说日头升高了,温度上来些了,可是却又换成了阳光晃眼。金色的日光照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反射起来的都是耀眼的白光……
  她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身子摇晃,被旁边的锦衣卫一把扶住:“兰少监,可是身子不舒服?”
  大包子那边便也瞧见了,连忙亲自过来扶着,急切道:“不如我这就去回了皇上,请太医给公子把把脉。”
  “万勿如此。”兰芽吓了一跳。这要是叫太医把脉,那她的身子便藏不住了。
  她便央求大包子:“老虎洞下头还有内官值班的塌房,你就扶我到那边坐坐就好。许是吹了风罢了。”
  。
  正说着话,身边人却呼啦左右一分,纷纷向外施礼:“首辅大人。”
  竟然是内阁首辅万安踱步过来。
  殿试的主考名义上的皇帝,但是实际的主持者是内阁首辅。所有的阅卷官也都是内阁辅臣。
  兰芽便也挣扎起来,想要给万安见礼。万安却上前扶住,一双布满褶皱的三角眼上下打量兰芽,声息清淡地笑:“兰少监切勿多礼。老夫只是好奇,方才兰少监借着打水的机会,与那叫秦白圭的贡生说了什么呢?”
  皇上亲自下旨,严谨考生交头接耳,于是就算兰芽不是考生,说了话便也是冒了风险的。
  兰芽便不敢再晕了,提口气赶紧站稳:“回万大人,下官是说‘水烫,仔细手’。”
  “哦,原来如此。”万安面上看不出阴晴,只是点头:“兰公子果然深谙圣意,这般体恤学子,着实可敬。”
  他说完这句话却忽地挑眸望来:“可是那秦白圭之前来喝水的士子,怎么就没见兰少监这般殷殷提醒?难道他之前的水,不是该更烫么?”
  。
  过去的七个月里,兰芽身陷草原,并不知司夜染为了能脱身去救她,已经与整个朝堂闹翻。内阁、万家全都牵连其内,万安今天早就紧紧盯住了兰芽。
  想射巨鹰,先断其翼。
  可是事儿已经到了眼前,兰芽便也反倒平静下来。轻轻推开大包子,上前施礼:“首辅大人提点得对,是下官办事不周了。幸好时辰还来得及,下官这就前去一一与喝过水的贡士们补上礼数。首辅大人看,下官这样当否?”

☆、20、捉谁来当替死鬼好呢?(第一更)

  将皮球踢回给万安,兰芽悄然含紧一抹微笑,静静凝立。
  今日之事,不是秦直碧的错。他终究是一介书生,纵然生就状元之才,可是这多年都只埋头书本,并无朝堂斗争的经验。他方才乍然见她来了,便也只顾得上欢喜。
  况且与他说话,本是她自己的决定,他事先又并不知晓。
  眼前的事儿,是万安故意来找茬儿。
  想她自己与秦直碧依旧还是不过十几岁大的孩子,自然凡事都逃不过万安这老狐狸的眼睛。他既然想来找茬,便什么都是借口,不错也错鹕。
  万安这个老东西外头风评甚低,自己不学无术,却竟然能爬上内阁首辅的位子,外头人都说是凭着贵妃的抬举,以及他自己向皇帝的溜须拍马。
  兰芽倒不这样。这话也只是不谙朝堂的乡野村民才能说得出来的咕。
  试问这朝堂之上,只凭贵妃的裙带关系,只凭会跟皇上溜须拍马……就能攀上内阁首辅之位么?那这朝政就不是朝政了,是说书先生的话本儿了。
  于是面对万安,便一定要多加小心,甚至那小心都不亚于面对皇上的时候儿。
  有什么君,便有什么臣。有今上这样以口吃为挡箭牌隐居深宫,却实际上紧紧握住天下大权的皇上;那便也自然有这样看似没有半点中用、出了溜须拍马便什么都不会的内阁首辅……不过她看得懂,皇上那既然都是伪装,万安的便也都是表象。
  否则这个老东西凭什么稳坐内阁首辅之位十余年!
  。
  听见兰芽这样说,万安也是小小一讶,尴尬地笑了笑:“兰少监礼数周全,既然有这份心,便也是够了。”
  说罢也只要了碗热水,缓缓喝完便走了。
  兰芽的手段看似示弱,实则是反将一军。
  皇上亲下旨意,不准考生之间交头接耳,可是兰芽却要到广场上去,挨着个儿地跟贡生们道歉……那考场的秩序自然乱了,若皇上问下来,兰芽若回奏说是万安大人的意思,那这责任万安也承担不起。
  就因为明知道他万安承担不起,兰芽才肯故意这样说。于是终究击退万安,让他自己放弃了挑衅。
  见万安走远了,兰芽才悄然舒了一口气。因为方才这一紧张,之前的头晕反倒好了。
  人真的没那么娇贵,尤其是在压力袭来的时候,人其实是甚为坚强的。
  兰芽这才转到谨慎殿汉白玉基台之下的、用于当值太监歇息的塌房去坐了坐。她没叫大包子陪着,叫大包子还回到殿上去听差,别回头皇上叫人。
  她歇了片刻,已是没什么大碍了。门口忽然光影一转,走进一个人来。
  兰芽抬头一瞧便笑了:“哥哥来了。”
  自是贾鲁。
  贾鲁迎头就听见兰芽喊他“哥哥”,恼得跺脚转身就要走:“行,你自己喊哥哥玩儿吧,就当我没来过!”
  兰芽莞尔,伸手扯住他袍袖:“好容易得了机会进宫见着哥哥,哥哥怎么不理我呀。”
  那是贾鲁不知道,如今这一声“哥哥”,对她来说有多贵重。
  兄长已经不在人世,她已经再没有了哥哥……而在她心里,愿意将贾鲁当成自己的哥哥,这是源于干娘的缘故,也是源于是真的珍视与他的情分。
  贾鲁眯眼瞅着她,塌房虽然又矮又暗,可是他还是隐约从她眼里看见一点闪烁的水光。
  他那颗心就又硬气不起来了,回身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被那个老东西给欺负着了?”
  贾鲁是个三品官,且不是内阁成员,于是今儿这殿试虽然也能来,却只是个看客,没什么实际的差事。他也远远瞧见了兰芽,以及万安特地走到兰芽面前去说了半天的话……他就知道不对。
  年前请罢西厂的那一场朝堂风云,司夜染将万安和万家也给搅进去了,贾鲁却一直保持冷眼旁观。并未因他事实上也是万家人,而跟司夜染公开闹翻。
  只因他看得明白,司夜染那么豁出去了的闹,想要干的是什么。
  再说万安是什么样的人,万通等万家人又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实则看得比谁都明白。也所以这多年来他才坚决拒绝承认是万家人,连名字也一直叫贾鲁,而不肯有半点更改。
  出生的血统,他没办法选择;可是这后世的路该怎么走,他想自己决断。
  听贾鲁这话,兰芽便扑哧儿笑了。心下暗暗说:万安你个老东西,你便庆幸能有哥哥这么好的儿子,以及干娘那么好的外室吧……否则我将来早晚——哼哼!
  她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还是遮掩过去:“哥哥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万大人怎么会欺负我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呢。没事的,万大人只来体察考生的辛苦,也亲自喝了一碗水。”
  灵济宫与万安之间的龃龉,她不想将贾鲁夹在当间儿为难。
  “真的?”贾鲁眯眼望来。
  “当然真的啦!”兰
  tang芽说着故意掐了掐腰:“再说就算万大人是内阁首辅,咱家就一定怕了他么?”
  这话倒是不假的,原本内阁是外臣之首,曾与太监们可以分庭抗礼。可是后来皇帝们越发倚重内官,于是就算是司礼监一个传话的太监去了内阁,内阁首辅都要亲自出门相迎;若要是个太监级别的去了,内阁首辅都得将自己得座儿让出来,请人家上座。
  这从不是朝廷上明文规定的规矩,这只是内阁的大臣们一代不如一代,骨头越来越软了的真实写照。
  贾鲁便也叹息一声:“既然不是他找你的麻烦,那我便也安心了。”
  兰芽这才笑眯眯扯着贾鲁坐下来:“哥哥,干娘身子骨可好?我这回来得匆忙,还没得空去拜见她老人家。”
  从草原走得真是匆忙,那一路是逃命,可是兰芽却还是启程之前用心给干娘搜罗了点小礼物。
  贾鲁轻轻叹息一声:“草原的事情早就传回京师来了,娘她……所以你暂时不去,也是好的。等忙过了这阵子,你再去不迟。”
  贾鲁吞了的那一半话,兰芽也自是听懂了:听见草原被她和大人折腾得三大部落自相厮杀,而且由此而元气大伤……干娘终究是草原人,心下难免伤感。
  兰芽便垂下头去:“我明白。等过了这阵子,我亲自上门向干娘下跪赔罪。”
  “你又胡说。”贾鲁叹气:“下什么跪,赔什么罪?你办的是朝廷的差事,没有对不起谁!”
  兰芽心下既酸且甜,忍不住伸手去抱了抱贾鲁。
  这个哥哥,她喜欢。
  。
  殿试这边终于稳当下来,秦直碧、陈桐倚和林展培等人各自沉稳作答。只等日暮交卷,翌日阅卷,再次日放榜。
  且说司夜染这边。既窥破了皇上的心思,他便要寻个妥帖的人来担内书库的责。
  这个人选,也叫他颇费踌躇。
  藏花便冷笑:“大人这又有什么为难的?手上握着刀,自管瞧着谁不顺眼,便按下脖子来摘了脑袋便罢。”
  司夜染没说话,只静静望一眼旁坐的息风和煮雪。
  煮雪忍不住刺了一声:“花你何时直接冲进乾清宫,按住那皇帝老儿的脖子,将他脑袋切下来呗?”
  藏花哼了一声,抛了个兰花指过去:“女人,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煮雪自从身边儿有了月月之后,活泼多了,于是此时乐得跟藏花斗嘴:“我是女人,你就不跟我一般见识啦?花,我记得从前的你可是将自己个儿跟我们混成一堆儿的,你总说自己个儿比女人还女人呢,怎么这会儿就又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啦?”
  煮雪说着还一指自己的僧帽:“你可别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咱俩个比比,你头发比我长多了。”
  司夜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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